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太后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张让一时也慌了神。他原本只打算挟持何太后,然后再去把刘天一同带走。一个太后,外加一个天子,他自信能够以两人为人质,挣得一条生路。
“段珪当真够狠。太后一死,我命休矣。”
张让看着血泊中生死不知的何太后,只觉得口中发苦。段珪这一发狂,完全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有心责骂段珪,但是一看到后者双目赤红,提着带血的长剑瞪着地上的何太后。他当即便软了下来。
他这一辈子都在揣摩人心。灵帝在位时,他费尽心思琢磨灵帝的心思。灵帝驾崩后,他又无时不刻琢磨着何太后的心思。他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去招惹一个被鲜血迷了心智的人。不啻于自寻死路。
心念电转间,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策。于是,他装作毫不在意的看了血泊中的何太后一眼,然后抬头望着段珪淡淡说道。
“太后已死,我等速速前去领陛下逃走。”
刚一说完,张让也不理会段珪有什么反应,径直转身走向外面。段珪见他离开,赶紧提着染血的长剑跟了上去。他虽然已经有些癫狂,但是心里始终抱着一个念头。
跟着张让走,自己就一定能够月兑身。
正是因为这个念头。在十常侍慌乱中四下逃散的时候,他始终坚定不移的紧紧跟在张让身后。至少到目前为止,张让先来找何太后。何太后死在自己手上后又当机立断去找少帝。这让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两人凭着对皇宫的熟悉,虽然行色匆匆,但是却也轻松的避过正在四处寻找太监的兵卒们。更是在沿途中收拢了二十多个慌张逃窜的小黄门。没过多久,他们便来到东宫。这个时候,正好是陈留王溜进来找刘天聊天后不久。
张让刚到门外,突然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往里面一看,他惊喜的发现陈留王也在里面。这下可把他给乐坏了。这个时候,他无比庆幸自己当初有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英明决定。刘天这个冒牌天子虽然瞒得住大多数人,但是冒牌始终是冒牌。他不敢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个冒牌天子身上。不过现在不同了。陈留王是灵帝现存于世的唯一血脉。他非常笃定算上陈留王,自己完全有机会逃走。
想到这里,他不再犹豫,干脆利落的上前踢开大门,带着段珪闯了进去。一进到里面,他一把抓住刘天的右手就往外面快步走去。段珪充分领会精神,一把提起陈留王,夹在腋下就紧跟着往外逃去。
随后,在刘天的识趣下,张让毫不费力的将他这个一百多斤重的人硬拖着带走。而另一边,年仅九岁的陈留王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再加上段珪身上那股难闻的血腥味,陈留王早已被吓得只知道哭泣。再者他这个九岁幼童怎么可能敌得过段珪这个成年人的力气。因此,段珪也非常轻松的夹着陈留王紧紧跟着张让。
两人一走,其他人不敢继续在这里停留,无不慌张的紧紧跟上。唯恐慢一点就要遭到那些乱党屠杀似的。
张让,段珪两人挟持刘天和陈留王在宫中慌忙逃窜。但是就是他们前去寻找刘天的这点点时间,袁绍,曹操已经率众逼近了这里。无论他们逃到哪里,都看到不少兵卒在搜索宦官。无奈之下,他们只好东躲西藏,一见兵卒,立即改变路线。好在他们虽然武力不高,但是胜在对皇宫十分熟悉。一直到夜幕降临,他们也没有被追兵发现。
这时,张让见夜幕降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被硬拽着逃走的刘天一直都处在兴奋之中,敏锐的察觉到张让情绪上的变化。
“天黑了就能逃走?呃……也是,现在又不是在现代,有电灯这玩意。借着夜幕逃走,那倒是容易多了。”
刘天察觉张让放松下来,先是一愣,然后便明白过来。这个时候,他虽然处在兴奋之中,但是也很惶恐不安。唯恐张让在绝望之中丧失心智,和自己来个同归于尽。自己定下来的计划好不容易实现,更加不能倒在最后一步上面。
“现在还是老实点。等到逃出皇宫再想办法逃走。“
刘天在心里打定主意。他也不再想着给张让增加负担,反而开始替张让打算起来。等到张让慢下脚步,他赶紧低声说道。
“公公……”
刘天刚一开口,张让便极不耐烦的闷哼一声:“休要多言,闭嘴。”
话虽如此,张让的脚步越发慢了。刘天见状,知道他想要缓缓气,然后再设法逃出皇宫。于是,他赶紧继续压低声音讨好的补充道。
“公公,我不是别的意思。我的底细你也知道。除了跟着你们逃走,我还有别的路可以选吗?就算别人不知道,那个丁刺史又怎么可能会放过我。我是想说我们得趁早逃走,越快越好。”
刘天这么一说,张让便释怀了。正如刘天所说,他当然清楚刘天的底细。自己就算不挟持刘天,刘天也许也有趁乱逃走的想法。说到底,冒牌天子就是冒牌天子。更何况还有个丁原知道这个秘密。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等到自己身亡后,丁原那个老匹夫也不会放过刘天。从这个角度考虑,他还真的相信了刘天的解释。
“此事我自有主张,休要再多嘴。否则……哼。”
张让沉吟片刻之后,便便威胁似的朝他晃了晃手上的长剑,低低厉声喝道。“若是你有异心,休怪张某手下无情。”
在那把月光下明晃晃的长剑威胁下,刘天讪讪的缩了缩脖子,然后连连点头。张让见状,这才放过他,开始苦思逃出皇宫的路线。
“就让你再横一时。等到出了皇宫,看你还怎么横!”
