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他们还是去铁匠铺打杂。当然,和弗纳打了声招呼。查理顺路在裁缝店里订了两条沙滩裤。
没人听说过这种随意至极的裤子,更没有人听说过有一定防水性能的布料。不过查理铁了心要买——他可不想穿着长裤和靴子去划船。于是飞快地翻便店里所有的库存,选定了一种手感粗糙的棉帆布,又比比划划,说了半天,把做惯了坎肩和长裙的老裁缝听得眼珠子都凸出来了。
好在式样简单,回来的时候,顺利取到。
赤脊山一带不像艾尔文一般被森林覆盖,白天气温还是挺高的,何况止水湖周围浓密的树荫不多,所以,划船玩儿得趁早。加上查理想看日出,尤里取消了清晨的训练。
“中断不太好吧?”
“没事,等回来了补上就好。”
“回来的时候?那会儿不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么……”又一次要挑战酷暑?
“是啊。”尤里套上沙滩裤,跳下床蹦达了两下,低头瞅瞅,“唔……凉飕飕的。”
查理额头往双手手心里一贴,申吟一声:“那是因为你、你……”
尤里瞧瞧查理,一脸无辜:“我怎么啦?”
查理眼神儿一溜,抿着唇不说话,在枕头下和毯子里翻找一通,寻到尤里的小裤,揉成一团,劈头盖脑扔了过去:“你昨天晚上没把这个穿回去!”
尤里偏头一抄,那团东西就被抓到了他手里。这些日子他们天天洗两个澡。早上训练完一个,晚上睡觉……嗯,上床前一个,所以小裤干干净净,查理为什么要生气呢?
他看看查理身上的衬衣。试探地询问:“以后我会记得穿上?”
“也不是这个意思啦……”亲密之后,身体发软,连一根手指也懒得挪。因此,如果那样要求,未免太不近人情。查理心知肚明,一头把脑袋埋进毯子堆里——却没藏住红通通的耳朵——鸵鸟似地冲尤里挥挥拳头:“总之沙滩裤里面不能不穿东西!”
“噢。”原来又害羞了!尤里一本正经应上一声,嘿然咧开一口白牙,乖乖照做。
查理撅着趴了一小会儿。搂着毯子翻倒一边,蹭了两下。他只顾抚着自己地脸庞检查温度,没察觉身上的衬衣滑向胸口、卷起了一段,露出了腰月复。
尤里用力瞄了几眼,心里痒痒,干脆扑过去一把抱住查理捞起来感真好!他一边动手动脚,一边恋恋不舍地催促:“起来吧,不然就晚了。”
哪里还用得着他说?查理气急败坏地扑腾两下,像弹簧一般“蹦”地一声跳了起来。形单帆,底下的横桅可以在一个小角度内控制帆向。除此之外,连根牵绳都没有,纯粹用来搭顺风的。倒是一双船浆齐齐整整,把手处已经用得光滑圆润。前几回出去,靠地正是它们。
船上没有蓬,能坐下六七个人。不过,如果载了那么多人,吃水也就差不多三分之二,再想打鱼装货,是不可能了。
船停在埠头旁,一根铁链栓在了岸边。尤里开锁查理起锚。两人稍事整理,就在岸边看了回日出。可惜起了点雾,没有欣赏到惊心动魄那一幕。
他们没等多久,一个结结实实的家伙哼哧哼哧跑了过来,快蹿两步,眼看就要跳。
查理连忙喝住大野猪:“站住。格朗姆!”
格朗姆不甘心地刹住蹄子。站在岸上,长鼻子喷着气。都要拱到查理鼻尖了。
尤里笑了,指指埠头:“从这儿走。”
格朗姆站在原地,不肯挪窝。
“你这家伙!”白鸽提着一个满当当的篮子,堪堪追到,“听话,跳下去会把船砸翻的!”
格朗姆甩甩大脑袋,一溜小跑蹿下埠头跨上了船。即使如此,它上来时没轻没重,船还是晃了两晃,晃得查理站不稳,扑通一声坐倒在舱里。
暗夜女猎手将篮子递给尤里,轻巧地跳到船上。格朗姆顿时不乐意了。偏偏这时赫林迪斯也到了,拎着两个大西瓜。他本想和白鸽一样跳下去,格朗姆却故意占了下脚的地方。没办法,赫林迪斯只好绕几步:“真淘气。”
查理把从舱底挪到舱头:“可不是,它就是个淘气鬼。”
格朗姆忿忿,小尾巴乱甩,忽然四个蹄子一踢踏,原地蹦了一下。
一片轻呼,整条船一沉一升,晃悠悠个不停。两边船舷外更是荡开了一大圈水花,拍在岸沿上,哗啦啦作响。
四个乘客无奈,使劲浑身解数,对大野猪又哄又吓。最后还是拿一个甜面包圈解决了问题,尤里终于可以摇浆出发。
暗夜女猎手喂格朗姆吃完勒索来的点心,提议:“要不,我们把帆升起来吧?”
“我不会。”查理老实道,目光落到了尤里身上,“现在的风向,这帆能用吗?”
尤里望着查理的眼睛,耸耸肩:“我只会划桨。”他虽然在坦承自己地无能,但他的语气却快乐而骄傲。
赫林迪斯伸手到舷外沾湿了水,举起来感觉了一下风向,又查看了一下船帆:“行,能用。风小了点,不过总能省点劲。”
白鸽瞧一眼查理、瞧一眼尤里,正笑得促狭。闻言起身搭了把手。
他们两个你解帆我纵桅杆,默契而娴熟。很快,三角帆升了起来。
查理看得在心底里啧啧称奇。暗夜女猎手眼角瞄到了他的神情,略略有点赧然。不过她天性爽朗,一边坐下来,一边娓娓道来:“泰达希尔的森林里,有许多河流与湖泊。离多兰纳尔最近的,是它南边的奥拉密斯湖。以前在家时,常常去那边儿玩……”
嗓音轻柔,后面的下文却没了声音,化作与赫林迪斯的相视一笑。
尤里大觉轻松。有一下没一下划了一会儿,船桨一扔:“有帆就够了,我们又不赶时间。”
赫林迪斯微笑点头,温和地表示赞同。
白鸽指着尤里对查理道:“我记得尤里以前挺勤快的,你把他变懒了。”又扯扯查理的沙滩裤:“这肯定是你想出来地吧?”说完也不等查理有时间反击,往船舱一滑,倚在船舷上:“真该早点出来散散心,我差点要被烦死了。”
查理不好再揪着她的取笑不放,加上的确担心,试探着问了句:“因为和元帅的争论?”
“不是因为那个。”暗夜女猎手摆摆手,“温德索尔元帅是个真正地元帅……”她仔细打量了一眼查理,“——你没有看走眼。他值得任何一个人的全然尊敬,和那个心胸狭隘的盖瑞索斯可不一样。而且我们是联军,负责人本来就有权提出异议。”
“那么你在烦恼什么?”
“你们俩这几天没去镇政厅吧?那儿天天有人指控。”白鸽卷起唇,露出一个冰冷的讽刺笑容,“指控玛瑞斯擅自调离军队,害死了许多平民,还差点丢了湖畔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