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三国去种田 正文 第五十一章 男儿担当

作者 : 易月半

就在和徐诚的问答过程中,诸葛均心里面纠结的情绪也似乎渐渐找到了一条清晰的出路。而当他踏出步伐,去询问在场民众的意见的时候,就已经把握住了自己究竟如今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

此刻现场的民众们不是那跪求清官主持公道的驯服羔羊,也不是那些冷漠围观处斩犯人的酱油党。他们的呼啸、他们的要求无不反映着一个现实:对于场上那些犯人,尤其是那位脑满肠肥的前郡丞高晓,他们真的是恨不得他死!换句话说,整个南昌、甚至整个豫章郡,其实已经快要承受不住贪官污吏们的压迫了!

如果不是刘详派来的人维持着整个现场的秩序,如果不是士兵们手上反射着冰冷寒光的刀矛和箭簇散发着无声的威胁,或许民众的举止就绝不会只是一种呐喊,一种要求,而会直接转化为一种行动,一种暴力!

沉默呵、沉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这是后世那位伟大的文人写出的字句。但是在诸葛均看来,我国的人民虽然忍耐性极强,但他们却是从来不甘心在沉默中灭亡的。当那一种压抑的情绪被逼迫至极限,接下来会产生的反弹就会成为一种极为可怕的力量,就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会把安坐其上的一切一切都不分好坏地给摧毁点。这无疑是一种盲目地、可怕地力量,有时它的破坏力甚至会超过摧毁腐朽秩序带来的全新生命力。

所以诸葛均在此刻很能够理解他们身后那些发抖的官员。这并不是他们见识的场面太少,而是他们平日里见到的,都是些低着头弯着腰甚至双膝跪地的顺民,看到的也不过是一张张隐藏了愤怒刻意奉承的麻木的甚至是阿谀的脸。因此他们以为所谓的民众也就不过是如此罢了。于是他们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为非作歹,完全忽视了那一双双深藏着愤怒的目光。他们就好像一群无知而顽劣的孩子,手持火把在油库里面玩火,完全不知道自己很可能因为一点小火星就被烧成灰烬。

直到此刻。

当群众的膝盖不再跪下,当压抑的情绪不再隐忍,当藏在心中的话语转化为那一声声简单的怒喝,南昌城里的官员们终于害怕了。他们恐怕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群众真正爆发出来的情绪吧?而这股力量很可能接下来就会转向他们,把他们给碾压成灰烬。只要想到这里,会发抖也是正常的。

但是诸葛均不能害怕。因为如今引导、掌握这股力量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这种力量握在手中,有时会让人自觉威权极大,感到一种居于人上的感觉,比如不久前早长江边模仿邪、教秀的的诸葛均;但有时候他会转化为一种更加深刻,更加沉重的感觉,那感觉就叫做责任。

他是知道这股力量的厉害的,他也知道这股力量的破坏力。就在他出生的前不久,他的国家那段被称作“浩劫”的风暴也才刚刚过去。他的国家因为这股力量而立国,也因为这股力量而发展,更因为这股力量的遭受了动荡与破坏,最后还因为这股力量而再一次繁荣。

或许这些事件背后的推手是某些大人物,但毫无疑问真正造成这些的却是那股力量。这是人的力量,人民的力量!如果离开了这股力量,或许历史上那些所谓的伟人名将、帝王将相都将狗屁不是!不管是多么英勇,多么能谋,其实每一个人也都不过是风送滕王阁,时势造英雄,靠着这股力量的浪潮才能扑腾着前进罢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历史的浪潮。诸葛均当时这么想着。

那么我要将南昌百姓们的这股力量、这些心情引导到何处呢?诸葛均接着这么想。用他们来为我诛杀反对者造势么?和那些历史上的帝王一样利用他们的心情去攻取天下么?靠他们来建立我诸葛家在南昌甚至整个豫章的基业么?

他站在群众的包围圈中间,在那如潮的怒喝声中,一个人静静地想着。当群众的呼声传入诸葛均的耳中,便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把他给敲击得开始清醒。于是在寿春月下对于将来生活的彷徨、在长江船上对于人生难测的哀叹、在刑场路上对于杀戮之罪的恐惧……这一切一切都在如雷的呼声中串连在一起,然后为他开拓了一个全新的心境。

然后一种熟悉而又陌生的心情悄然地从心底冒了出来,仿佛一个久违的朋友,带点羞涩地对着诸葛均问了一声好。于是诸葛均忽然间觉得轻松起来,心里边就渐渐变得一阵明朗,原来一切事情看来其实也不过如此简单。

