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刺青 正文 001章:主人的召唤(1)

作者 : 中华钓鱼岛

那一夜月光黯淡。(神座)被耀眼的星光掩盖了。

夜如白昼。

角、亢、氐、房、心、尾、箕、井、鬼、柳、星、张、翼、轸、奎、娄、胃、昴、毕、觜、参、斗、牛、女、虚、危、室、壁,二十八星宿依次点亮。

二十八道星光从天际垂直下坠,与地面相连,一道道氤氲在光柱间缠绕、升腾、弥漫,天地间薄薄的云雾散发出五彩霁光。

史官载:“天降异象群星坠光五彩恐有圣人出”。

你问我这是哪年的事?对不起,那倒霉催的史官刚准备注明时间,突然口吐白沫,翘辫子了。

青州,东平县令何文忠正左拥娇妻,右抱美妾,喝着小酒听着小曲,优哉游哉,面前放着刚刚到手的刺史印绶。星光刺痛了他的眼睛,他极不情愿地松开怀中美人,叹了声,“可惜了!”慢腾腾起身,走到床前,弯腰,屈膝,跪倒,爬到床下,钻进床肚里取出两只锈迹斑斑的铁锏。那铁锏遭遇星光,突然变得银光灼灼,光彩夺目。何文忠将双锏往腋下一夹,对着目瞪口呆的妻妾说了声“走了”便推门而去,待妻妾反应过来出门去追时,人已不见了踪影。

衮州,寿丘孔家庄,须发皆白腰躬背驼的私熟老先生孔五爷孤苦零丁地坐在阴冷潮湿的土屋里,手中一卷发黄的破书,口中念念有词,“窈?i淑女,君子好逑”,一缕星光渗进他的昏花老眼,闪出几滴老泪,顷刻间他的腰也不弯了背也不驼了,桌上那两支毛笔化成一对精致的火焰笔,透着火光。他对着天空欣喜若狂地喊了一句,“终于来了!”拾起笔,蹦蹦跳跳地走了。

豫州,皇宫高墙下,禁卫军头领高雄正带着一队人马雄赳赳气昂昂巡逻。大红宫灯散发着说不尽的喜庆。他明显走神了,正在计划着如何风风光光迎娶宰相的女儿呢。皇帝为他们保的媒,太后答应为他们证婚。星光亮了,他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就当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吧。(神座)”他拔出那只透着刺骨寒光的长剑,端详了一会儿,又塞回剑鞘,无声无息消失了。

扬州,瘦西湖边丽春院,一个贼眉鼠目、歪嘴塌鼻子的汉子正在妓女虞三娘身上勤奋地耕耘着。三娘紧闭双眼,口中发出极具职业性的“哦哦啊啊”。星光照亮了她血红的眼睑。她伸手从铺盖下模出一只正呜呜哀鸣的血色匕首,对准气喘吁吁的汉子的脖子就是一刀,溅得满身是血。“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洗净身子穿好衣服破窗而去。

徐州海边,渔夫胡大海扛着那支鱼杈化成的亮紫三叉乾走了。

冀州黄龙府,乡下佃户杨石头提着那支锄头化成的黄金钩镰枪走了。

雍州,草原上的牧马人阿古达木紧握七彩马鞭走了。

荆州,湘西山贼头子刘一刀拎着乌黑鬼头刀走了。

梁州,玉江城里的乞丐小强别着一支翠竹打狗棍走了。

千里伏牛山下东头有一个芝麻绿豆点儿大的村子,叫郭村,村东头依山有一间茅草屋,草是新的,墙是旧的,看上去破败不堪。屋内墙角处一张木板床上躺着一个垂垂欲死的老人,头发胡子鼻毛都是白的,却被梳流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老人的身体已经冰冷,皮肤僵硬地耷拉着,全身上下没有一丝血色,散发出几分死人才有的尸气。不过老人的鼻孔间还保留点儿那么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床边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身材高大粗壮,有点儿像山上的熊瞎子,头发乱糟糟的,脸特圆,八字垂眉,一线眼,大鼻子,大嘴巴,两边嘴角往腮上跑,看他那眼神,似乎是在发愁,表情呢,却笑眯眯的。

小伙子正细心地帮老人剪着指甲,他那蒲扇大手看起倒是十分灵巧,一把小剪刀在他手里轻盈地扭动,活干得干净利落。小伙子的嘴巴也没闲着,不停翕张,“菩萨菩萨,求您保佑我爷爷,要么让他老人家活过来,要么让他老人家早点儿去陪您,他这样不死不活的都快半年了,我知道他一定很难受。”

