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矜与奚孔雀抄小路来到灵龟坂,正好龙猷也带着地图从大路飞马赶到。赵矜大喜,遂一同参详。龙猷指着地图,跟赵矜解说从灵龟坂到一线天一路的情况。赵矜连连点头。
奚孔雀从旁道:“哥哥可知,那一线天为何唤作‘斩蟒谷一线天’?”
“不知道。”
“哥哥竟不知!我每第一代大酋长,是个极大的英雄!”奚孔雀就兴致勃勃地说起来:很久很久以前,曾经有一条极大的妖蟒为害,吞食人畜无数,许多人前往除蟒,尽皆有去无回。终于有一个青年英雄,独身前往,斩蟒而归!因此远近皆服,拜他做酋长。从此,英雄除蟒的那个山谷,便唤作斩蟒谷。谷外又有个拜酋台,也是当年遗迹。英雄做了酋长之后,又做下了许多事业,各部族尊他做大酋长。他娶了极美貌极贤良的一对好姐妹,因此后世有了苎氏一族。
说起苎家先祖的传奇事迹来,奚孔雀十分自豪。她姥姥是苎家的人,因此她身上也有着这位先祖的血呢。
赵矜听这故事,不由得问道:“果真有那么大的妖蟒?”
奚孔雀急得要跳起来:“奴骗哥哥作甚!哥哥若不信,我族还有一把世代相传的妖蟒宝弓哩!乃是当年抽得蟒尸颔下骨、颈后筋所制,端的是一把绝世宝弓!寻常人万难开得!”
龙猷也激动起来,自告奋勇道:“小弟这便取宝弓与哥哥看!”说罢立即跑去解马,跳上去就一溜烟走了。
奚孔雀嘻嘻笑着,扳住赵矜再道:“矜哥哥!哥哥果能率我每大败元军,不妨便留在这里,娶上我家主子姐妹,你来做大酋长罢!你如此英雄,必是使得我族中兴的一代大酋长哩!”
赵矜听了哈哈笑,再一想不对:“哎呀,怎么说起故事来了呢?咱们是要研究地形呀!这下麻烦了,龙猷走了。”
“不妨,不妨。”奚孔雀拍拍胸脯:“奴自小便爱行山过水,远近地形,没有奴不晓得的,哥哥但问便是!”又道:“是了,坂上正有一座灵龟堡,既可安歇,又可居高临下看那远近情形,哥哥何不与奴前往?”
“不早说!”赵矜立即收起地图,与奚孔雀去灵龟堡。
到了一看,果然好一座灵龟堡!因为灵龟坂地当要冲,是进入苗疆月复地的必经之路,其地势又十分易守难攻,这二十多年来,义军曾经多次据此与元军血战。灵龟堡是为了防御而建的要塞,曾经多次被元军破坏,义军又多次重建。如今赵矜看到的灵龟堡,里里外外有好些地方存在火烧的黑迹,又有好些新砌的白石头,黑白对比分明。
“好地方!好堡垒!”赵矜登上灵龟堡眺望,远近情形历历在目。下面一大片岩石的陡坡,在阳光下反射出相对明亮的光芒,与一般土壤地面不同。若是植被繁茂的地面,行进时大可借其隐蔽;但这样一大片开阔地,又几乎都是光溜溜的岩坡,平时行人走路都得小心翼翼,战时要冒着弓箭弩矢、滚木擂石上来,谈何容易?
“如何?”奚孔雀得意道。
赵矜喜道:“比我想象中更好。”又道:“不过,防御设施仍嫌不足。如果在堡前再筑一道墙,只要有半人多高就好了,我们的人可以在墙后射箭,敌人上来还要爬墙,岂不更加麻烦?
奚孔雀大喜:“哥哥主意甚好!我等怎未想到?……不过,筑墙不难,只是行人过往不便,奈何?”
