玉并没有注意到张宁儿的目光,他反而有一搭没一搭着天。
“这鹰啸山和铁鹰峰,你可曾打探过?”凌玉侧头问道。
按理说,通伯一直在北疆,对云朝中部的山寨该不会有太大的了解,可偏偏通伯听到鹰啸山几个字,却冷哼了几声。
凌玉心中一奇:“怎么,老将军也曾去过?”
通伯虽然之前对凌玉没甚好感,但这一路上,却见凌玉将张小姐护卫的安全,而且那两人又时常有亲昵动作,心中也不禁将凌玉当作自己人看,自是客客气气。听凌玉请教,便一拱手道:“回凌少爷,别的山寨我不知道,可这鹰啸山却是当年打过仗的地方,自是熟悉。”
“怎没听张小姐提过。”凌玉不解。
“那日子可长远了,大帅当年带兵攻打鹰啸山时,小姐才刚刚出生,又怎会知道。”
凌玉听闻张辅竟领兵打过鹰啸山,不由肃然。这番前行,最大的威胁就是鹰啸山,凌玉还愁不够知己知彼呢,如今有当年带兵打仗的人在此,当然要不耻下问。
也不用凌玉问,通伯这把年纪,话匣子打开便再也收不住了:“当年还是先皇在位,陛下励精图治,不愿看山贼豪侠到处为祸百姓,就命大帅带一路兵马,沿着罗江一一剿灭山寨水寨。嘿!当初我还只是大帅的贴身侍卫,哪里懂得打仗的事情,就跟着大帅的一路兵马沿江围剿,当日的场面,可谓是壮观。只要兵马到处,那些劳什子地豪侠,全都望风而逃,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
“张大帅素有名望,山贼们又不是军队,自然不敢轻易为敌。”凌玉点头。当初的情形可想而知。
“凌少年纪轻轻,但威名已不亚于当年的张帅,老夫也深感佩服。”
凌玉摆摆手,示意通伯说下去。
通伯道:“我们本以为这一路都是如此顺利,可谁想大军到了鹰啸山,却遇到了阻碍。”
“那时鹰啸山就有山寨了?”花舞月插嘴道。
“可不!”通伯道,“虽说那时司徒老头还年轻,可也占山为王好些年。鹰啸山让他经营的有声有色。在张帅起兵前,就有当地的驻守攻打过鹰啸山,但都大败而回,所以湖南镇抚多次力主张帅绕开鹰啸山,以免影响士气。”
凌玉心中微动,在二十年前,鹰啸山尚没成今日地气候。居然就能让镇抚怕成如此模样,可见确实有些门道。
“张帅当年正值壮年气盛,怎会怕几个小毛贼,当下就将那镇抚给打了一顿赶出军营,第二天夜里。便下令大军攻山。”通伯脸色一黯,“谁知,这却成了无数兄弟的催命夜。”
“整整一道大军都拿不下鹰啸山?”就算凌玉再自负,却也不敢与一道大军相提并论,何况当年张辅手下也是高手如云。
“那鹰啸山地势险峻,外有三层防御,内有三重境界,都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卡。任你有千军万马。可就是冲不过去。”通伯仰头长叹,“我们都是刀枪剑上滚过来的,普通劫难怎么挡得住我们,大帅拼了无数兄弟的性命,终于杀上鹰啸山。可哪里知道,铁鹰峰的妖兽却蜂拥而下,那铁翼鹰实在是厉害,空中俯冲下来,弟兄们不能抵挡,再加上司徒昭日的功夫极为怪异。连张帅都不是对手,最后只能撤回山下。那一场仗,我们竟损失了上万兄弟的性命,大帅回到军营连哭三日,却又毫无法子,最后先皇下令,不可对鹰啸山妄动刀戈,这才有了二十余年地平静。”
听着通伯说完,花舞月的神情先是变了。虽然许多人说过鹰啸山的厉害,可花舞月始终相信自家少爷比任何人都要强,但如今听来,鹰啸山果然不容易过的。
凌玉也微微蹙眉。整整一路大军都攻不下的地方,必然有他独到之处,更何况二十年没有人平乱,给鹰啸山的发展留下太多空间,如今气候已成,比当年更加麻烦。
兴许是觉着自己的话颓了志气,通伯又笑笑:“不过凌少放心,鹰啸山地厉害,都是在它的山上,那三层防御和三重境界,我们只要不去碰,便害不到身上。反正咱也只是路过而已,就算那伙贼人要抢,也必得下山不是,我们虽攻克不了山寨,可在山下,却是比谁的拳头硬,比谁家的刀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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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玉也是微笑:“照你这么说,只要从山下过,铁鹰峰的妖兽是不会出动地?”
