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矜捂着血淋淋的脑袋,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只狗儿奔来,快活地呼气,即用热乎乎的舌头舌忝赵矜的额头。赵矜感到一点刺痛。奇怪了,梦里还会痛么?
自古以来,当人们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时,就用一个通常的方法——咬一下自己的舌头。不会痛,就是做梦;会痛,就不是做梦。
赵矜果断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立竿见影的效果——痛啊!
这下子赵矜完全糊涂了。是梦?非梦?究竟怎么回事?
美人儿笑吟吟地看着赵矜。鹦鹉落在她的肩头,用翅膀指着赵矜,在她耳边讨好地叫道:“傻瓜,傻瓜!可乐,可乐!”
美人儿笑着跟鹦鹉附和:“确实是个有趣的人呢。有点聪明又有点傻,有点滑头又有点天真。你们给我找的这个人,我很满意。”
给她找的人?她很满意?赵矜一听之下,不禁想入非非。嘿嘿……本草是给她找的人?意思是不是说……给她找来做神仙眷属的呢?没错的话,多么美妙啊!她既有大美人的丰姿,又有小女孩的俏皮,还富有难得一见的古典美,本草对她也很满意!
于是赵矜慌忙爬起来:“好姐姐,亲亲姐姐,在下有礼了。”
美人儿一听,咯咯一笑:“你叫我什么?虽然我只是一介小神,但毕竟是神。你不能不尊重哦。”
“啊!失敬!真的是神仙吗?我都糊涂了。算了,人要是太认真计较,那都是找累。你说是神仙就是神仙吧!那么,仙女姐姐,小生这厢有礼了。”
“嗯……”美人儿想了想,觉得“仙女姐姐”这称呼还行,就默认了,只道:“你打躬的姿势不太对。”
“仙女姐姐见谅!小生不是古人啊。要不,咱们握个手?来个法国式的拥抱?还是阿拉伯式的贴面……”
“站住了!不要‘给你根藤儿,你就模上来’!全没个体统。”
“体统?这儿又没别人,讲什么体统?……哦!仙女姐姐,我明白了,等我把猴头狗头还有那只鸟赶掉,咱们就完全是两人世界了,你就不用害羞了。”
“谁害羞了!你还没明白过来吗?”美人儿就对狗说道:“如土兄,麻烦你一下。”
“汪汪!”那狗应声而去,不一会儿,叼来一个枕头。
赵矜一看,就是自己被鹦鹉诱进深层地洞里找到的那个“满意枕”。
“你看,就是这件法宝,让你我有缘相见。”仙女姐姐向赵矜解释:“千年以前,有位叫做吕祖的道士曾经用过它,让一个年轻人过了一次心满意足的人生。这样一说,你明白了么?”
“哦哦!”赵矜恍然大悟:“难道是……黄粱一梦的典故?那个典故竟然是真的?真的有令人心满意足的枕头?太神奇了!”
“其实也没什么神奇。说白了就是,这个枕头能让有缘人见到我这个神。而我呢,能够令他时空飞越,去到异次元的世界里。”
“哦!难怪你们刚才说什么‘异次元’!……那么说来,黄粱一梦,其实不是做梦,而是去到了异世界?”
“你真聪明。事实上,千年以前的那位年轻人,我让他去的正是异世界。他在那里享尽荣华富贵,心满意足。不过他并不明白异世界的道理,回到原世界之后,他以为是做梦,就留下了那样的传说,变成一个典故。”
“哦!难道真的不是做梦么?在那边经过了一辈子呀,回来时却发现只不过恍然一瞬,黄粱小米饭依然煮着,还没有熟。这怎么解释?”
“其实是因为,不同的世界有着不同的时间系统。哪怕你在异世界经过一辈子,度过的也只是异世界的时间。当你回来时,原世界的时间是不变的。准确来说,略微会花一点点时间,也就是你用这个枕头入睡所花的时间而已。除此之外,不管在我这里,还是在异世界那里,时间都是独立的,跟原世界不相关,因此不消耗原世界的时间。”
“哈!原来如此。这倒好,让人即使去到异世界,也不用牵挂原世界。反正有朝一日再回来,还是原样,照样过原来的生活。”
“没错。你理解得很好。”仙女姐姐笑着拍拍手。猴子也跟着拍手,狗大摇其尾,鹦鹉叫道:“恭喜,恭喜!”
