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舰炮每次轰响,都带起很大的烟雾,舰船也随之颤动。
汤乡茗举起望远镜,把乌龙山上炮台腾起的烟柱和火光尽收眼底。炮台上寥寥的反击早已停止,对舰队没有构成什么威胁,远处隆隆的炮声传了过来,幕府山炮台也正在遭到海军舰炮的轰击。
“联军发信号了,他们要开始进攻炮台了。”传令兵跑过来报告。
“我看到了。”汤乡茗放下望远镜,转身向舱里走去,扔下一句“命令,停止炮击,注意联军信号。”
现在只是南京城的外围战,攻城的联军有徐绍桢的第九镇,林述庆的镇江军,刘之洁的苏军,此外还有江阴、淞江等地的巡防营,起义海军舰艇十四艘,总兵力约一万四千余人。而驻守南京的清军有江南提督张勋部江防营二十营,江宁将军铁良部步兵一标、炮兵一营,赵会鹏部巡防军五营,王有宏部缉私队十营,共约两万余人。上述各军分驻城内外各要点,并于紫金山、雨花台以及各城门配备火炮、机枪,防守严密,总指挥部设于南京城内的北极阁。
在汤乡茗看来,革命联军在得到了鄂省的饷弹补充后,士气很高。而且临时司令徐绍桢布置的进攻也是很有章法,先集中兵力攻占城外各个制高点,特别是主攻方向,全力攻取天堡城,迫使清军丧失守城的决心,从而顺利攻克南京城。
进攻南京,自然以攻取紫金山上的天堡城要塞为紧要。天堡城筑于太平天国定都南京之后,是用青石依山垒砌的坚固城堡,雄踞山巅,地势险要,可以俯瞰全城。后来天堡城被湘军攻破,天京亦不久失陷,清末在此建立炮台,以护卫南京。
如果说汤乡茗原来的归附,还有其兄汤化龙规劝的因素,以及舰队本身的原因。那么现在,他的思想已经起了很多变化。海军是靠钱供着的,比陆军的花费要高很多,而目前能养得起这支海军的只有复兴会,不光他这么想,海军所有人估计都是这个想法。归附之后,不说军饷、供应等事项,单说肖志华代表临时政府一口答应了黄钟英的请求,即与英、美交涉,补齐尾款,务必将满清订购、即将完工的三艘军舰买回来,就可知道复兴会是如何财大气粗。
所以,这个时候,也就是在另一个能长期供养得起海军的团体出现之前,海军只能效忠于复兴会,更何况舰上还真有很多痛恨满清统治,真诚希望中华海军能雄视五洲,一洗甲午之耻的爱国官兵。
嗯,自己好好干的话,前途还是很光明的,汤乡茗坐在舱室中暗自下了结论。海军中闽系独大的局面已经形成,非闽系屡受排挤也是司空见惯。然而,复兴拿手戏作为一个统治者,平衡之术岂能不知,岂能让闽系一家独大。待局势稍稳,恐怕海军中的调整和清洗便会展开,非闽系的好日子就要来了。自己就是看透了这一点,才请缨出战,积累军功,为以后作打算。
“报告。”传令兵敲门走入舱室,敬礼后说道:“联军已经攻下乌龙山炮台,请求我海军派人协助,以操纵炮台**,轰击南京城。”
汤乡茗点了点头,看来外围战打得很顺利,再过几天,这协助光复南京之功是稳定到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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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路上,北洋军甲支队在继续搜索前进,周围不时响起冷枪的射击声。士兵们一个个浑身布满了烟尘和灰土,面色疲惫。背负沉重的装备,穿着笨重的棉鞋,长途的行军作战,或许不算什么。但频繁的偷袭与骚扰,使他们承受的精神压力大大超过了**的折磨。
二十一混成协协统李纯的心情也不比部下轻松,眼看着部队的实力不断削弱,他的心情十分烦躁。他自然能看出士兵的心理疲惫,也曾经想让部队稍事休息和整顿。但时间紧迫,迂回偷袭要的就是“隐”和“快”,现在“隐”已经不存在了,那就只有“快”了,趁敌人还没来得及完全布置好,克服困难,攻取三眼桥,迫使敌军防线动摇。对于士兵是不应该怜悯的,他们只是作为实现长官意志的工具而存在。他在心底一再命令自己:保持镇定,坚定信心,前进,前进,击破当面之敌。
后面突然出现了一阵喧嚷,李纯转身望去,竟然有两个士兵倒在了地上,嘴里喷溅着白沫,脸色苍白,手脚痉挛,几个卫生兵正在急救。
他刚一走进,一股呕吐物的酸臭味冲进鼻孔,顿时觉得头脑晕眩,肠胃急剧搅动,险些也要呕吐出来。他强自支撑,没有用手帕掩鼻子,还弯下腰察看了一下病人,挥挥手让人抬了下去。当他直起腰的时候,全身不由得微微一震。士兵们都站在原地没动,一个个脸色疲惫,神情惊悸,目光迟滞浑浊,仿佛担心这厄运也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该死的革命军,为什么不敢堂堂正正与我军战斗呢,三、五成群象贼一样偷偷模模地在我军周围游荡,这算是什么战术?
李纯沉思了片刻,命令部队放慢速度,借机恢复一力,停下休息是不行的,一旦倒下就不是一时半会能再起来的。他感觉到由于敌人无休止的骚扰袭击,部队的锐气和斗志正在下降。而他不顾部属死活的强力驱赶,已经使士兵产生了厌倦和反感。士兵毕竟也是人,也有思考能力,硬是闭起眼睛不让他们思考,那是自欺欺人。带着这样的颓丧心情,拖着如此疲惫的身体,与前面三眼桥的敌人正面碰撞,结果将会如何,确实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事情。
此时,李纯对自己的部队能否达成作战目的还是很有信心的,三眼桥已经不远,甲支队由孝感出发,渡汉水,攻辛集、蔡甸,可谓连战连捷,乱党匪军现调兵力,现挖战壕,恐怕是来不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