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传 正文 第四章(上)山雨欲来风满楼

作者 : 秃笔山人

林风望着那老僧人远去,心中惊诧不已,再看院中七七八八地躺着一片人,有的显然已经伤重不治死在当场,心中颇怪林灵噩下手过重,正要出言相劝,却见林灵噩抓起一个小僧人,正是引人来的明空。林灵噩喝问道:“将事情说清楚!”那明空双手捂着大腿,想是被林灵噩踢断了腿骨,口中申吟不断,突然又被林灵噩抓起,顿时惊慌不已,畏畏缩缩地说道:“小僧晚间到方丈禅房奉茶,见到方丈已被人用刀刺死,于是便通知众师叔,圆通师叔问我寺中可曾有外人来访,我便引圆通师叔来这里。”林灵噩冷冷地说道:“好好的月色被你们这帮和尚给搅了!”将明空丢在地上,又撞到明空腿伤之处,明空大叫一声痛昏了过去。林灵噩回头对林风道:“兄弟,咱们去看看圆慧方丈吧,不然一会他们也会派人来接咱们的!”说完扭头便走,林风微微摇头,跨过满院申吟的人,紧紧跟了上去。两人刚刚走到回廊,便见迎面走来许多僧人,手中都拿着齐眉木棍,最前面站着三个年老的僧人,其中一人双手缠着厚厚的白布,正是方才负伤离开的圆通,其余两名僧人一个身材高大,高出所有人许多,身材也颇为肥胖,两眼圆整,嘴唇紧抿,颈间挂着一串硕大的佛珠,另一个年纪较大,灰白的眉毛垂在眼睑,满脸的皱纹,一双眼睛没睡醒般的眯着,手中攥一串精致的佛珠。林灵噩见人已经到眼前便对林风笑道:“我说有人要来接咱们吧!”林风摇头苦笑,心想这番祸事是惹下了。那圆通将手一抬,对身旁两人恨声说道:“两位师兄,就是这个和尚。我带弟子去寻他,他将我打伤,我带去的弟子也打伤打死不少。”那灰白眉毛的僧人上前道:“贫僧圆智,这两位是我师弟,圆海、圆通。”说着一指身旁胖僧人和圆通。林灵噩向圆通双手合十道:“贫僧见过圆通大师。”圆通大怒,待要探出五指想要将林灵噩抓死在手下,五指却传来一阵阵锥心的疼,这才想起自己的十指方才已给林灵噩掰断,口中连连申吟。林灵噩笑道:“圆通大师脾气不怎么和善啊,修道人讲究静心守一,痴嗔莫动,圆通大师如此冒然动气,着实犯了出家人大忌。”圆通怒不可遏,正要反口相对,旁边圆智将他拦下,向林灵噩双手合十,道:“适才询问知客弟子,才知是五台山道痴大师驾到,贫僧师弟冒犯还请大师谅解,只是圆慧师兄的死尚未明白前还请大师在寺中暂住几日。”林灵噩笑道:“想关贫僧二人明说便是,却来这么多虚假。只是贫僧想查验下圆慧大师的伤痕,若是我二人无故被羁押此地,岂不冤枉。”言下之意自是怀疑圆慧是否真的死了,众僧人平素敬重圆慧方丈,此刻见林灵噩竟怀疑方丈的生死,一时群情激愤,骂声纷起。“贼子,害死我师父还想狡辩!”“杀了他!”“佛门败类!杀了他!”圆智蓦地双手合十吟唱道:“阿弥陀佛!”声音虽不大,却隐隐生威将众僧人的吵闹声压下。林灵噩心头微惊,暗道:“这老和尚内力不弱啊!”圆智见众僧人已然安静下来,便道:“道痴大师是武学高手,察看圆慧方丈的伤痕定然有所见解,道痴大师且随老衲来。”说完引林灵噩林风到方丈室。

