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吕布骑着一匹通体火红的骏马,领着十数个扈从抵达并州大营前。一行人刚到辕门前五丈,守夜的兵卒见有人深夜来到大营,立即提高警惕,望着外面的一行人大喝一声。
“来者何人?”
“是我。”
吕布勒住马,沉声应了一声。守夜兵卒听到是他的声音,连忙和同伴一齐用力,拉开寨门。寨门一开,吕布挥挥手上马鞭,随即领着扈从进了大营。
“吕主簿,一日不见,不想竟得如此好马。啧啧……真是匹好马啊。”
一个兵卒羡慕的看着吕布座下那匹通体火红的骏马,嬉皮笑脸的连声称赞。在他身旁,其他几个兵卒同样满脸羡慕,啧啧有声的称赞着。他们久居并州,对马匹并不陌生。对于相马之道,不说精通,至少是略知一二,懂得分辨马匹好坏。
而吕布所骑这匹骏马也确实神骏非常。只见这匹骏马通体赤红,并无一根杂毛。从头到尾,长一丈有余。从蹄到项,高约八尺。这匹神骏的骏马,看得那几个兵卒直咽口水,只恨不得能亲身骑上去体验一把。
“唔……这匹良驹确实不错。”
吕布跳下马来,抚模着马背,意味深长的感慨一句。这匹赤兔马他的确十分喜爱。自从下午董卓派来的说客李肃带来这匹马。他一见就放不下了。当得知李肃真的和刘天所说一样,前来游说自己,他便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今天深夜来到并州大营,他自然是依照刘天以前的部署,借丁原的人头前去投靠董卓。
想到这里,吕布对着那几个正在对赤兔马品头论足的兵卒吩咐道:“这匹赤兔马性情凶暴。我自会料理。你等好生照料我扈从之马,不得怠慢。”
“小的省得。这等宝马,我等自是无力照料。”
一个兵卒笑嘻嘻的应了一声。随即他便招呼一声,带着其他几个同伴走向其他马匹。这时,吕布在他们身后问了一声。
“我义父可在大帐?”
“回主簿,大人那一日不是深夜方才入睡。这个时辰,只怕还在阅览兵书。”
一个兵卒接过扈从们手中的缰绳,依旧笑嘻嘻的回了一句。吕布听得,沉声不语,只是默默的一挥手,领着那十几个扈从朝丁原大帐走去。
此时已经是深夜,除了少数正在巡视大营的兵卒外,其他并州军都在帐篷里呼呼大睡。而那些巡视的兵卒见到是吕布来了,也不起疑,任由一行人在大营内行走。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一顶灯火通明的大帐前。这时,吕布见四周无人,立即偏过头,低声吩咐道。
“你等在此护卫。若有人来,即刻出声唤我。”
话音刚落,那十几个扈从一抱拳,随即四散开去,将整座大帐围在正中。见手下已经做好了准备,吕布这才整整身上甲胄,然后大步走向大帐。
走到大帐前,吕布不假思索,“锵”的一声拔出腰间长剑,然后掀开帘子走了进去。一进去,他便看到丁原身着单衣,正在油灯下专注的阅读着一部兵书。
这时,丁原听到门口动静,不由好奇的抬头望去。刚一抬头,却看到吕布手提长剑走了进来。一时间,他纳闷了。
“吾儿提剑深夜寻我,不知有何事故?莫非又是那董贼……”
不料没等他把话说完,吕布便极为轻蔑的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吾堂堂丈夫,岂是汝子?”
丁原一听,心中顿生不妙。他有心去取剑,以防万一。但是长剑又挂在帐门附近。隔着一个吕布,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把长剑取下。无奈之下,他只好放下手中兵书,缓缓站起身来,惊讶的问道。
“奉先为何有此一说?你我父子,虽无血缘,却堪比父子。不知奉先何故心变?”
吕布也不答话,径直提着剑大步迎了上去。丁原见状,连忙奋起勇力,一脚将面前案几踹翻。下一刻,他一边飞快朝一旁奔去,一边大声疾呼。
“来人!来人!”
吕布见丁原企图用案几来拖住自己,连忙闪身从旁边冲了上去。只听得砰的一声响,案几翻到在地。正想趁机逃出大帐的丁原却被吕布给堵住了。
“奉先吾儿,为父待你不薄。不想今夜你却来行刺于我。究竟是何人唆使?其中定有隐情,意欲离间你我父子……”
丁原依旧没能把话说完。吕布听到丁原说待自己不薄,心里不禁来了气。自从自己跟了丁原,随其四处征战,先抵外族进犯,后清剿黄巾乱党,出生入死,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结果却只换来一个区区主簿之位。进京之后,自己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受天子赏识的机会,结果丁原又一次搅了自己好事。这一切的一切,他再也忍不住了。
只见他面目狰狞,大步一迈,抢上前去一剑刺向丁原。这一剑快若闪电。丁原躲避不及,眼睁睁的看着那柄长剑刺入自己月复中。
扑哧。
随着一声长剑入肉的轻响,吕布紧握长剑,毫不避视的直视丁原那双透露着不可思议神色的眼睛。下一刻,他猛地抽回长剑,颇为快意的看着丁原捂着月复部缓缓倒下。
“丁原老儿,你可知我为何杀你?”
