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范围内的灾祸连连固然是让所有人都忙得焦头烂额,不过凡事最有利弊之别,这场天大祸事带来的也不光是不幸。
一度暗流涌动,相互剑拔弩张的东西方对立格局被无视国界和边境线的灾祸所打破,大家几乎把一切力量都用来安顿自家的内部环境,耗尽了战争资源,所以短时间内恐怕第三次世界大战是打不起来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杜言修躺在床上分析着世界未来的前途,这次危机的波及范围和深度都超越起初的设想,大概没人能预料到地球上居然找不到一处安宁的土地,就连南极和北极这样自然条件极度恶劣的地点,临近的修行者或者是教廷的人马都得顶上去,防止不测情况发生。
虽说修行者和教廷的审判团、苦修士碰到一块,见面没有什么好表情,但是有脑子的人也清楚这个时候双方都没有开战的意图和能力,顶多互相瞪上两眼发泄一下,然后大家各走各路。
透过同盟会建立起来方便联系各地修行者的种种渠道,足不出户的杜言修照样可以清晰地了解不同地区的现状,很明显某些地区的情况变得十分恶劣。如果这种异次元空间通道高频率开启的情况继续下去,那么伤亡的人数就会以几何级数递增,不过按照杜言修的推测眼下的困境很快就会得到缓解,至少灾祸不会这样频繁的发生了,正是因为这一段时间内异次元空间与人间界的接触太过密切,耗尽了空间收缩的动能。
正所谓强弩之末,其势不能穿鲁缟,这个紧要关头只要咬牙挺住最后几天,一切就都结束了。
不放心杜言修一直守在床边的齐云看到他醒来,温柔地说道:
“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杜言修感激地看了齐云一眼,然后有些意兴阑珊地说道:
“唉!算了,你留下陪我聊聊天好了。”
眼下就快要到年底了,按照原来的计划杜言修和齐云现在应该紧锣密鼓地筹备两人的婚事,结果事与愿违,他们能否如期完婚如今看来还是老大一个未知数,杜言修也因此觉得格外对不住齐云。
论及齐云的相貌、才智和家世皆是上上之选,错非倾心于杜言修这个不解风情的鲁男子,齐云必然是被丈夫视如珍宝的小娇妻。而杜言修这些年来没有能给予齐云什么幸福,直到如今两人也是相敬如宾关系没有实际的进展,婚期将近却又适逢天灾频生的时节,扫了兴致,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扪心自问杜言修也知道自己算不得齐云的良配,惹祸他倒是一把好手,故而心中对齐云的歉疚尤深,望着齐云的双眼中泪光盈盈,过了片刻杜言修伸手将齐云拥入怀中,说道:
“待得此间事了我就与你远走高飞,你我的父母么不行的话都一块迁走,有心尽孝道无需待在家中,小云你看怎么样?”