看着身旁张让皱着眉头苦思,刘天悄悄的模了模自己怀里那柄匕首,一颗心渐渐的放了下来。他很庆幸自己一直以来都很识相。知道身处险境,就时时刻刻把张让给他的那柄匕首藏在身上。只打算一旦命将不保,就立即用这匕首自尽。这样总好过被抓起来享受现代根本无法体验的车裂之刑。而且有了这把救命匕首,等下逃走的时候也不至于没点反抗的手段。
这时,远处宫墙隐隐有火光出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几不可闻的嘈杂声。一听到这些声音,张让立即回过神来。当看到远处宫墙附近的火光,他当机立断,迅速向段珪等人一招手,便抓着刘天的手匆匆朝另外一个方向逃去。
刘天见状,知道张让这个老狐狸还不放心自己。不过他也没有心思计较这个。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逃出皇宫,然后再找机会跑路。
于是,在张让的带领下,一行人穿廊过巷,避过四处搜索宦官的追兵。费了老大功夫,一行人这才来到谷门。只见谷门处寂静异常。既没有往日守门的小黄门,也没有御林军。张让一见,心里大喜,连忙拉着刘天快步赶了过去。
不料就在张让一行人抵达紧闭的谷门前面空地的时候,只听得吱呀一声闷响,原本紧闭的谷门突然打开了。下一刻,一队甲士竞相涌出,牢牢挡住了张让等人的去路。
这一突变顿时吓得张让等人手脚冰凉。他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谷门这里还埋伏着一支兵马。片刻之后,张让终究还是一个叱咤一时的大太监。他在惊吓之后立即就回过神来。他一回过神来,借着明朗的月光,却发现这队兵马竟然是羽林军。顿时,他眼珠一转,立马就想到了一条计策。
“大将军谋反。我等正欲护送陛下逃出宫去。你等何人领兵?还不速速前去平叛!”
张让色厉内荏,指着这队御林军喝骂起来。不料,他的话音刚落,羽林军霎时往两旁分开。不一会,一人从后面昂首走了上来。这人浑然不理张让,只是拱手朗声说道。
“陛下莫慌,臣乃尚书卢植。忽闻宫中大变,特率众前来救驾。”
刘天听到卢植所说的这一席话,气得只恨不得冲过去堵住他那张嘴。自己好不容易才抓住一个逃走的机会。要是这样被救下来,自己今后哪里还有未来。这时,卢植又开口了。
“大胆阉人,竟敢挟持陛下……”
但是没等卢植说完,段珪已经忍不下去了。他一个箭步冲到前面,横剑在早已哭得没有眼泪的陈留王脖子上厉声骂道。
“大将军谋反,你不前去平叛,反而阻挠我等护送陛下与陈留王逃走。莫非你也是乱党?”
段珪一边说着,一边在手上加了一把劲。这一加力,锋利的剑刃立时在陈留王娇女敕的脖子上划开一道口子。直痛得陈留王惊叫起来。
这时,张让见段珪又一次莽撞行事,不由暗暗叫苦。事到如今,他也顾不得那么多,逃出皇宫才是最合适自己的选择。于是,他索性将身旁刘天退到身前,将手上长剑横在刘天脖子上。他不同于段珪这么冒失,很清楚一个陈留王份量或许不够,但是加上一个大臣眼中的少帝,情况就完全不同了。他现在已经打算完全撕破脸皮,利用刘天和陈留王的性命迫使卢植退去。
果不其然,卢植没料到张让等人这么丧心病狂,竟然拿先帝的两位子嗣用来威胁。一时之间,他这个坚定保皇派感到束手无策,不知道该这么处理。
就这样放走张让等人,但是他也不敢保证放走张让后就能让少帝和陈留王安全回来。但是不放,少帝和陈留王的性命又危在旦夕。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张让心一横,就这么推着刘天慢步走了过去。段珪见状,也依样画葫芦,推着陈留王紧紧跟上。其他那些小黄门,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生路,哪还肯留下来等死,纷纷紧跟上去。
面对先帝遗留的两个子嗣遭人挟持,卢植不敢轻举妄动,只得挥退正准备上前阻拦的羽林军。张让见状,心中大定。他连忙推着刘天加快脚步。不一会,在卢植愤怒而又充满无奈的目光中,张让等人成功逃出谷门。
这时,张让没有给卢植任何机会。一逃出谷门,他便厉声抛下一句话,然后就带着刘天等人匆匆离开了。
“老匹夫,你若敢暗中跟随……陛下与陈留王……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