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复,光复了……”
“挂旗,快挂旗。”
“你个赤佬,谁让你挂白旗的。”
“这是什么?六星旗,狗屁,要挂青天白日旗。”
“妈个巴子的,上海是同盟会的地盘,懂不懂?当心砸了你的店。”
……………
宋耀如坐着马车从虹口驶到闸北,又在旧城转了转,喜悦的心情慢慢冷却下来。被商团武装控制的街道还算正常,市民们纷纷高呼:光复,自由,胜利,共和等口号,商店照常开张营业。而同盟会的青、洪帮联军则是臂缠白布,耀武扬威,不断斥骂着不明所以的市民,俨然以光复上海的功臣自居。
来到制造局,宋耀如发现这里的气氛也很紧张,角楼上架着机关枪,士兵们荷枪实弹,戒备森严。
还未走进屋里,陶成章愤怒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忘恩负义的小人,同盟会里竟有这样的渣滓。要我们退出制造局,移交枪械银两,做他的春秋大梦。一群地痞流氓,敢来我就打他个落花流水。”
“成章同志,不要义气用事,请尽快执行命令。”一个陌生的声音严肃地说道。
宋耀如敲了敲门,屋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李燮和打开房门,将他让进了屋内。
陶成章余怒未息地坐在桌前,旁边是两个陌生人,李燮和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查理委员,这两位是肖司令从广州派来的信使,他们还带来了给您的信。”
宋耀如与两个陌生人握手寒喧,接过信展开阅读,然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革命伊始,同为革命党,党派权力之争已经暴露,着实让人难过。”
“嘿嘿。”陶成章冷笑了两声,拍着桌上的信函说道:“陈其美可真不要脸,刚被我们救出来,就贴出告示,自封上海大都督,现在又要我们将胜利成果拱手让出。凭什么,就凭他手下那些乌七八糟的江湖草莽,就敢与我们叫板,真是利欲熏心,不顾廉耻。”
“我们紧赶慢赶,终于还是来晚了一步。”广州信使是个年轻壮实的小伙子,但腰板挺直,一看就知道是军人做派,“肖司令信中说得明白,如果同盟会要争功倾轧,我们就暂时退让,给他们虚名,但缴获的武器一颗子弹也不给他们,钱一分也不让。除留一部分枪械加强上海武装的实力外,另一部分由陶成章同志带往浙江,其余大部运往湖北。”
“成章,恭喜你就任浙江省民政总长。”宋耀如笑着说道。
陶成章苦笑摇头,半晌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咬着牙说道:“我执行命令,这就安排人运货上船,剩下一间空房子,让同盟会空高兴一场。”
“我把部队拉到吴淞,嘿嘿,让陈其美在上海折腾去吧!”李燮和也向外走,边走边坏笑着说道。
“宋先生,这是肖司令给您的秘信,而我们两个,还要暂时麻烦您安排吃住。”见屋里没有别人了,信使又掏出一封信递给了宋耀如。
宋耀如愣了一下,打开一看,竟然是用密语写的,他郑重收好,领着两个信使出了制造局。
………………
陈其美想来个舌战制造局,不攻而胜,不成想被当场扣押,外面的一伙青帮敢死队,百十条枪,乱攻了一气,却损失甚大,毫无进展。幸亏复兴会起事,陶成章率革命军一营猛烈攻击,用火攻迫使制造局总办逃跑,清军投降,方才救了他一条命。
可陈其美不说感恩图报,却趁局势未稳,抢先张贴布告,自居上海都督,抢夺上海光复之功。
“今广州为首义之区,南北两京尚在满清之手,各省自听命于广州。而广州起义者,再有浙、赣、滇等省独立均系复兴会人建功。所以吾人为同盟会计,为报答孙先生多年奔走革命计,不得不继广州而立奇功于长江下游。苟能从光复上海入手,次第光复江、皖、南京以达北京,共和告成,同盟会则化为永占政治优势之政党,始可无恨。”陈其美面对着同盟会诸人侃侃而言,一副忠肝义胆的革命者形象。
“英士兄百折不挠,艰苦卓越,终光复上海,为同盟会立一殊勋,实乃吾辈楷模。”同盟会会员姚勇忱先是恭维了一番,然后不无忧虑地说道:“然复兴会树大根深,虽失了先招,但实力犹在,逼之过甚,恐生事端。”
“是啊,制造局为其控制,有枪有款,若真冲突起来,恐为两败俱伤之局。”王孟南很赞同地附和道。
“这些我不是没有考虑。”陈其美轻轻吁出一口长气,有些无奈地说道:“上海华洋杂处,一旦局面糜烂,必招洋人干涉。可要维持上海,还要支撑东南局面,没枪没钱是不成的。好歹我现在是上海都督,下达命令也算是名正言顺,要是复兴会硬顶,我们一方面发动舆论,另一方面也要准备硬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还有徽湖公所、广肇公所,很是有钱,凭兄弟的面子,借个二百万也不算是怎么一回事情。先这样支撑住局面,等到孙先生回来,就好办了。”
“是啊,听说孙先生从美国带来一大笔巨款,再加上孙先生的影响力、号召力,与复兴会分庭抗礼也就有希望了。”应桂馨连连搓着手,不知是为革命兴奋,还是为巨款兴奋。
陈其美推了推眼镜,思索着说道:“光复了,钱用起来就和流水一样,不知能否从大清银行身上打打主意?”
“大清银行在租界里面,恐怕不好动手。”姚勇忱轻轻摇着头说道。
“租界又怎样?我们又不是明火执仗去打劫,只要宋汉章和项藻馨同意了,也就没问题了。”陈其美不以为然地说道:“到时自然不会亏了他们,要是不识时务,夔丞,你带几个兄弟,吓唬吓唬他们。”
“大都督放心,这事就交给我了。”应桂馨掏出手枪,玩了个花样,信心十足地转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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