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大海边走,嘴里边骂骂咧咧的,走到他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茶缸子就咕咕喝了几口,喝完还把茶缸往桌上一摔,震得屋里乒乒乓乓地一阵乱响。
“老栾,你干嘛呢?啊!”周云见栾大海进来就这德性,皱了皱眉。他可是车间主任,栾大海再怎么着也只不过是个副主任,办公室又没外人,跑这里来骂娘发脾气,难道是故意冲着自己来的?要不是周云有几分涵养,早就拍着桌子跳起来了。
“我干什么还要你管?”栾大海根本就没把周云瞧在眼里,加上正在气头上理都没理周云,气呼呼地冲他挥了挥手。
这下周云那能挂得下脸?办公室何况还有我在,要是今天不把栾大海嚣张的气焰给打下去,他这个主任的位置也别坐了。只见他嘴角肌肉一抽,双眉一竖,黑着脸站起来,瞧这架势似乎准备拍桌子和栾大海对骂。
突如其来的意外把我吓了一跳,瞧见周云脸色一变我就知道情况不妙,正想劝止几句的时候,从门外跟着走进了几个身穿机修制服的人,领头的人我认识,是车间的技术员王涛,后面几个也都是机修间的骨干力量,平日牛气冲天的他们今天却个个耷拉着脑袋,表情就像刚死了爹娘一样。
“你们这些饭桶!平时听你们吹得天花乱坠,到紧要关头怎么就不行了?啊!你们知不知道,这停产一天,整个车间要损失多少?这月的计划要是完不成,大家的年终奖就得全部敲光!”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栾大海双手插腰像教训灰孙子一样冲着他们几个破口大骂,骂得几个人脸色难堪,低着头愣是一句话都不敢回。
周云见这不由得一愣,瞧着那些人的模样脸上先是一喜,接着连忙扳起面孔就大声嚷道:“栾主任,出什么事了?再大的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大家都是厂里的职工,革命工作只有职务区别,没有高底贵贱之分,这里是车间,又不是你家!骂娘?你骂给谁听呀?真没素质……!”
这几句把气势汹汹的栾大海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抬起手想拍桌子和周云对骂,但瞧着外面听到吵闹声跑了不少人围在门口,这么多工人围观,把事闹大了传到厂部肯定会挨批评,这才强捺住心头的怒火,一重重坐下,别过头去,自顾自地喘着粗气。
被栾大海骂得狗血淋头的那几人听到周云为他们打抱不平,个个都露出了感激的表情。周云瞧在眼里暗暗得意,拉开门先威风凛凛地向围在外面的工人训了几句,等赶走那些看热闹的家伙后,再把王涛几人叫到面前,关上门后这才向他们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王涛,你是技术员,你先说!”
“周主任,车间的大型包装机出了故障,因为是刚从德国进口的家伙,很多零件都和国内的标准不一样,我带人排查了半天都没找到故障的原因。所以……我向栾主任建议,最好是请德国专家来修……。”
“这么严重?还要请德国专家?这……大约得需要多久时间?”周云皱着眉头问道。
“可能三天,也可能四天,一要看专家能多久时间赶过来,二是要查主要毛病究竟是出在哪里,如果没有后备零件的话,弄不好还得从德国那边先进口零件过来。”王涛心有余悸,尽量挑最短的日期说。
“三到四天?”周云愣了愣,而且他还注意到王涛后面的那句话,要是真没后备零件,从德国把零件运到厂还不得等上十天半个月呀?这么一来,不等于整个车间要全部停工么?
栾大海刚才骂的难听,但他关于停产的那句话却没说错,现在是年关,厂里的生产任务这么紧,耽搁一天的损失谁也负不起。要真害得整个车间上下二百多号人年终奖全砸了,这车间办公室还不得给愤怒的工人们全拆了啊?
“专家!专家?德国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在边上好好学着?厂里养你们这帮人是吃干饭的呀?”栾大海正生着闷气,听王涛这么和周云解释,面孔一扳,抓起茶缸子就把桌子砸得砰砰响。
“老栾,你乱发什么臭脾气?德国人一嘴鸟语,厂里谁听得懂?再说了,机器调试就这么几天时间,让他们学难道就能学得会?现在出事你不想着尽快去解决问题,倒嚷嚷个没完了?难道就靠你这大破喉咙嚷几嗓子就能把机器给嚷嚷好?”周云也是非常不满王涛他们,但有打击栾大海,拉拢人心的事他也不会放弃,憋着一肚子的火,先冲着死对头狠狠训斥一顿再说。
“你……!”被周云借着由头接连打击了两次,栾大海也按捺不住地跳了起来,指着他鼻子对骂道:“当初我就说过,洋鬼子的设备最不可靠,让你把换下来的设备先别处理掉。现在看看,果然出事了,要是旧设备还在,花一下午的时间把机器换掉还不至于停产。你是主任,自己决策失误居然怪到我头上来了?真他妈的见鬼了!”
“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想骂娘就回家骂你老婆孩子去!”周云可不是好惹的,拍着桌子就一声大吼:“旧设备的处理是厂部下的文件,上面还有你副厂长大舅子的签名,要不要拿出来给你瞧瞧?平时倒没看出来,有些人自己本事不大,火气倒是不小,事后诸葛亮人人都会当,用不着这时候你来指手画脚!今天借题发挥究竟想干什么?啊!”
见主任和副主任干了起来,王涛他们吓得连忙劝止,我一年没回车间,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在吵些什么,在边上听得一头雾水。
王涛和我有几份交情,趁着场面混乱我连忙把他拉到一边问情况,他苦着脸简单把前因后果说了一下,我这才明白整件事的来龙去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