林灵噩林风二人随圆智来到白天见到圆慧的地方,见到白日间还神采奕奕的圆慧,此刻静静地躺在床上,床侧的桌子上白日被圆慧敲碎的木鱼碎片仍在桌上。圆智上前慢慢解开圆慧的僧袍,林灵噩也跟上前细瞧,一道半月形的切口落在圆慧的胸口,显是行凶之人一刀刺在圆慧胸口,却好似担心圆慧不死将刀身侧旋又在圆慧胸口压了半寸。圆智又从一旁取出一柄短刀,向林灵噩道:“这便是杀我师兄的凶器,大师以为师兄的死可有蹊跷。”言罢两眼直视林灵噩。林灵噩笑道:“这是剑伤,并非刀伤,此人以刀使剑招杀人后将刀留在此地便是不想被人发现,再看圆慧大师面色紧绷,两道白眉微微上扬,死前定是十分惊讶,想是你们进来之时将圆慧大师双眼闭上的,再看房中并无打斗痕迹,圆慧大师定是死于熟人之手,圆智大师可曾发现房中有什么东西少了吗?”说完看着圆智,圆智见他分析的面面俱到,心下不由得十分佩服,当下道:“房中并无丢失东西。”林灵噩笑道:“大师说没丢,那便是丢了,只是所丢之物圆慧大师并未向大师提起过。”圆智讶然道:“师兄平素节俭,并无太多的东西,一眼便知,老衲也询问过随侍的小僧明空,确实并未丢什么东西。”林灵噩笑道:“我二人却知道,是一个颇为精致的锦盒,物是圆性大师托我二人送至寺中的。”圆智闻言大惊:“今日早些时候,圆慧师兄才人将圆性师弟的尸身运回,原来圆性师弟生前见过二位!”林灵噩微微一笑,将如何遇见圆性,如何受托,如何来到寺中简单说与圆智听,圆智听后更加震惊,当下双手合十向林灵噩俯身道:“敝寺多有怠慢,今晚又累大师受惊,还请道痴大师多有谅解。”林灵噩立在一旁,仍是一脸轻笑指着身边的林风道:“我这小兄弟一直担心过了今晚还能不能有上好的禅房歇息。”圆智闻言对一旁的小僧道:“明缘,你带道痴大师回房休息,吩咐弟子不要惊扰。”小僧领命俯身道:“道痴大师请随贫道来!”二人又回到先前的院子,院子中已经没人了,仍是一轮明月当空,一派安详恬静。

林灵噩回到先前的窗前,仍是一脸兴味地望着澄亮的圆月。林风躺在床上仍是睡不着,这次倒不是因为思乡,是在担心林灵噩这一番闹,想要出寺已是不可能了,瞧着寺中僧人的样子,似是认定自己二人便是杀害圆慧大师的凶手,院子中大哥又打伤打死那许多人,这个仇怨可是结大了。林风虽自小顽劣,祸的祸也不少,却是分好坏,多是对方作恶在先,当时和段金玲一起杀周全仁便是对方早有恶名在外,自己心中无愧,如今受人之托是助人之急,觊觎锦盒之物便是不仁之举了,何况又打杀这许多无辜僧众,更是无端招祸。心想这大哥行事也太过妄为,想来当时在五台山也是颇受清规戒律约束,这才还俗下山来。林风正胡思乱想之际忽听林灵噩道:“兄弟若睡不着来陪大哥赏月如何,方才被人搅了兴致,现在又是一片安逸,可惜酒没了,不然这对月成三人定然有许多趣味。”林风心知假睡也瞒不过他,便起身又坐到方才的位置,抬头望月,月影中仍是娘亲和妹妹的样子,心中黯然便将目光移向别处,口中喃喃自语道:“小时候,娘亲经常对着月亮给我们兄妹俩讲嫦娥奔月的故事,铃儿心中难过嫦娥在广寒宫中凄冷孤寂,总是要娘亲将故事结尾改掉,娘拗不过她哭闹便说嫦娥后来又回到人间与后羿在一起了。”林灵噩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人又岂有后悔就改的事,事情做便做了,哪有悔不悔。”林风闻言一阵默然。

次日,小僧明缘一脸怒气地送来斋饭,将斋饭“砰”的一声放在桌上转身便走了。林灵噩笑道:“这明缘看来是心有怨愤啊!”林风摇头道:“大哥昨晚下手太重了,他师兄弟被打死打伤的不少,他心中自然有怒气。”林灵噩没理会林风,走上前一瞧斋饭,是四份素菜加一个汤,便笑道:“今日饭菜还不错嘛!”说完抓起筷子吃起来。林风也上前与他坐在一起,拿起筷子道:“大哥昨日伤了寺中那么多僧人,如今圆智大师仍是细细款待我们,倒是个胸怀大度的人。”林灵噩冷哼道:“好兄弟,你年纪还小,有些事尚不明白,有些奸恶一眼便能看出,像之前杀你的周浦,杀圆性的那伙强人,还有些奸恶是眼看不见的,哼哼,今日的便是。”林风惊道:“难道他有什么算计没使出吗?”林灵噩笑道:“不妨,不妨,且看看他有些什么手段,我定然要他后悔这么招待我们。”忽听门外明缘道:“师父有请!”说完脚步声起,想是来报完信就走了。林风苦笑道:“这明缘师父心中的怨气不少啊!”林灵噩兀自吃饭,像是没听见一般。