不死不活?不知道老人是不是被他的宝贝孙子的这句话给呛着了,当那夜的星光穿越密林,透过茅屋顶上的缝迹落在床上,撒向老人的时候,他的喉头“咕咚咕咚”动了几下,苍白的脸上突然有了血色,慢慢红润起来。僵硬的肌肉变得松软,重新注入了力量。

“封印开启了。”老人喃喃低语了一句,缓缓起身坐了起来,伸手模向正目瞪口呆的小伙子的脑袋,叫了一声,“大熊。”声音洪亮有力。

大熊回过神,翻身跪倒在地,双手合一,对着天上不停地磕头,“菩萨显灵了!菩萨显灵了!多谢菩萨!多谢菩萨!多谢菩萨……”这一谢就没个完。

“好了,大熊,你过来,有些事爷爷是时候该告诉你了。”老人慈爱地朝大熊招招手。

“不急,”大熊起身小跑奔向灶台旁边,手忙脚乱地生火做饭,“爷爷,我先给您熬点儿粥,做点儿兔子肉行不?盐津津的很好吃。都快半年了,您不吃不喝的,村里人都说你活不过来了,可是你还有一口气在啊。村西头的芳儿您还记得吧?她女乃女乃跟您得的是一样的病。芳儿说您和她女乃女乃的魂肯定是被菩萨叫去了,陪菩萨唠嗑呢,唠完嗑就会回来。我本来不太相信她的话,现在真的相信了。爷爷,您是不是到菩萨那儿去了?”大熊一古脑儿说出了一箩筐的话,嘴巴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不知何时老人已经起身下床,颤颤巍巍朝屋外走,大熊发现后赶紧丢了灶头上前搀扶。大熊正要唠叨,老人摆了摆手制止,问,“大熊,有没有看到今晚的星星特别亮?”

大熊的一线眼睁大了,有些惊讶,“真的,怎么跟白天一样!”他显然还没来得及注意这些,又有些疑惑,“爷爷,应该是月亮吧,哪里有这么亮的星星?”

老人笑了笑,扶着墙壁,“你先出去看看。”

大熊松手,人影一闪,像一阵风吹过,眨眼间又上了门前那棵老槐树的树顶。他那笨熊一样的身体,竟如猴子一般轻盈。又一眨眼,他已回到爷爷的面前。

“爷爷你真是神了!今晚的星星又大又亮,漫天都是光柱,连着天接着地的,还有五彩光,好看得很,我扶您出去瞧瞧新奇去。”

老人点了点头,在熊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出屋子,在老槐树下坐定,仰头看着天,一颗浊泪从眼角划落,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悲伤。

大熊看着爷爷,忽地有些黯然,“爷爷,那些是佛光吧,是不是菩萨来接您的?”

老人哈哈一笑,有些悲怆,又陡地肃然起来,“大熊以后万万不可再有此等奢念,你我爷孙都是仆从之命,怎会有此等荣耀。纵然有机缘飞升,成仙成佛,也得依附于主人。爷爷已经等不到了,你倒是有可能。”

大熊紧挨着爷爷坐下,一线眼里充满迷惑。他觉得爷爷突然变成了一个谜。

“大熊别急,爷爷会给你说个明白。”老人斜倚着树干,精神已然有些不济,提了口气,“你看到的那些光柱和五彩光叫天地精元,是由天上二十八星宿发出,聚天地元气,集万物之精。”

“天地精元,天地精元……”大熊不明所以,伸手挠头。

老人闭眼,吐纳,呼吸顺畅了许多,“这天地精元每五百年一个轮回,一个轮回出现两次,间隔时间并不固定。天上有星宿二十八个,天地精元也有二十八颗,每个星宿孕育一颗,降落凡间后,坠入九州境内,分别注入二十八个有缘人体内,这二十八个人叫星宿元子。每个星宿元子都有一个仆从,他们世代守在人间,等候主人出现。爷爷便是东方七宿之一——亢金龙星宿元子的仆从,可惜爷爷已经没机会见到主人了,爷爷就要死了。”

老人微微摇摇头,用目光制止了张口欲言的大熊,“爷爷死后,你便要继承爷爷的使命,这是宿命,谁也改变不了。跟爷爷比,你是幸运的,能追随主人就有机会与主人一起飞升,进入仙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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