赵矜认真想想,再问道:“但是还有一个问题——在异世界里度过了一辈子的话,人的身体不是变老了么?那为什么再回到原世界时,身体还是年轻的呢?”
“这个问题呀,是这样的。”仙女姐姐耐心解释:“不同的世界,无论时间、空间还是构成物质,都是各自独立的。人的肉身,只是一种物质存在形式,说白了就是“皮囊”而已。去那边时,换副‘皮囊’;回来时,回复原来的‘皮囊’。对了,去异世界的‘皮囊’是可以选的哦,只要有助于你达成心满意足的新生活。比如千年以前的那位年轻人,他因为在原世界里科举不第,就选了一副文思泉涌、才高八斗的‘皮囊’,结果去到异世界,他一下子金榜题名,荣膺状元,才华深受皇帝器重,娶公主做驸马,仕途一帆风顺……总之,这是他要的生活。你又要什么呢?”
赵矜想了想,却道:“别急着给我做决定啊!虽然我是你过了一千年才遇到的人,但我可没有同意一定要去异世界。我个人认为——不管去什么世界,都不如和仙女姐姐你在一起,在这不用计较时间的地方,做天长地久的神仙伴侣,永远也不会厌倦。”
这话说得仙女姐姐笑到弯腰,鹦鹉扑腾腾地飞起来,盘旋着叫:“肉麻,肉麻!无耻,无耻!”
“不改兄,不要这么说嘛。”仙女姐姐倒为赵矜辩护了:“也许他是真心的呢?惹得人家还真的有点动凡心了呢……考虑考虑……”
听这样说,鹦鹉慌忙落下来,啄住仙女姐姐的头发。狗上前一咬,扯住仙女姐姐的裙摆。猴子一蹿,抱住仙女姐姐的小腿。仙女姐姐慌忙挣扎,连声讨饶:“说笑的啦!说笑的啦!人家没有那么容易动凡心的啦,上仙们放过我吧,我认错,我再也不敢啦!”
闹了一阵,猴子、狗和鹦鹉不闹了,仙女姐姐抬起手,放在嘴边轻咳一声,再摆出端庄正经的姿态,以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对赵矜说道:“不要说笑。说,你究竟要去什么世界?”
“真是的……非要赶着我去?难道不管我要什么世界,都有?”
“都有的。万维时空之中,各种各样的世界无穷无尽。不论你要什么,百中没有则万中有,万中没有则亿中有,亿中没有则亿亿中有……总之无穷无尽的世界之中,总会有你要的一个。”
“那我想想。唔……还是你帮我安排好了。总之只要有冒险、有美女就可以。冒险才有趣,跟美女在一起更开心。所以,只要满足这两个要求,啊哈,‘虽万千人,吾往矣!’”
“哦哦!就是这两样,没错吗?”
“没错。当然,你也要良心一点,不能给我乱选!像那种漫天飞龙、满地爬虫的世界我是坚决不干!应该去一个本人比较熟悉的异世界,别让我去到以后太不适应。”
“嗯嗯。”仙女姐姐都听明白了,再确认一下:“总的来说,要一个比较熟悉的世界,并满足两个基本的要求。就这样是吧?”
“没错。要有很够刺激的冒险、很多很多的美女!”赵矜强调。不禁有点脸红,但想以自己做人的方式,就是要勇敢表达真实的想法!
“花心,花心!”仙女姐姐肩膀上的鹦鹉叫起来。
“要你管!”赵矜一拳打去。鹦鹉飞开。
“呜呜……”仙女姐姐拿袖子遮住脸:“要很多很多的美女……原来你也跟普天下的男人们没两样!那刚才还骗我,说什么只爱我一个,呜……”正装哭,猴子刮起脸来羞她,狗也吐出舌头傻笑,仙女姐姐遂将袖子挥开,再换一个清爽的笑容:“好吧!都满足你!向着冒险,向着美女,去吧!”