开云寺今日仍是谢绝香客,山门紧闭,众僧正在为方丈大师准备法事,林灵噩林风二人来到方丈室,此时圆智暂代开云寺主持,便在圆慧以前的禅房。圆智正在为圆慧诵经,两道灰白的眉毛越发的低垂,对二人进房仿佛并未发觉,左手拿着佛珠,右手敲着木鱼,口中诵念有声:“……命终之时,见金莲华,犹如日轮,住其人前,如一念顷,即得往生极乐世界……”二人不便上前打扰,便于一旁坐下等他诵完经文。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圆智敲完最后一下木鱼,缓缓睁开双目。见二人在一旁等候,双手合十欠身道:“老衲愚钝,累大师久候!”林灵噩还礼道:“贫僧二人进房之时见大师法相庄严,不便惊扰,便在一旁相候。听闻大师诵念经文也是如沐春风,获益良多。”圆智道:“道痴大师自五台山而来,又是道坚大师的师弟,定是佛学艰深,得道高士,老衲此番是班门弄斧了。”林灵噩笑道:“是贫僧托了师兄的名声了,贫僧在众师兄间排位最小,是以远不及道坚师兄的。圆智大师一早着人将贫僧二人唤来,不知有何事?”圆智道:“昨夜,大师所说圆慧师兄死因,我与两位师弟商议许久,以为大师多言甚是,只是大师所说的锦盒是何物?我师兄三人俱是不明,如今知晓此事的圆慧师兄和圆性师弟都已圆寂,还望大师将来龙去脉说清楚。”林灵噩笑道:“其实贫僧也不知道锦盒之中到底是何物,圆性大师及圆慧大师也为向贫僧提及,是以贫僧二人也不知道是何物,不过……”圆智面露焦急,手中佛珠哗啦哗啦直响,花白的眉毛紧锁着,双眼紧紧盯着林灵噩道:“不过什么?”林灵噩续道:“当时圆性大师托交锦盒时,正遭有一伙强人追杀,那领头的人自称是青莲帮的人,而圆慧大师在我拿出锦盒是失手敲破了一个木鱼,喏,就是那个!”说着一指仍放在一旁的木鱼残块。圆智闻言一惊,失声道:“青莲帮?是他们?”林灵噩一脸玩味地看着圆智问道:“圆智大师识得这青莲帮?”圆智这才发觉失态,便道:“大师同圆通师弟交过手,定然已经知道我等师门。”林灵噩点头默认,圆智续道:“当年铁鹰师祖厌倦江湖厮杀,归隐禅林,便是在这开云寺剃度的。而这青莲帮的开帮之人名叫霍青莲,此人是当年是铁鹰祖师手下的二当家,也是江湖上的一把好手。当年,铁鹰祖师离开绿林时,霍青莲也不愿在绿林中终老,便也一同离开了寨子,在杭州改头换面,建了个青莲帮,专门给人押镖护院。当年铁鹰祖师尚未圆寂之时,开云寺和青莲帮颇有交往,后来铁鹰祖师和霍青莲相继离世,两边便少了交集,不知道这次青莲帮为何不顾师门交情杀我同门。”林灵噩笑道:“这有什么不解的,定是锦盒中有什么宝物,惹得两边都抢,贪念既起哪还顾得了什么师门交情。”言下之意将圆慧圆性也规于此列,圆智双手合十道:“圆慧师兄生性淡泊,圆性师弟耿直敦厚,断然不会生此贪念,大师切莫再语及师兄。”林灵噩冷笑不语。一会有小僧来禀请圆智去主持法事,林灵噩二人便告退。

二人回到西厢禅房,林风道:“圆智大师不像是会为难我们的,我们何不趁此告辞。”林灵噩冷笑道:“他定不会放你我下山,你且瞧瞧你的包袱可有被人翻动的痕迹。”林风闻言,去床头查看包袱,他将顾湘萍给他缝的衣服细细的包在包袱中,因衣服尚未做完,顾湘萍又是匆忙离开,是以上面针线尚在,林风便将针与线也一同包起来,并未将针线拆下。现在去瞧时,衣服还是原来的样子,上面的针线却是乱了,里面的金叶子却一片不少,林风讶道:“明明有人翻过我包袱,却不是来偷金子的。”林灵噩仍是一脸冷笑,哼声道:“那圆智差人将我二人请去,却来翻你包袱,好个奸诈的和尚!不过倒可以说明圆慧不是他杀的。哼,想来对你我所说的青莲帮之事也是不尽不实,他如此重视这个锦盒,看来这锦盒里的东西想来是十分重要的,哼哼,我越来越想看看这锦盒中是什么东西了。”

