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域纵横记 卷四 第三十回:探马尽职获重用,主公善政得人心(下)

作者 : 文衍

赵矜一边率军赶路,一边询问新任行军参谋车楚尔良关于北地的更多情况。原来,东斯联军攻下新城、沙莱城,然后新城发生起义,义军控制了新城等一系列事件,北地各国多少也有听闻。但它们并不放在心里,一是觉得义军乌合之众,很快就会土崩瓦解;二是仗着山长水远,怎能料到义军会看中这里,千里迢迢奔来袭击?三是正值冬天,更想不到要提防了。

车楚尔良一路哨探,扮做自己老本行的客商模样,与土人见面必先询问当地毛皮情况,活月兑月兑是个商队派来打听行情的人。言语之中车楚尔良顺便向土人做些工作,告诉他们:义军不杀人不放火,也不隔绝商路;他们的政策宽大,各族人民平等一致。土人们听得心存向往,只是还半信半疑。

不但车楚尔良,别的探马都按照大将军的指示,一边哨探,一边预先做好政治工作,消除土人疑虑,为军队行动铺路。

北地一带世代居住的土著民族,长年居于苦寒之地,男子大多身材魁梧、壮实,比起一般东斯人有过之而无不及;但他们并不好勇斗狠,民风甚为淳朴温和。原本他们还广泛分布在东欧平原的各处,后来受到东斯人的逐步驱逼,现在只能在北地生存,构成了北地居民的主体。

车楚尔良告诉赵矜,北地土人受到东斯人的残酷欺压,税收很高。土人缺乏金银流通货币,常常以猎物、毛皮、药材抵税,东斯人对此更为克扣,折价还不到公价一半。

赵矜听了还没说什么,旁边的裨将军戴得功就不禁愤然骂道:“贼杀才!这不比蒙古人、金人更狠么?”原来戴得功是北方汉人,自己和父辈深受蒙古人奴役,祖辈又在金朝统治之下深受压迫,由于这样的出身,他充满了正义感,对于苦难深重的北地人极为同情。

这时同为裨将军的颜士重也跟随在大将军左右,听了戴得功的话不免神色尴尬。

赵矜忙提醒:“得功,你这话未免……”

戴得功这才想起颜士重便是女真人,女真人便是金朝统治民族,慌忙道歉道:“哎呀!我是粗人,随口胡言。士重兄弟可别见怪。”

颜士重是二十二骑之一,常随大将军左右,受到不少开导,思想觉悟高,当下爽快应道:“哪里?过去的事,还提甚么!这该当是报应,以往我们女真人欺侮了人,后来也就被人欺侮。如今国事方兴,正该抛却旧怨、并力对敌,得功兄弟莫要见怪才是。”

戴得功笑道:“哈哈,正是!我又不曾经历大金的统治,我只记得蒙古人闪亮的刀子和色目人毒辣的鞭子!女乃女乃的……我戴得功如今奴隶翻身,有马有大刀,誓要报仇雪恨!”

颜士重也将大刀一挺:“说得好!蒙古人将你我汉人与女真人皆划为三等,倒行逆施!色目人为虎作伥,亦甚可恨!你我正应凭此手中大刀,讨还公道!”

戴得功听了正合心意:“是极!有冤报冤,不枉生为男子!”

这种有冤报冤的思想,很是朴素,在整个新城的翻身受苦人中十分普遍,赵矜虽然明知这种思想有其局限性,但总不可能一个人一下子强扭许多人的看法吧?只有因势利导了,赵矜就趁势道:“甚好!甚好!如今为了一致对外,我们理应团结和睦。你二人不妨结为兄弟,今后患难互恤,如何?”