“哈哈……”赵矜笑道:“咱们不过是临时打一仗嘛。这样的小矮墙,打完再拆,有什么难的?而且可能还不用我们拆呢,敌人会拆的嘛。”
“是极!是极!”奚孔雀伸出小拳头一打自己的脑袋,笑得搂住了赵矜。
“不要闹,不要闹。我还得专心研究地图,考虑考虑战法。你就带人赶紧开始筑墙吧。”赵矜吩咐。
“谨遵哥哥号令!”奚孔雀答应了,走下顶楼,点起驻守灵龟堡的义军,又叫人去招呼附近的寨民来帮忙,就在堡前筑起墙来,把来路全都封住。
次日,苎玉贞率领义军主力来到灵龟坂,在灵龟堡后扎下营寨。赵矜与苎玉贞商议,令义军又在墙前布下三道矮栅,矮栅上端削得尖锐,十分不利敌军跨越。如此,防线简直是天衣无缝了。
赵矜虽属初出茅庐,架势却不凡,胸有成竹,指挥若定。义军士卒深信赵矜乃是天降奇人,上天神佛都保佑着这边呢,这比什么都更加激发他们的斗志。
只有赵矜自己清楚,自己可是初次用兵,心里直打鼓,生怕一个不慎,就要带累几万人。因此表面镇定自若,心里相当紧张。为了给自己鼓气,赵矜就对自己说:“毛★主★席的话:‘在战略上藐视敌人,在战术上重视敌人’。那么,就让我一边豪迈地藐视敌人,一边小心地部署迎战。不能怕,不要怕,说不定我正是一个用兵的天才!”
要说用兵的天才,一下子就想到历史上有名的孙武。孙武原本是个处士,多读兵书,精研学问,总结成自己的《孙子兵法》十三篇,献给吴王。吴王遂委以重任。于是孙武指挥吴军,连战连胜,一举克灭当时最强横的楚国,名垂千秋!赵矜心想,如果自己将来用兵有成,不妨总结总结经验,也来上几篇《赵子兵法》,传扬天下!想着,心中一乐,哈哈一笑。
奚孔雀忙问:“哥哥为何发笑?”
赵矜要学古代军师们的潇洒样子,捋捋下颔胡须,无奈自己并没有军师们那样的长须,只得意兴阑珊道:“那个……我笑答里不花狗命不长。”
那么,此时的答里不花正干什么呢?原来,答里不花开过了庆功宴之后,得意得紧,还要多乐几天,心想:义军大败则必然士气低落,先派先锋追击就好,说不定先锋就能捉得天姿国色的玉人姐妹,不必自己亲自出马!
阿娇、阿奴姐妹的美貌传遍苗疆,远近皆知,成性的答里不花更不会不晓得。因此这几年来不花大人念念不忘的,就是要擒拿她们,大饱艳福。
不料仇美蕈、葛姒娥依照赵矜指示,率领所部且战且退,拖延元军行动。元军先锋一路攻山夺岭,每日推进不过一二十里,十分缓慢。听闻先锋行动迟缓,答里不花不悦,只得终止欢宴,亲自点起大军,一队队一营营,相继开出大理城!
出城之时免不得还要喝场壮行酒。好一堆留守官员恭送老远,奉承答里不花不迭。
怎生一个答里不花?只见他五大三粗。
哪五大?鼻子大、嘴巴大、膀子大、肚月复大、手脚大。
哪三粗?脖子粗、腰围粗、四肢粗。
除了这五大三粗之外,横肉是多的、下巴是肥的、眉毛是秃的、眼睛是细的、耳朵没了一边——乃是当年征大理时损失的。
这样一个怪物,却还念念不忘要将玉人儿一般的两姐妹掳来,以实现一只癞蛤蟆吞吃双份天鹅肉的美梦。
壮行酒一杯接一杯,答里不花颇有了几分醉意,越发大放厥词,但是酒后口齿不清,只听一通“呜嘟呜嘟呜嘟”、“叭唿叭唿叭唿”,大致意思是:“本将军定要把那阿娇阿奴姐妹拿来,看看究竟长得是怎么美!”
不花大人有这豪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下属们都知道。于是不管是蒙古官、色目官、汉官还是苗官,争先恐后都来奉承:
“答里不花大人力敌万人,自然胜券在握!”
“那蛮女姐妹不日定将束手就擒,大人艳福不浅!哈哈……”
“大人英雄盖世,何愁两个小女子不落股掌之中?”
“大人不但大有武力,原来还大有雅兴!这与‘铜雀春深锁二乔’有异曲同工之妙也!”
好一伙溜须拍马的佞人,居然将可耻行径也唱成颂歌了。后面那个汉官颇是卖力,连古诗都搬了出来,但实在不知怎么翻成蒙语,只好用原音读出。
答里不花哪里能懂,瞠目道:“你呜哩哇啦说的什么?”
习惯了咬酸文的汉官顿时汗下,费力解释,将这句诗中所包含的典故好不容易讲解了一番,将答里不花比作雄才大略又豪迈风雅的曹操,赞颂不花大人比曹操强上百倍,一定能遂曹操所不能遂之愿望。
这一吹捧正中不花大人下怀。答里不花心花怒放,仰天大笑,提了矛,跨上马,一溜烟冲着还望不着的美人儿撒蹄而去了。
(待续本回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