晚间忽然升起一片乌云,没多久便将天遮住,阴沉沉的几欲压倒人头顶上来,林灵噩看着天上乌云密布,大叹道:“还想再赏一晚月的,看来这老天不许啊。”林风嗅着空气中潮湿的气息,道:“让大雨刷一刷这两日的血腥也不错!看来今晚能睡个好觉了。”林灵噩笑道:“今晚寺中可不怎么安宁,兄弟你还是睡得浅些好!”林风闻言一愣,心知这义兄向来所料极准,今晚定然又不会安稳了。天色渐暗,眼见天空乌云仿佛能拧出水来一般,雨却一直不肯落下,任乌云黑压压罩在天空中。于此时,寺中忽然传来打斗声,夹杂着叫喊声,林风道:“大哥,我们要出去吗?”林灵噩躺在床上将身一翻,道:“那是和尚们的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只需睡觉就好!”林风讶道:“大哥方才不是还要我浅睡吗?”林灵噩仍未起身,只手轻按将林风压回床上,道:“那是防内贼,现在外贼来了,我们还防备什么,当然睡觉了!”林风被压回床上,心中仍是不解,却也不再做声。忽然听见屋顶上传来细微的声响,林风方要说话却被林灵噩一指点住,林灵噩翻身而起,自窗飞出,林风听见屋顶传来阵阵声响,不一会有人闷哼一声,便没了声音,却见林灵噩手中提着一个黑衣人回到屋内。林灵噩点开林风穴道笑道:“刚才对不住了兄弟。”林风惭道:“大哥机警,小弟不知……”想要再说却看见林灵噩摇手示意,当下住口不说。林灵噩将黑衣人往床底一丢,人复又出去,林风赶忙奔到窗前观瞧,却见墙头上林灵噩与一个身形巨大的人交手,那人身形虽大,身手却颇为矫捷,忽听“砰”的一声两人分开身影,那巨人身子一晃后退数步,林灵噩却是身形微晃,笑道:“圆海大师深夜来找贫僧切磋,贫僧实在意外啊!”那巨人正是昨夜林灵噩林风二人所见的圆字辈三僧之一的圆海。那圆海也认出是林灵噩,当下双手合十道:“洒家不知是道痴大师,冒犯了大师了。”林灵噩笑道:“晚上能与圆海大师切磋武艺也是一件快事啊!”圆海如没听见一般道:“洒家追一个黑衣人到这里,不知道道痴大师有没有见到?”林灵噩笑道:“我今晚只见了我的小兄弟和你圆海大师,别的什么人却未曾看见。”圆海将巨大的脑袋瞧向禅房,显是不信林灵噩所言,林灵噩见状飞身下墙向圆海请道:“圆海大师不妨进禅房仔细查看!”林风在一旁观瞧,心想大哥这么邀请人家来搜,圆海定然不会来搜。谁知圆海巨大的身子竟从墙头落下径直走向禅房,推开门,将禅房中一眼扫尽,然后转身向林灵噩道:“洒家冒犯了!”说完飞身而走。林风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道:“没想到他还真进来!”林灵噩初时见他进禅房心中也是一惊待见他扫过一眼就走,大笑道:“这和尚有意思,哈哈!”