颜士重、戴得功皆大喜道:“主公所言极是!”于是二人下马,就在一片白地之中,撮雪为香,拜了八拜,结为兄弟,发誓今后同甘共苦,生死不相背弃。这件事情传为佳话,从此全军更加明白大将军“团结和睦,一致对外”之精神,内部凝聚力更高了。

这一天,赵矜率军来到帮助车楚尔良的土著村寨。这个寨子正当要路,是远近一带最大的寨子,寨外有一围木墙,有人发现有大军来到,吓得大喊大叫,一时间寨子里面惊扰不已。

族长闻声,还以为是东斯领主带兵前来征收特别税,赶紧叫人召集长老商议。原来,各村寨平时背负的税赋就很重,领主一旦缺钱了,又要收特别税——实际上就是没有名义的税,相当于抢劫!如果不给,那就真的演变成强抢了。别的村寨一向为之苦不堪言,这个寨子还好,因为寨子大,有些力量,族长又有个儿子古卢腊牟很强壮,对青年们很有号召力;领主有些忌惮古卢腊牟,好些年没来收过特别税了。但是去年秋天,就有个贪婪的官员,向领主建议说什么这个寨子最大最有油水,不收白不收,于是自告奋勇带了人来收。结果呢,那帮人就被古卢腊牟带着青年们打跑了。现在,难道是领主亲自来报复?

这么一想,族长慌忙亲自爬上寨墙来看。只见队伍甚多——果然是大军!天哪!领主有这么多军队吗?族长惊得面如土色,连声责怪儿子给寨子惹下大祸了!

一千多人,三千多马,那奔腾而来的气势,果然像是一支极大的军队。北地人口稀少,哪里见过这样壮观的场面?爬到墙头观看的寨民全都吓住了,不知如何是好。不抵挡,怕被抢劫甚至屠杀;抵挡,怕也挡不住!

长老们来了,族长急得团团乱转,直问怎么办好。长老们也急得束手无策。古卢腊牟却跑去聚集青年,准备干上一场!几十名有胆量的青年攘臂从之,纷纷拿起弓箭、长矛,准备誓死保护寨子。

“叛逆儿子啊!你们要干什么?那边大军成千上万人,你们、你们……”族长气得发颤。

这时候,外面一人身着客商便服,当先纵马奔来,冲着寨墙上的人们放声高呼:“我是前些天那个商人,放我进来,好说话。”

寨丁认得是车楚尔良没错,放他进来。寨里人立时围住他,询问大军是怎么回事,还以为车楚尔良是给大军吓得跑回来这里的。

“这是我们的军队。不要怕!是好人,不是坏人。”车楚尔良就给众人解释,见族长颤巍巍来到,忙上面跪倒,参拜道:“老人家,前日多谢你了!其实我不是商人,我是军队的探子。因为受了你的恩,今天我们大将军亲自前来致谢!”

族长惊魂未定,连忙搀起车楚尔良:“致、致谢?不必了……大、大将军前来?我们不敢当……”

车楚尔良笑着解释,说大将军最是和蔼仁慈,他来致谢,是诚心诚意。

族长还想推却,古卢腊牟就用土语说道:“怕什么?大将军又不是魔鬼,要来就来,我们堂堂正正见他,又怎么样?”再用通行的东斯话问车楚尔良:“客人,你们大将军,是个官儿吗?他有这么多人马,是不是比伯爵还大?”

车楚尔良笑着回答:“大将军是个官儿,但不是普通的官儿,是很大很大的官儿,当然比伯爵大多了,比侯爵还大呢。”

北地最大的就是侯爵,这里人没有听说比侯爵更大的了。古卢腊牟这才感到敬畏,但他又想:“比侯爵大又怎么了?如果是来作客,那我拿最好的酒给他喝、烧最好的鹿肉给他吃;如果想要欺负我们寨子,老子就跟他拼了!”

车楚尔良跟古卢腊牟说着话,长老们就在一旁都用土语跟族长商量,都觉得大将军不见不行,他有那么多人马,如果不给他进,万一惹恼了他,吃不了兜着走啊——当然,用他们的土话说起来就是:雪崩了挡也挡不住啊!