于是这个少年的眼眸就渐渐变得清澈起来,就仿佛春日里反射着阳光的湖面一般。这是一种打从心里产生的变化,是一个人经历了足够的人生历练达至某一个临界点而得到突破时才会出现的变化。

从今天起,诸葛均就不再是之前那个有些迷茫而失措的穿越者葛军。他依然带着葛军的性格、爱好、知识等东西,但他却已经在这个时代找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生存方式。换句话说,就在这个汉末杀人的刑场上,诸葛均初次确定了自己在这个时代想要站立的定位。甚至或许该说,前世的三十年悲欢离合外加这一世的经历,诸葛均这才终于想通了一些事情。

等到外面群众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呼喊的声音渐渐退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场地中间那个幼小的身影之上,等待着他的决断的时候,诸葛均终于再一次开了口。他的声音还带着孩子的稚气,但是他尽量说得很大声,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各位南昌的父老乡亲。”诸葛均说:“我能够了解你们的心情。你们自己、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戚朋友,或许多多少少都遭受过在场这些罪囚的欺压。甚至或许还不只是这些罪囚,或许还有我们如今在场的某些人。我诸葛均,乃是豫章太守诸葛均的侄儿,更是代叔父掌管印信督查豫章事务的人。我在此对你们保证:从今往后,凡犯罪的,必将得到该受的惩罚;凡行善的,必将得到相应的褒扬;凡勤劳的,必将得到足够的报酬!”

他的声音听起来诚恳而真挚,里面带着某种煽动力,让将信将疑的群众们心里有些倾向于继续听这个少年说话的冲动。而诸葛均果然也就继续说下去了:“今天,我们也一定会让一应罪犯受到相应的处罚。但是我在此宣布,此案不搞任何株连!”

听了诸葛均这句话,非但是在场的百姓们都在一愣后开始低声议论起来,就连后面的豫章官员们也都呆住了: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这小子想要只把高晓杀掉了事?更有些头脑转得快的立刻就想:呵,原来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也不过是杀鸡给猴子看么?看来这小子多少也懂点官场上的规矩嘛,知道法不责众的道理。不过只要那只鸡不是咱,谁会怕啊。

而场上的一干罪犯除了高晓等为首的,其他人脸上登时就透出一股子活气和喜气:看来咱们这次是死不了啦。

但诸葛均却立刻把自己的声音继续提高,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着说道:“大家请注意,我只是说不搞株连!但是凡有罪的,绝不放过!因此在场的除了几个必须处死的为首者,我们会把其它犯人押解回去,如果有觉得他们罪不止此的,可以前往衙门申诉!我诸葛均的亲随子弟以及负责决狱的官吏,必定每日都在太守府大门等候你们的到来,而且绝不对你们告官的行为另加责罚。凡有敢于阻拦、胁迫申诉人的行动,以及事后敢于报复者,我诸葛均必然重处主事者,情节严重者,斩首示众!”

这下子一众罪犯和官吏都囧了。他们那是自家做的事情自己心里最清楚。可以说,在场的大部分罪犯即使不扯上高晓的反逆之罪,按照正常程序来判罪那也是讨不了多少好的,就算死罪可免,活罪肯定也是难逃。而官吏们心头更是郁闷:民告官这种例子开得顺了,那日后还有我们的好日子过么?这下子那般小民还不得爬到我们头上来啊?

本来若放在以前,大家也未必就真的担心:那帮子百姓无职无权,难道不怕得罪了官吏和豪门大户?但眼见着今日群众的表现,众人心里就都有点发虚。一个个都知道看来之前是把老百姓压榨得狠了,偏偏如今天道还很不好,老百姓们眼看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那火气肯定就大,如今又撞着诸葛均这个愣头青握着刀把子说要为老百姓护航,那还真说不定就会和尚拖木头——做出寺(事)来!

问题是眼看着诸葛均就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物,又有谁敢上前抗议?不,这还真有一个。那位郡决曹椽史李文看见刘壹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呆了一下,忽地咬了咬牙,上前大声说道:“三公子,这民告官多了似乎也不太妥当啊。若是有些刁民日日刻意前来诬告,那我们还做不做事了?”

诸葛均听了这话,忽然转头上下看了看这位李决曹,然后笑道:“李文李决曹是吧?刚才有为朝廷法度的时候不见你出来提意见,如今怎么心急了?说起来,的确,让你来处理这些断案的事务我看也是难为你了。这么着吧,从今天起你去做时曹,而这决曹呢,就由徐诚来做。好,就这么定了。”

众人一听,嗬,这小子干脆连辩论也懒得辩论,朝廷法度什么的也不引,直接就把李文给打发去干时曹这份很没前途的闲散职务去了。而且换上来的又是徐诚这个迂腐固执的二愣子。好嘛,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三公子外加一个二愣子,情况比刚才更糟糕了。这还要不要人活了?于是一个个看刘壹的目光不免就有了几分责备:你怎么越搞越糟糕了?