林灵噩将那黑衣人从床底提出来,一把扯下蒙面黑巾,却是个俏眼圆睁,柳眉倒竖,鹅蛋脸上尽是怒色的少女。林灵噩自下山来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年轻女子,登时愣在当场。那女子看林灵噩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瞧,脸上如火烧一般,眼中怒火更炙,却被林灵噩制住,身子动弹不得。林灵噩待见女子双颊绯红,方才发觉自己盯着个大姑娘直看委实大大的不妥,当下别过眼去道:“我现在解你的穴道,你不要叫喊,若是惹来开云寺的和尚们,我可要把你交给他们了!”见女子神色没有反对之意,指若闪电,解开女子穴道,少女嘤咛一声,林灵噩当她有什么不适慌忙去扶,却见一双葱白的纤指直取自己双眼,林灵噩心中一惊忙回手相格,那女子单手支撑身形一旋,两只脚踢向林灵噩丹田,林灵噩腾身闪避,不想那女子也飞身而起,双手仍是抓向林灵噩双眼。林灵噩一时大意被她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次看准女子出手,单手一握,将女子双手抓在手中,那女子见双手被制脚下连踢数脚,却一一被林灵噩挡下,女子大急,张口就要叫喊,林灵噩眼见她张嘴,心中暗道不妙,另一只手急忙将女子的嘴罩住,哪知用力过大,将那女子一下压倒在床上。林灵噩自小出家,在山上时只是埋头练功学艺,从未见过女子,下山之后一身破烂僧袍,女子见了他嫌他邋遢时常躲避,从未像今日如此紧密地挨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值年少,身量刚刚长成,如今被林灵噩压在身下,嘴又被捂住,一阵强烈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胸口烦闷,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女子清新的气息落在林灵噩脸上,身下女子玲珑的身躯起伏不已,林灵噩一阵意乱情迷,心想要是一辈子也如此便是死也值了,心头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抬头一瞧,果然见林风一脸奇怪地望着两人,欲言又止,当下对身下女子笑道:“你若再叫喊,我便一直压着你,你若不叫喊了呢,我就放开你。”那女子是云英未嫁的大姑娘,虽自小同师兄弟习武却也未被男子如此压着过,脸红通通的,心中一阵慌乱,连忙摇头忽然又连连点头。林灵噩笑道:“你倒是要我放呢,还是不放呢?”那女子又是一阵点头。林灵噩哈哈大笑将她放开,身子一跃已然离那女子一丈有余。那女子得了自由,双手支撑方要起身,两手却传来一阵彻骨之痛,又颓然倒下,原来适才林灵噩放开她之时防她再伤人已然将她手拿月兑臼。林灵噩在一旁笑道:“这位姑娘可要帮忙?”却见那女子挣扎起身,杏目满含怒意,口中骂道:“无耻婬僧!”林灵噩闻言大笑:“姑娘所言差矣!其一,我三月前已然还俗,现在已经不是和尚了;其二我既不是和尚何来婬僧之说,只是有点无耻而已,我叫林灵噩,敢问姑娘大名!”那女子听闻他已还俗,心中诧异,他明明还身着僧袍啊,虽然破旧了些,当下不置可否的上下打量林灵噩,脸上仍是一脸防备。林灵噩笑道:“不信,你可以去问我的小兄弟!”说完伸手一指呆在一旁的林风。那女子此时才注意到房中尚有另外一人在,想及方才被林灵噩压在身下,脸上又是一阵发烧。

林风自林灵噩擒人到圆海找人再到女子突起发难,心中仍是一团团迷雾,此时见那女子打量自己,便道:“我大哥确实不是和尚了,姐姐别担心,我大哥没恶意。”那女子见林风不过十岁左右的孩子说话却是一本正经,再瞧林风长相可爱,心中戒心稍解,便问道:“你们不是开云寺的和尚?”林风点头道:“我们并非开云寺中和尚,只是有事耽搁在此。”林灵噩却笑道:“我们便是开云寺的和尚,你又如何?”那女子对林灵噩颇有惧意,当下将身子缩到一角,怒道:“你这婬僧离我远点!”林灵噩却大笑着往前大踏一步,道:“现在躲是不是晚了些?”那女子忽然纵身想跳出窗外,临到窗口却撞上一堵人墙,跌倒在地上,想是又碰到手上伤处,兀自申吟不止。林灵噩弯身将她抱起,放回床上,拿起她月兑臼的手,微微用力,已然将她的双手接好。那女子轻揉双手,已然无恙,强自道:“先抓月兑我双手,现在又来装好人!”林灵噩笑道:“我将你救回房中,你不感激我,却来戳我眼睛,拿月兑你双手是略施惩戒!”那女子闻言怒道:“你那叫救吗?分明是绑我!”林灵噩冷笑道:“就凭你那稀松平常的功夫也想逃出圆海的手中,我若不将你带回房中,此刻你已经被圆海抓住了!”那女子也自知莽撞,只身便来闯寺,没料到那大和尚如此了得,心知若不是林灵噩将自己藏在房中,自己定然会被捉住,自觉理亏便不再多言。林灵噩笑道:“这下,姑娘可否将芳名,来历告知啊?”那女子见他满脸调笑,脸色怒气陡升,道:“不告诉!”林灵噩也不以为意,转头对林风道:“这位姑娘不肯将姓名告知,我们如何称呼她呢?丑丫头如何?”林风年纪小,不知女子一般十分爱惜自己的容貌,若是别人批评半句心中便老大不乐意,也听出林灵噩口中调笑之意,当下附和道:“那我便叫丑姐姐!”那女子闻言大怒,腾身向林灵噩扑去,林灵噩一边侧身闪避一边大笑道:“兄弟,可知道恼羞成怒是什么意思?”林风摇头道:“小弟愚钝,请大哥指点!”林灵噩单手拆招,另只手指着那女子笑道:“丑丫头现在的模样便是!”那女子怒气更盛,合身向林灵噩撞来。林灵噩手臂伸展,已将那女子抱在怀中,右指轻点,又将她制住。那女子被他抱在怀中,脸上又是红云阵阵。林灵噩见状单手捏了捏女子的脸颊笑道:“难道女子的脸都喜欢红来红去的吗?”说完复又将女子放回床上,为她盖上被子,然后回身对林风道:“兄弟,今晚看来我们没床睡了!被丑丫头占了!”林风笑道:“小弟不打紧,不打紧。”那女子乍离林灵噩怀中,心中没来由的一阵不舍,听闻林灵噩不上床睡,心中顿时落下一块大石,折腾了一晚,身体也颇为困乏,一沾枕头不久便沉沉睡下。