于是猴子搬来枕头,狗一副快活样子奔跑转圈,鹦鹉冲赵矜叫道:“躺下,躺下!”赵矜依言躺下,枕在枕头上。仙女姐姐嘱咐:“我这就送你时空飞越。枕头会一起过去。你去到那边之后,一定要保管好枕头,不能丢失。想要回来的时候,枕上枕头入眠,便可回来。万一丢了枕头,你就在那个世界自生自灭吧,恕我概不负责!”
“我知道了。”赵矜牢记叮嘱,瞑目入眠。心里很好奇,究竟会去到什么样的异世界呢?
……
…………
………………
须臾之间,赵矜已来到异世界。原来在时空飞越之后,刚开始时会有一段时间丧失知觉,渐渐地,五感才得以恢复,然后身体才重新受自己控制。
五感中的听觉刚刚恢复时,赵矜就听见有若干女人在说话,听不真切,但觉莺声燕语,很是动听。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看来果然会有很多美女,本草……哇哈哈哈!”赵矜在心中大乐,憧憬着自己驾临异世界,必将大大的逍遥快活。
再过一会儿,身体渐渐可以动弹了,眼睛也可以睁开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仍然看不清楚。赵矜模索模索,发现自己原来是在一张极大的床底下。大床有着许多粗壮的床腿,十分结实,很有气派的样子。
可是再怎么气派,毕竟是在床底下!赵矜对于自己在异世界的这种开场,感到不太满意。
但也没办法,赵矜只好伏着身子在诸多的床脚间拱来拱去,好不容易钻到床背后,蹲起身来,从床栏的镂空之间,向外窥看。
经过观察发现,这是一间极大的屋子,屋子里果然有许多美女!
只见这一班美女,有的坐着,有的站着,说了一会儿话,就开始练习丝竹演奏。原来她们是乐女,各怀才艺,曲子合奏起来悠扬动听。
赵矜正听得陶醉,忽然又有另一班美女进来,她们站好了,合着乐声,唱起歌儿。歌喉美妙婉转,歌女红颜相映,令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赵矜更加陶醉。
更妙的还在后头。过了一阵,又有一班衣着艳丽的舞女进来,她们袅袅婷婷地向着赵矜靠近,掀开床前的薄纱帘,月兑了绣鞋罗袜,登了床舞蹈。
蹲在床背后的赵矜,顿时只见许多双玉足,白女敕纤巧,就在眼前鲜活地轻挪、旋转,轻挪、旋转……
这、这、这里究竟是什么花花世界,极乐乾坤?是什么王公侯伯、达官贵人的府邸?赵矜无法揣测,只感到蹲得发麻,不自禁地稍稍直起身子。这一下,一不小心顿时引起一串连锁反应!
只听一声尖叫!然后便是两声、三声!不一会儿,屋内的尖叫声响成一片!
“被发现了!我该怎么办?”当事人一时不知所措,站也不是,跑也不是,钻回床底下更不是……正彷徨间,就有许多家丁闻声从外面赶来,蜂拥而入!
家丁们发现了赵矜,咆哮起来!他们有的喊着赵矜听不懂的话,有的却也叫着汉话:“哪里来的妖人!拿下!拿下!”
听到对方叫拿自己,赵矜如梦初醒,慌忙从床后面跑出来,狼狈逃窜。几名家丁先后扑来,都被赵矜摔翻。好个校草,有点实力。但是一个人来到陌生的地方受到许多人围攻,心里怎能不惊恐!赵矜连滚带爬只想逃命,没想到就被帘子、凳子等物妨碍,卷卷绊绊,摔倒在地!
一名家丁抡起一个木雕坛椅,正砸中赵矜后脑!赵矜一阵晕眩。另一名家丁抡棒赶到,一棒猛击赵矜头部!赵矜闷哼一声,立时失去了知觉。家丁们再团团围住,将赵矜胡乱殴打起来。可怜的赵校草已经人事不省。
……
等到再度恢复知觉的时候,赵矜只觉得身上猛然挨了一下,火辣辣的痛!很快,又是一下!