杜言修不惜工本为齐云描述了一个远离尘世的世外桃源,一幕幸福生活的场景,其实同样的情景早年间杜言修自己也曾经单独详细构思过,那主要是为了防止飞升不成而预留的后手,今天杜言修认定了就算要画饼充饥也要给齐云一个希望。
心魔自灭杜言修结束面壁以后,不知为什么杜言修心头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萦绕不去,可却又偏偏推算不出自己未来的休戚祸福,就连从前可以知晓的那些也发生了变化。嗣后每次问卜的结果都是在模棱两可之间,所以杜言修宁愿在自己能力所及的范围内为齐云多做些事情,报答齐云的一番深情厚意。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需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走在冷清的街头,无论是在日本,抑或是中国都已经习惯了人头攒动场面的长公主信子独自一个人走在黄昏的商业街上,颇有些不适应,她轻轻地揉了揉自己娇巧的鼻子,加快了脚步。
周围一片清冷凄苦的景象,道路两旁破碎的商店橱窗,遍地的碎玻璃和烧成焦黑色的汽车在街头随处可见,停下脚步仔细倾听就能发现时不时能在这座城市的各个角落听到激烈自动枪械的交火声,那是武装黑帮在与维持秩序的警察发生枪战,这几乎已经是每天必有的保留节目,城市的居民们差不多适应了在枪林弹雨中正常生活,不管怎么样,继续活下去永远是生命中占据第一位置的主题。
世界范围内的灾变波及了地球的每个角落,中国并不是灾害最严重的国家,可是即便如此也因为发生各地状况的地区实在太多,人数世界第一的中国军队也有了捉襟见肘的感受。
中央政府临时征召的一百五十万预备役军人就像倒进锅里的黄油,连一点声息都没留下就消失在无尽的救灾任务当中了,应该说杯水车薪和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两个成语就是这个时代许多事情的最好形容词。
这段时间的大范围混乱让很多人都视出门上街为畏途,整个城市的运转几乎彻底陷入了瘫痪状态,生活垃圾堆积如山,自来水和电力每天仅能维持两个小时的供应,似乎在一夜之间整个国家就回到了兵荒马乱的十九世纪。
这样下去想必用不着冒出什么异世界的大魔王出来充当反面角色,人类的恐惧和就先把自己的家园和文明给毁灭了,长公主信子虽然没有得到日本国内的确切消息,但是她相信日本情况也决好不到那里去,因为等待了许久的富士山终于迸发出了自己的热情,开始了新一轮的活跃期。
长公主得到的最后一段消息是关于日本人口最集中的关东平原已经被一层厚达两米的火山灰所覆盖的噩耗,短短几日内已有数百万人丧生在火山喷发带来的各种灾害之中。大概日本人唯一值得高兴的就是这次富士山喷发涌出的熔岩流一路向东冲入太平洋,在伊豆半岛西侧创造出一块面积为数百平方公里的新土地,替日本人省了不少围海造陆的力气。
长公主信子穿过街道的一端,来到她所知道的本市唯一一家仍在坚持营业餐馆门前,尽管前一段日子哄抢食品的风潮已经差不多消退了,但是受到冲击的超市和餐馆极少有恢复营业的。
经历了那段梦魇一般的日子,这座城市大部分有能力离开的人都在逃离这个罪恶都市,不过总还是有一些特立独行的人有自己的想法,这家餐厅的老板兼大厨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生意清淡可他仍旧坚持着不肯关门。
推开店门,长公主信子走进了餐馆,回身关好大门,她才开口用非常标准的中国话说道:
“许先生您好!我来了。”
空荡荡的餐馆前厅里只有三两个客人,正在狼吞虎咽地消灭着自己眼前的食物,这种时候他们再也敢不挑剔食物的质量和小店的卫生条件,有得吃便已是天大幸事,再挑三拣四的说点什么未免让人觉得不知廉耻。
这家餐馆的装饰风格非常的另类,不是过分前卫而是相对于如今的时代显得太古老了,乍一看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古代的酒楼,一派古色古香的韵味。
餐馆刷成雪白的四壁上挂有几幅字画,看上去不似名家手笔,但也决非是地摊上三、五块钱的货色,仔细观之便觉清雅素淡甚有出尘的意境。睹物知人,想必本店的主人也不是两眼只识得孔方兄的一介俗物。
“哦!这不是小瀛吗?赶紧坐吧!今天想吃点什么?”
此店的东主姓许名东嵘,今年三十一岁,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这家餐馆也是他承继祖业而来,许家的餐馆在本地已经延续了六代,称得上是一等一的老店,历史悠久。
长公主信子知道大多数中国人对日本人半点好感都欠奉,如果不想自己变成异类,最好不要跟别人说自己是日本人。而且禀承入乡随俗的惯例,长公主到中国的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取了一个中文的名字叫做赵瀛,凭借着深厚的古文功底加上纯熟的中文口语修养,现在的长公主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十分地道的中国人了。
对许东嵘的问候报以一个甜美的笑容,长公主信子!不,现在应该叫她赵瀛,清脆地答应一声,先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之后,这才说道:
“许老板,今天有什么好东西吃,快点拿来,我快要饿死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刚刚月兑下围裙的许东嵘苦笑着说道:
“你说这现如今人心惶惶的,市面上食品供应也算基本断绝了,店里面除了一些象土豆、洋葱、胡萝卜之类耐储藏的根茎类蔬菜,大概只有前两天泡发的豆芽和木耳比较新鲜!小瀛,来个木耳炒豆芽如何?”