第二日,那明缘想来是连禅房也不想进了,索性将斋饭直接放在门前就走了。林灵噩出门将斋饭拿进禅房笑道:“这明缘小秃驴若是像昨日一般直接闯进来,说不定能发现床上的丑丫头,谁知他却连进来也不愿进来了!”林风摇头苦笑,回头对床上的女子道:“丑姐姐,饿不饿?”那女子早已醒来,听他们喊了一早上的“丑丫头”“丑姐姐”再也忍不住了低声吼道:“霍闻蝉!”林灵噩闻言对林风笑道:“什么蝉?火纹蝉?可是吃的?”林风正要接口,却听床上女子怒道:“姓林的!我叫霍闻蝉!”林风在一边作恍然大悟状道:“哦,是霍姐姐!”林灵噩却是大笑:“丑丫头原来姓霍的啊!”霍闻蝉大怒,却也没奈何,心知与他斗嘴定讨不了好处,当下双手紧攥被子,咬牙不语。

“霍姐姐,你不吃吗?”“丑丫头,你真不来吃吗?”霍闻蝉闻言大怒:“姓林的,你聋的吗?我姓霍!”话音刚落,肚子仿佛唱和一般跟着“咕噜”响了起来,霍闻蝉顿时大窘,忙将头埋入被子中。忽然有人来扯被角,霍闻蝉抬头来瞧,却是林灵噩端着饭菜放在床边,当下又将头埋回被子。林灵噩笑道:“姓霍的丑丫头,五脏庙的和尚敲钟了!”果然,被子中像是应和林灵噩一般又响起一阵“咕噜”声,林灵噩大笑,被子里一阵抖动。林灵噩笑完之后对林风道:“经昨晚一闹,寺中定有人露出马脚,兄弟,我二人今日去辞行如何?”被子中的霍闻蝉也林风俱是一惊,林风讶道:“大哥,我们现在要走了吗?”林灵噩笑道:“我们想走他们便放吗?”林风顿时了然,林灵噩是要去探问圆智等人的口气,当下道:“但凭大哥意思。”林灵噩对被子中的霍闻蝉道:“现在是白天,你昨晚便逃不了,白天一个女子在寺庙中更难逃掉,所以你还是乖乖地待在被子里好!”见被子中霍闻蝉没做声,便携林风出了禅房。

被子中霍闻蝉将被子一掀,连连喘气,打量下自己,心想就是自己想出去,这一身黑衣也太扎眼了,忽听肚子又咕噜作响,当下一拍自己的肚子怒道:“都是你,丢死人了!”眼睛却盯着林灵噩放在床边的饭菜,心想这姓林的虽讨厌心肠却不坏,自己此番夜闯开云寺,一夜未归,不知道叔叔们怎么样了?心中着急却也没办法,自己白天也出不了寺,看那姓林的武功高强,且等那姓林的回来再说。

却说林灵噩林风二人去方丈室,向圆智辞行,圆智闻言连连顿首道:“大师来寺中尚不过三日,若今日老衲放大师下山,他日岂不被人笑我开云寺待客无礼,还请大师千万多留几天!武夷山也是处风景秀丽的地方,容老衲着人带大师四处瞧瞧!”林灵噩故作沉吟道:“贫僧云游在外,散漫习惯了,久留寺中怕是不妥当。”圆智忙道:“道痴大师佛学精深,多留几日是我开云寺之福。”林灵噩还待请辞,却见明缘急急忙忙进来,对着圆智一恭身,上前侧耳说了几句话,圆智微微点头,然后冲林灵噩道:“大师且在寺中四处走走,老衲且去处理些寺中杂务。”说完带明缘匆匆离开,林灵噩微微一笑道:“兄弟先回禅房,我去看看这老和尚有什么杂务处理。”说完便随圆智而去。林风无奈,心知大哥定是怕我碍手碍脚所以将我先遣回。