睁开眼睛,赵矜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倒吊起来,眼前是一片颠倒的雕栏画栋,身边是两个凶神恶煞的家伙,正拿着皮鞭子抽自己呢!
在周围看打赵矜的,有许多家丁。还有许多女子也在屋子里探头张望,好些个花容失色,惊魂未定。
赵矜刚开始只觉得痛,痛到麻木了,就感到凉飕飕。这才意识到,自己是被剥光了打的!
呜呼哀哉!对于对方来说,当然是剥光了打人比较着肉;但对于本草来说,光天化日之下,在那么多女看官的面前赤身露体,情何以堪?
……不管赵矜堪是不堪,府里的人还在聚集,争相围观这场热闹。很快又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肥胖的大管家,一路小跑而来。大管家向家丁们略问了缘由,便上前对着赵矜厉声喝问。他说的话不知道是什么语言,赵矜完全听不懂,怎么回答?
大管家问了好一阵,不见赵矜吭声,不禁大怒,从家丁手中夺过鞭子,自己来打。
头晕目眩的赵矜就这么赤条条倒吊着挨打,心里只觉得极其冤枉,竟被仙女姐姐所惑,跑到这种地方来受苦,不由得哼哼唧唧:“我又没有得罪你……姐姐好狠心……”
大管家听赵矜哼的像是汉话,便问旁边的家丁:“这妖人说什么?”
懂得汉话的家丁连忙禀告:“妖人在怨姐姐狠心呢!”
大管家更怒:“好个妖人!还消遣我!”遂喝令将赵矜抬出府门,严刑拷打示众。
家丁们一拥而上,抬了赵矜出府。赵矜被搬运着好似腾云驾雾,恍惚中,听见有讲汉话的家丁一边趋走一边议论道:“小的自打进府以来,还真没见过,哪个生吞豹子胆的,敢在阿合马老爷府上闹腾!”
赵矜一听,顿时吓得清醒了,自忖:“阿合马?乖乖,我知道我跑到哪儿来了。仙女姐姐……没想到你看起来那么美,心肠可真坏!”
就这样,赵矜总算明白了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不寒而栗。家丁们把赵矜搬运着,来到府门口,重新倒吊起来。赵矜的衣服还有枕头则被当作妖人的妖物,拴上一条符绳扔在一边。
老百姓们纷纷来看热闹,说的多是汉话,都议论着阿合马老爷千万惹不得!谁要冒犯他必死无疑。这不知哪来的妖人竟敢入府生事,定是活得不耐烦了。
正热闹着,那边街道上远远传来了官兵喝道之声,两个二百五打头,一个大排场在后。这边府里的执事们也连忙排开仪仗,列队迎接。老百姓们喧哗相告:“阿合马老爷上朝回来了!”纷纷往后退避。退得慢的,开路的大棒就打过来。
噫!阿合马来也!
赵矜慌到极点,心想被阿合马害死的人不计其数,自己好不容易时空飞越而来,难道是来凑数的?赶紧想办法!无奈想不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那边阿合马已经听了大管家禀告,怒气勃发,立时吩咐取了他常用的鞭子,亲自扑过来鞭打妖人!
阿合马的鞭子可不是普通鞭子,乃是九制蟒皮鞭,舞得又是极凶,可怜的赤果妖人倒吊着挨打,这下子痛得无法用语言描述,连哼也哼不出来了!
(待续本回下节)
注:
虽万千人,吾往矣:就算有万千个敌人,我也去了!出自《孟子?公孙丑章句》。
二百五:古时权贵出行,仪仗前面有两个奴才负责喝道。这种喝道奴才称为“伍佰”。这里的“伍”和“佰”本来取自行阵之义,不作数目解,但老百姓经常被赶打,怨恨为虎作伥的人,就故意把“伍佰”解作数目,把两个奴才叫做“一对二百五”。于是“二百五”这个叫法一直流传到现代,成为“奴才”、“混蛋”的代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