此时丁原已经被月复部的剧痛弄得说不出半个字。他哪还有气力去追问。看着丁原奄奄一息的倒在地上,吕布愤恨的用剑指着他骂道。
“想我吕布出生入死,为你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结果竟只得一个区区主簿之位。我乃武将,要此文职有何用处?你这老匹夫不为我加官进爵也就罢了。我自有天子赏识。事到如今,我也不妨说与你听。此事皆是当今天子之计。想借你首级一用,换取董贼信任。来日除掉董贼,我便可平步青云,岂不是在你帐下受苦更好?”
丁原听到这里,心里豁然开朗。他现在要是还不明白这是刘天想借刀杀人,也白活了这么一把年纪。但是吕布的怨恨,却让他除了月复部的剧痛,心中更是比黄莲还苦。
一直以来,他都把吕布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看待。这么些年一直无法替吕布争到一官半职。他心里也是极不好受。尽管身为并州刺史,他却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始终坚守原则,不愿假公济私,私自提拔吕布。他数次上表为吕布请封。无奈朝中又有十常侍扰乱朝政。结果却只因不使钱贿赂十常侍,最终如泥牛入水,不了了之。这些事情,他不想让形如烈火的吕布知道,以免一时冲动,做出错事。于是他便把这些隐情藏在了心里。
现在听到吕布怨恨自己的竟然是这个,他心里无比后悔。他有心把实情告诉吕布,但月复部剧痛,生命一点点的从他身体流逝。他哪里还能说出半个字来。
看到丁原脸上浮现的悔色,吕布心里既是快意,又有些愧疚。这些年来丁原待他确实要比其他人要好得多。虽然没有名分,但是在并州军中,他就是除丁原外的第一人。想到这里,他蹲子,有些愧疚的叹道。
“你我始终父子一场。你虽不为我仕途着想,却始终对我不薄。并州军中,人人皆知我乃你帐下第一人。无奈为天子大计……唉,来日除掉董贼,我自当向天子求情,令你风光大葬也就是了。”
不想丁原听到“天子”一词,原本已经开始模糊的双眼登时亮了起来。他拼尽浑身力气,双手紧紧抓着身旁吕布的甲胄,含糊不清的吼了起来。
“那……那天子……是……是……是……”
他这回光返照般的挣扎,倒把吕布给吓了一跳。但是上苍最终还是没有留给他足够的时间把刘天是自己弄出来的冒牌天子这个天大秘密说出来。只说到一半,他便不甘心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双圆瞪不闭的双目,一双紧攥不放的大手,一代忠臣,就这么带着悔恨的心情魂归黄泉,面见先帝去了。
“唉……”
吕布见丁原死不瞑目,心情复杂的暗叹一声。随后,他用力掰开丁原的大手,再顺手一抹,合上丁原那双悔恨的双眼。做完这一切,他便站起身来,大步朝帐外走去。
这时,并州大营里已经无人安睡。每个人都被丁原那几声大呼惊醒,纷纷朝这边奔来。等到吕布走出大帐,周围已经站满了兵卒。
“丁原赏罚不明,是为不仁。吾已杀之。肯从我者留在此处,不从我者自去!”
吕布见兵卒们惊疑不定的望着自己,当即高举手中染血长剑大喝一声。他的话音刚刚落地,那些兵卒登时哗然。每个人都惊慌失措的和身边的同伴议论着。
见众人还没能下定决心,吕布也不催促,只是傲然站立在大帐前,耐心的等待着众人的回应。他很自信以自己在并州军里的威信,即使不能全数收服,至少也能收服大半。
不料一刻过后,兵卒们轰地一声四散开来。不多时,还站在原地不动的兵卒已经寥寥无几。这一幕看得吕布目瞪口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没过多久,他便听到营内马蹄声杂乱的响起。这一下又令他心里空落落的。过了好一会,他才悻悻的吩咐着自己的扈从们。
“清点人马,放火烧营。我等即刻离开此地。”
……
莫约半个时辰,吕布提着丁原首级,胯下赤兔马一骑当先,领着莫约千余人马奔出辕门,径直朝西苑方向去了。等到一行人离去之后,一个人影突然从道旁的野草丛中探出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