他们两个谈话尚未结束,店门就被人一脚踹开,接着冲进来一帮凶神恶煞似的家伙,个个满脸横肉,有的手上拿着猎枪,有些人就提着一把砍刀充数了。只看这些人的尊容也知他们不是善类,店里的几个客人纷纷靠边站,唯恐被这些家伙视为肥羊。
这些人就是近来城市里的一道风景线,他们的行为可以算作是标准的抢劫犯,不过他们通常喜欢自称为“市民自卫队”。
目前在每一个警察或者军队力所不能及的地区他们就会成群结伙的出现,掠夺一切有用的物资。现在这种大宗贸易和商业机构运转都陷于全盘瘫痪的情况下,钞票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只有食品和洁净的饮水这些满足人类基本需求的东西才是可以被称为资源的东西,那么这些武装的匪徒今天出现在餐馆也是很正常的事情,餐厅里当然少不了食物了,这正是他们洗劫的目标。
换作普通人面对一群有武装的暴徒,反抗只是徒劳的行为,不过没有三两三,岂敢上梁山,许东嵘能在这种社会状况下坚持营业,没有点依仗岂不是自寻死路么!
就在大门洞开的同时,反应机敏的许东嵘俯身冲入餐馆前厅的柜台下面,等到站起身之后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枝装着钢制弹鼓和射击支架的八一式自动步枪架在柜台上,这时候人们才会注意到柜台前面堆放着齐胸高的沙袋,真可谓盾坚矛利,这种顶级的单兵火力配置已经足以聘美正规军了。
显而易见,比起这些装备杂乱无章的不速之客来,许东嵘的装备专业化程度要更胜一筹,双方实力的高下立见,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嚣张气焰也被打消了不少。
几个手里只有砍刀的家伙对比一下双方的火力差距,顿时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嘴上吆喝的劲头虽然不减,但是一边用眼神瞄着许东嵘的动作,脚步一边往后移动的实际行为已经道出了他们心中所思所想。
装有弹鼓的八一式自动步枪火力如何,出来混的人没有不知道的,只是因为这玩意威力太大令人侧目,一般情况下就算手里有,他们也不敢拿来用。你用过之后爽倒是爽了,恐怕到时候政府很生气,后果很严重,倒霉的使用者出现再下一波严打被拉出去的枪毙正法的名单里面,真是一点都不稀奇。
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势并没有吓倒这位现在正在等待用餐,化名叫做赵瀛的少女,在旁人避尤唯恐不及的时候,她却用一种命令式的口吻,轻蔑地说道:
“你们这些不懂礼数的混蛋,没看到我正在等着吃饭吗?立刻从我面前消失!嗯!”
一行人中为首的大哥正在为了碰到点子扎手的情况而焦虑,闻言勃然大怒,双目圆睁瞪着抬起头来望着他的那名少女。他很想冲过去好好教训一下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妞,但是他的两条腿却象灌了铅一样沉重,根本迈不开步子,而且这两条不争气的腿还在不住地哆嗦着,大有一副马上要抽筋的架势。
一双清澄如水的眸子却似大海般深沉,在场每一个看到这双眼睛的人都陷入了失神状态,站在餐馆门口的这些武装暴徒一个个都是大张着嘴巴愣在那里。
直到他们面前的这名少女不耐烦地哼了一声,他们才如梦方醒回过神来,哪里还敢再罗嗦什么,一群人立刻夹着尾巴逃之夭夭了,整个店里一片寂静,只余下被秋风鼓动的大门撞击门框发出阵阵噪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