族长还在迟疑,只听外面一阵马蹄声迫近,赵矜率何磐、姚蛮子等十数名亲随,已来到寨门。

古卢腊牟只怕老爹再耽搁下去,对方是客人就要不耐烦,是敌人就更加不好办。他就推着老爹,扬手招呼几十名勇敢青年,簇拥着前去迎接。

族长给青年们推着,苦着脸硬着头皮向前,打开寨门出外,只见大将军已经下了马等候,果然很和蔼的样子。族长稍微松了一口气,招呼道:“哪里来的贵客呀!快请进来烤烤火,喝一瓦盆酒。”

赵矜听得半懂不懂,亲随之中通晓东斯语言的女翻译官附耳低语。赵矜这才明白了,哈哈大笑:“好啊!太好了!尊敬的主人家啊,前些天车楚尔良多亏你们救助,今天我们又要叨扰你们了!原来你们喝酒不是用杯,也不是用碗,却是用盆,爽快啊爽快!”

宾主一边说话一边开怀大笑,相携入寨。古卢腊牟感到,这位比侯爵还大的大将军,原来这么平易近人!相比之下,领主只不过是个伯爵,却特别爱摆臭架子!于是他内心平添了几分仰慕,不断抢老爹的话头,跟赵矜攀谈。

来到平时族长会客的大棚子,可是客人太多,坐不下,既然天气晴朗,索性就到外面烤火叙话。姚蛮子不等主人给他搬椅子,自去扛了一块大木材,当作座椅,足够十来个人坐的了。何磐不甘示弱,也扛了一块。

赵矜忙赔礼道:“抱歉!我这两个手下,真是不懂规矩!哪有主人不请坐,就自己搬东西来坐的?请不要见怪,啊哈哈……”族长连道无妨,请赵矜一行人坐。赵矜招呼寨里的青年们:“座位很有余,后面的年轻人们,都来坐吧!”

青年们都呆住了。就连古卢腊牟也呆住了,他力气不小,但也没法一个人扛起这么大的木材呀!而且不只一个人,大将军手下竟然至少有两个人比自己更加强有力!古卢腊牟顿时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用他们的土话,就是没有见过灿烂阳光的鼹鼠。

拥有这么多人马、这么强壮的手下的大将军,不愧是比侯爵还大的人物!赵矜尽管谈笑风生,土人们却深深觉得,这是个可敬可畏的人。古卢腊牟控制不住一种想法在自己心中不断增长:自己好歹也有一身勇力,与其老是在山林里转悠,老是给老爹骂叛逆惹祸,何不想办法跟着这么一位伟大人物去外面闯闯呢?

正好赵矜亲切询问他的名字:“对了,壮士,你叫做什么名字?”

古卢腊牟连忙回答:“我叫古卢腊牟。”

“古卢腊牟?”赵矜夸道:“好名字!那么请问,这个名字是什么意思?”

“在我们的话里,就是‘独生子’的意思。我家老爹没出息,之前生的都是姐姐,最后才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

“啊哈哈哈!”赵矜和古卢腊牟共同大笑起来,再道:“那不算独生子啦,你不还有姐姐么?像我们那边,因为国家搞计划生育,独生子才多呢!”

赵矜说得兴致勃勃,翻译可就傻眼了。计划生育?可以吃喝的还是可以观赏的?

“啊哈哈哈!”赵矜不管翻译的难处,只管和土人们笑成一片。

酒酣耳熟了,赵矜就跟土人们解释说,自己建立了一个政权,政策是各民族平等相处,和睦团结。如果土人们愿意加入这个政权,那么税赋就按新城里的标准来征收,不超过北地各国的三分之一;如果愿意当兵,就欢迎加入军队,为共创一个美好国度而战!

车楚尔良在旁,更把义军政权的各般好处大力解说一通,土人们听得心驰神往。古卢腊牟更是兴奋得不能自抑,连声高叫:“我要当兵!我要跟着大将军作战!”

(待续第三十一回:土著抖擞随义旗,暴君惶急逐娇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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