林风离开方丈室,往西厢禅房走去,走到回廊时却被一个巨大的身躯挡住,林风抬头一瞧,见是昨晚与林灵噩打了一架的圆海,当下道:“见过圆海大师。”谁知那圆海并不让路,忽然伸出巨灵大掌一把将林风抓在手里,身形骤然跃起,几个腾跃间来到一个禅房里,圆海将林风放在床上大嘴一咧笑道:“小女圭女圭,洒家问你句话,你若是好好说来,你想要什么洒家便给你什么。”林风已经几次遭人挟持,心中并未慌乱,问道:“圆海大师,您要问什么?”那圆海闻言将嘴咧的更大,道:“洒家问你,前几日,圆性师弟托你们将锦盒带上山时,可曾说过什么话?像如何打开锦盒之类的话?”林风回想圆性相托之时,只说了个圆字,便给林灵噩抢去了,想来那圆性定是想说明自己身份,却未来得及就死了,后来那几个抢锦盒的人也没多说什么,当下道:“圆性大师说要将锦盒带给方丈大师,之后便死了。”圆海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冷冷地问道:“你没骗洒家?”林风见他面露凶相,心知不妙,正不停地思衬月兑困之法,却见圆海一把抓来,林风大惊,身形一缩,腰腿一弹,自一侧滑下床。圆海没想到林风竟能月兑出自己的手掌,待要再抓林风时,他已经靠近门边,圆海怒哼一声,巨大的身躯腾身而起,竟越过林风站在门前,怒道:“小女圭女圭,洒家好好跟你说话不听,非要洒家使些手段!”说完反手将门插住,两只手抓向林风,指掌间隐隐风声,林风见他抓的凶恶,心中骇然,不由得倒退半步,圆海双手如风般掠过面颊,圆海和林风俱是一惊,林风蓦地心中雪亮,方才自己倒退的半步刚好踏上五行遁天步的水位,堪堪躲过了圆海的指爪,林风心中大喜,当下将步法依五行之性展开,金城汤池,木雕泥塑,水月镜花,火然泉达,土壤细流,只见斗室之内,人影频闪,圆海没想到他一区区十岁孩童却有如此步法,只觉双眼花乱,哪里还有林风的人,只有闪烁的影子,其实这时的林风若是在房外,圆海少了掣肘之虑,要抓他也非难事。林风首次用此步法临敌,初时尚忐忑不安,待见圆海楞在当场,顿时心中大安,想要趁机抢出房去,房门却被圆海巨大的身躯挡住了,一时没法只好在禅房内转了一圈又一圈。圆海到底是老而弥辣,片刻之后心中早已明白林风年幼,内力尚浅,步法再精妙也撑不了许多时候,当下将门堵住闭目仔细倾听林风的气息,果然没多久林风气息渐急,稍有紊乱之象。圆海蓦地睁眼大喝一声,林风被他突然的一喝吓的脚下步法一乱,再想迈步闪身时却是走不动了,却见圆海原本挂在脖子上的佛珠不知什么时候套在自己身上,任自己百般挣扎就是挣步月兑。圆海冷笑道:“这叫鹰喉锁,是洒家自创的功夫,你休想再动半分。”说完上前一指将林风点倒,将他扔在床上,冷冷道:“小女圭女圭,来尝尝洒家的手段,现在求饶也已经迟了!”说完手指疾出点中林风哑穴,然后抓起他的左手将真气顺着手太阴脉打入林风体内。林风但觉胸中烦恶难当,四肢百骸麻疼不已,嘴却喊不出,黄豆大汗自额头不断滴下。圆海稍停,冷笑道:“滋味如何,习武之人每一分真气都是自己千锤百炼化来的,因人而异,若有半分外来的真气强行侵入,内力精深之人可凭自己真气化解,内力稍逊的人便要受这洗髓伐骨之苦。你说还是不说?小女圭女圭。”林风紧抿嘴唇,面色苍白,眼神却十分坚定,圆海怒道:“你是没尝够!”方要继续施为,却忽然停了下来,侧耳倾听,一会听门外小僧禀道:“圆海师叔,师父请您速到前院去!”圆海怒哼一声,道:“你且回去,洒家回头便到。”待那小僧走后,圆海冷笑道:“或许你小女圭女圭不怕疼,你们禅房的那位就不知了,别以为洒家昨晚没看见床底的黑衣。你自己想清楚!”说完便转身开门离开。