刘壹也是脸色发白,不停地模着自己的山羊胡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他也不太敢对诸葛均说话。如今这情形,谁知道这小爷下一步会干啥?

而一众罪犯心里也是暗暗叫苦:若在李文手上,可能还有几分生路;可如今落在徐诚手上,可就别想有网开一面的机会了。说起来这位三公子也是奇怪,既然都是一死,为啥要绕这么一个大圈子来做?

诸葛均自然是有他的理由的。刚才他终于突破了心结,决定了对待高氏族人的态度,那就是:杀不杀,不该由我诸葛均来决定,而是应该交给如今的司法来裁决。而他所要做的,是给在场的群众一个比较公平的机会,以及一个比较公正的审判。

通过这件事情,诸葛均想要逐步树立的,并不是一个清官的形象,而是一个可以让人民可以利用法律去对抗**官僚和大族豪商关系网的社会环境,以及一种普及于人民之中,敢于反抗强权,而又不盲目流于暴力破坏的精神和态度。他更想要借此慢慢打破世家、官僚、豪商、地主这几百年积累起来的坚壁,或许正是这些坚壁导致了日后整个汉人遭遇的‘五胡乱华’的悲剧——说实话,这真的是一种自不量力的挑战,即使说是螳臂当车也不为过。尽管诸葛均自己都在嘲笑自己,但是那一刻他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这个方向。

如果以前在网文上看到别人做此类事情,他九成九会嘲笑别人小白;但此刻诸葛均自己却觉得,让别人嘲笑小白也无所谓。反正老子就是个小白,既然重生了这一次,不如豁尽全力去活,把自己前世那些只敢想一想的小白思维拿出来拼一拼也好。干嘛我要绑手绑脚,整天只考虑古人的记录长短,活得畏畏缩缩?

种谷物固然要播种,开民智那也要播种,以人心为田,那么能不能开出另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甚至另一个属于中国的文艺复兴时代?

这些东西,这些事情,在后世有很多人流血流汗去做了,付出了很多代价,得到了一些回报。但是在这个年代,这一切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萌芽。而诸葛均穿越过来了,那么他就觉得自己有必要留下一些什么东西。

诸葛均并不奢求这事情能够成功,更不会觉得自己必定能看到成效。但是他还是愿意在此时此地,用尽自己的力量去破开人心中的冻土,悄然播下一些种子。至于这些种子是不是能成长起来,改变一些东西,诸葛均自己当然是全无把握。但是这些事情,他觉得是他作为一个穿越者的责任,是他想要做的,也是他该做的,更是他如今能做的。所以,他就做了。担当你该担当的责任,做你该做的事情,一切不过如此而已。

有的人屠万而为雄,以此作为男人的担当;但诸葛均去只想播下一些种子,默默地培养灌溉,即使不能长成希望中的幼苗,至少也留下一些痕迹,让后人可以学着继续走这条路,不至于再生出许多曲折,产生那些屠家灭族的悲剧。

他并不是就不担心可能来自世家大族的报复的。只是诸葛均忽然发觉,能够对抗畏惧报复的情绪,用一种较为开阔的手腕去处理世情,对待他人的生命,其实也是一种勇气。而对于中国古代的种种恶法和残暴不仁的地方,作为一个喜爱历史的小白,他前世在网络上看得多了、辩论得多了、也批评得多了。

既然如此,那如今轮到我了,居然还让一切依然同样,事情照旧重演么?靠,那我穿越一场是为了什么?到头来不过是一条缩起了卵蛋、屈从于历史的虫子罢了。一个男人活在天地间,如果没有办法选择他自己生活的年代和环境,那至少也要自己肩负自己走的路。一边杀人一边口中喊着我都是不得已,乱世求存就是如此——好光彩么?

小白诸葛均如此想着:乱世好杀人,屠万即为雄?这种英雄不称我心,老子不做!

这想法很傻很天真,说出来也不过是惹人笑话的谈资。但诸葛均却真心诚意地去做了,而我们也知道,人类的历史有时候偏偏就是被一些固执的痴人所推动的。诸葛均会不会走进一条死胡同姑且不论,但……以天下苍生为田,只问耕耘,不问收获,这算不算另一种男人的担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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