通伯点头:“那些妖兽,也不是司徒昭日养的,只是聚集在铁鹰峰而已,见有人杀上山,便出手相助,若没人打扰,自也不会出手。”
花舞月松了口气,可凌玉却依旧沉思,他并不象通伯说的那样,只在鹰啸山下路过。那个蛮族巫师清媛媛几次提到过铁鹰峰,说不定那上面,真的有什么妖兽一族的宝物呢。
正这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狼牙峡谷的中段,两边悬崖峭壁直插云霄,怪石凌厉寸草不生,而且空气中,始终弥散着一股怪怪的辛辣味道。
破战走几步,便朝四周看一看,虽然以它的嗅觉,也察觉不到上千尺外地东西,但天生的敏锐,还是令他很不安。
凌玉也有感觉,他停下马,警觉的望了下四周。
通伯见状况有异,抬手一挥,训练有素的护卫队刷的拔出佩刀,散开成防御线。
气氛顿时凝滞下来,空气中淡淡的辛辣味,令人心中焦虑,凌玉心中猛然一震,才觉察到自己的疏忽。
始终把注意力放在鹰啸山,却忘了自己正走在另一个山寨的地盘上,而且还有一个大敌始终没有出手过。
洪云山,这七十二连环寨中的总舵主,他们并不是毫无还手之力,可这一路上,为何都悄无声息。
凌玉默默的望着悬崖上地天空,原本碧蓝的天空,现在有了写阴靈,似乎也昭示着将要发生些什么。
“红仙儿,你终要与我为敌么?”凌玉眸子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哀愁,宛如是千年不波的古井,陡然颤动了一下。
但凌玉很快就恢复了冷峻,转头对通伯道:“全速前进,冲过狼牙峡谷。”
“是!”通伯毫不犹豫的点头,一挥手,车队以冲刺的速度迅猛前进。张辅训练出的护卫,果然是进退有据,半点不慌乱。
车队风驰电掣一般的朝着谷口冲去,但此时,凌玉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老狼头子的眼中,他满是皱纹的脸上,一对眼睛只有缝隙那么大,却依旧很是锐利。看凌玉的车队开始加速,便冷笑几声,转头望向红仙儿:“该动手了,出了峡谷,就来不及了。”
红仙儿一直出神的盯着凌玉,被老狼头子提醒,愕然抬头,正看到老狼头子递过一个火把。火焰早就熊熊燃起,只是在白天看不分明,只有热浪在上面飘着。
“点上这根引线,一切都结束了。”老狼头子点点身边的一根导火索,这是从无数轰天雷里拆下来,又拧成一股,差不多有几十尺长,只要点燃这根引线,用不了几个弹指的瞬间,漫山崩落的巨石,就会将凌玉他们彻底埋葬。
红仙儿木然的接过火把,呆呆的看着引线,这样一根黑黑的粗线,只需点燃,就能结束一切?
“洪云山的命运,七十二连环寨的未来,都在你手上。”老狼头子的语调充满了诱惑,“大小姐,机不可失啊。”
红仙儿猛然转头,再去看凌玉他们的车队,但远处的情景,却让她浑身一震。
只见通伯护卫着车队飞快前行,连花舞月都坐在了车上,一行人以冲刺的速度疯狂奔跑,却只有凌玉一个骑着骏马,独自立在峡谷里面,遥遥望着红仙儿这边。
一如往昔的神情,飘飞的白衣,就像是站在归林的城头一般。
红仙儿象是被回忆击中,泪水止不住的落下来,再也无力举那火把,竟任由它坠落。
“大小姐!”老狼头子脸色阴霾,一把操起掉落的火把。
“放他们过去吧。”红仙儿浑身的力量的被抽干,身体犹如纸片般单薄,在猎猎风里摇晃着,“我改变不了什么,我杀不了他。”
峡谷里的凌玉依旧默默然站着,目光一直注视着红仙儿所在的方向。凝固的象是一座玉雕,在风里一动不动。只有目光是动人的,深邃的如同是从无穷远处传来,能够照耀到每个人的身上。
凌玉看不见红仙儿,但却知道她在那里,两人之间,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