林风闻言一惊,心想这和尚昨晚定是发现了霍姐姐,却装作没发现不知是何用意,此刻自己全身受制,又非绳索,自己藏在袖口的搓绳定是用不上了,这可如何是好。

且说这圆海来到前院却见圆智正与两个面生的人交谈,形势似乎颇为紧张。赶忙上前,来到圆智旁边,欠身行礼道:“圆智师兄,洒家来迟了。”圆智正与来人交涉,见圆海前来便道:“圆海师弟,这两位是青莲帮焦达、鲁雄两位师兄。”说完一指与自己说话的两位,圆海抬眼观瞧,见是两个五六十岁年纪的老头,左边一个身形瘦小,像一棵枯木般立在那里,满脸黝黑,右脸生一黑痣,痣上一撮黑毛,两眼炯炯有神;右边的是一个却如铁塔一般,几乎要与自己一般高壮,也如左边老头一样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下却生了双细眼。圆海双手合十道:“洒家圆海见过两位师兄。”左边干瘦的老头冷笑道:“你我两家的香火早断了,什么师兄师弟的,今日我兄弟前来是来领回我家帮主千金,老和尚,你们放是不放!?”圆智道:“焦师兄容禀,昨夜我寺中却有黑衣人闯寺,我师兄弟却不曾将人留下!”却听焦达冷笑道:“我侄女昨日进寺,一夜未归,定是被你们这帮老和尚给害了!”圆海怒哼一声,双手交握佛珠,怒道:“好个奸贼,我圆性师弟才给你们害死,你们却来恶人先告状!”焦达冷笑道:“圆性秃驴染指青莲帮财物是该死!”圆智眉毛陡然竖起,怒道:“我圆慧师兄也是你们害死的?”焦达一愣,忽然哈哈笑道:“圆慧秃驴竟死了,哈哈。”圆海怒喝:“奸贼尔敢!”颈上佛珠飞出,向焦达打去,却见焦达身旁的鲁雄单掌来接,圆海心想我这佛珠打石头也要粉碎,你竟敢单手来接,岂不找死。佛珠打在鲁雄掌上如击破革,鲁雄仿佛未觉一般,铁塔的身躯闪到跟前,照圆海面门就是一掌,圆海大惊之余,慌忙腾身闪过,使起师传的铁鹰十八式指爪之间风声阵阵,那鲁雄仍是一掌一掌地打向圆海,一任圆海的鹰爪抓落自己身上。焦达一旁笑道:“这铁鹰爪子,一代不如一代了!”忽觉身侧风起,圆智已然扑到。焦达侧身让过,大笑道:“帮主说过,开云寺中唯有圆慧有些能耐。不想他竟死了!哈哈。”圆智心头怒起,指爪闪电般使出,身法比之圆海更为迅捷,却不料这焦达功夫也是走的轻便小巧的路子,身法如蛇般不着痕迹,两人斗在一处越打越急,便如两团灰影一般。寺中僧人早已听见打斗声,纷纷前来相助,却见前院四个人正捉对厮杀,寺中除了圆字辈僧人,少有僧人武功突出,因此众僧人只能在一旁围观,却帮不上忙。

圆智修行日长,内息绵厚,与焦达拆招又是点到即分,虽困于焦达身法却一时无性命之虑。旁边圆海却是一爪一掌实实打出,内力消耗颇大,早已气喘如牛,却不见鲁雄身形有所滞怠,心中大惊,此人的横练功夫如此了得。他却不知道鲁雄自幼习练铁布衫,至今未娶,是以铁布衫功夫练得如铜身铁臂一般,寻常刀剑伤他不得。这铁鹰十八式原也是武林第一狠辣的功夫,若是当年的齐明远使出来,此刻鲁雄早已横尸当场,只是齐明远剃度归佛后,心存善念,将铁鹰十八式融入佛法,是以这套爪法便少了七八分戾气,加之传至圆智圆海手中时已是再传,铁鹰十八式已然没有了当年铁鹰齐明远呼啸山林的狠辣之气,是以此时鲁雄硬接圆海爪式,仍是一派从容,圆海却是渐渐不支,身形渐渐呆滞。鲁雄瞧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当下抢前一步双掌齐出,心想定能将这和尚毙于掌下,却见圆海忽然僧袍急转,竟从自己身侧滑出,僧袍划过自己腋下登时双掌劲力陡泄,心内大惊,正待回头灵枢之处却传来一阵麻痛,眼前一黑便倒地不起。一旁的焦达不防鲁雄一下倒地大惊,伸手一掌将圆智逼退,抢到鲁雄身侧,腾身而起,几个腾跃间已跳出寺外,圆智见他手提一个铁塔般的人也能有如此身法,心中暗暗心惊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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