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12月4号,星期三早晨,东陵市纪检委调查组从城区政府带走了副区长戚华阳。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这个消息几乎就传遍了区政府系统,听说是关于区政府搞的那个‘柳河堤工业园’工程出了问题,副区长戚华阳正是分管这项工程的负责人之一,一时间风涌云荡!
戚东东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还在城区医院住院呢,城区医院归在城区卫生局辖下,区政府有点风吹草动,城区医院很快就得到消息了,这里不少大夫是城区系统内干部们的家属,东东住在这个医院也是为了方便,因为他老爸戚华阳的分管工作正是文教、卫生(工业园工程是后来兼的)。
混混沌沌的纷乱记忆最终汇合成一整片,东东彻底醒觉后他惊奇的发现,自已回到了14年前。
短短14年却跨越了世纪,这几天东东就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是我穿越了时空回到14年前?还是在梦中梦到了未来的14年?具体是哪一种情况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和现在!
从卫生间往病房走的功夫,在楼道里听到了关于父亲戚华阳被市纪委带走的八卦……
步履蹒跚的东东似乎听不见其它人说什么,其实他听的很仔细,目光更扫了一眼那撮凑在护办服务台里的俏护士们,都二十几岁的模样,一个个清纯秀丽,有的还拿眼望戚东东呢。
“听说了吧?咱们区政府的戚副区长给市纪检委的人带去了……”一个护士这样说。
另一个护士忙问,“喂,戚华阳给市纪委的人请去喝茶了?这事是不是真的啊?”
“咋不是真的?陈院长那里传出来的消息假得了吗?”那个护士压低声音抛出了八卦来源。
大家不由恍悟,那护士便道:“听说陈院长爱人还是市监察局的,她的话八成是可信喽。”
“你们看,刚刚过去那个帅哥好象就是戚华阳的傻儿子戚东东,听说他还是东陵市92届文科状元呢,可惜老天爷糟塌了这么一个帅哥,自个儿傻就傻了吧,老子还给纪委弄走了,可怜喽!”
“这不正是你的机会吗?多帅的一哥,在这种困难时候你给予他一些关怀、帮助,好成就一段感天动地的精典爱情故事,说不准时来运转,人家老子没事他病又好了,那时你岂不是捡了便宜?”
“嘁,我才不稀罕呢,不过,咱们护办韩主任好象对这个傻东东挺照顾的。”俏护士又道。
“那不废话吗?戚华阳是分管文教卫生的,听说还是区委向书记提拔的干部,韩主任又不傻,人家儿子住这里,她能不巴结一下区里领导?不过现在就难说了,戚华阳一朝失势,嘿……”
东东脚步没有停留,区医院属城区卫生局,院长陈洁芳更是区卫生局的副局长,消息来源若是她那里出的,那肯定是真的了,没想到,重新回到这年代,就撞上了这样一件倒霉事,他不由苦笑。
……
柳河堤工业园是95年末区政府敲定的大项目建设工程,前期因项目资金问题中间闹过一回乱子,后来换了工程负责人,戚华阳就是负责人之一,但他不是主要负责人,算第二负责人吧。
东东仔细回想柳河堤工业园工程带给父亲的‘灭顶灾难’,也因为它的暴发,父亲早早结束了仕途生涯,这一事件受到牵累的人还有区委书记向国民,本来97年3月东陵市人代会召开期间,向国民是呼声很高的副市长竞选热门人物之一,但因为这一事件的牵累,向国民也黯然淡出仕途。
父亲虽说是向国民一手提拔起来的,但他并不是向国民的亲信嫡系,关于这一点也因为父亲本身权力的局限让他暂时达不到被向国民倚重的地步,在1996年前后,区委真正掌权的核心层领导都在党委这边,除了党委书记,还有六个副书记,这样繁冗的官制在90年代后期的某些地方政府班子里发展到了极至,直到2004年中央提出‘减副’决策之后,才逐渐把党政权力划分清楚。
在这之前,以议事形式存在的‘书记碰头会’几乎取代了党委‘常委会’的决策职能,什么事都在书记碰头会上敲定了,再上常委会‘研究’无非是走一个形势过场,没有任何实质意义了。
多数省、市、地委、区委、县委,党委副职都在五至六名左右,算上正职六七个人,已经超过了常委总数的一半,一般来说,地方班子常委9至11名,或11至13名,党委‘书记们’形成的书记会议,完全把权力集中在了‘党委’,至于政府,就是常务副职不挂副书记,话语权也甚微。
父亲戚华阳是四个副区长之一,排在末位,连常委都不是,严格意义上讲,都不算区领导,名义是上副区长,但说话没多大份量,拿你当领导看的人也不多,除了分管工作这一片,但就是在这一片里面你也说了不算,上面还有位‘副书记’分管着文化意识形态,根本轮不到你来做主。
所以从权力的层面上分析,父亲只能算是向书记这边的站队者,却不算是向书记的臂佐之仕。
现在出了事,父亲就有可能成为‘替罪羊’,官场上太多这样的角色了,很可悲,也很无奈。
……
“晓蓉啊,要相信党委、相信政府,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害群之马,关于市纪委带走华阳同志做调查,组织上也开会研究了的,另外我也相信华阳同志经得起考验……”
向国民也知道戚华阳的儿子在住医院,但他做为城区政府的一把手,也不会轻易的去看望什么人,现在戚华阳的给市纪委带走了,这关系到他向国民的仕途前程,不来探看一下人家还在医院治病的家属也说不过去,至少要做出一姿态,我向国民不怕流言蜚语,该干什么我还干什么!
方晓蓉也是上午才得知了丈夫给市纪委带走的消息,她大惊失色,慌忙跑去了区委找领导,于是,就有了向国民书记亲自来城区医院看望戚华阳儿子这一幕,在车上,他和方晓蓉说了这些话。
不过方晓蓉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女人,她所谓的‘大惊失色’也极有限,主要是她太了解丈夫的为人了,她不认为丈夫会一栽到底,如果不是丈夫的臭脾气太倔,有些问题她是可能解决的,但这涉及到了夫妻感情和家庭内部的深层次矛盾,一直以来丈夫‘刚傲不屈’,结果混到现在还只是个副处级干部,这一辈子,他的仕途也别指望再上多高的层次了,黄金的发展间段早就挥霍殆尽了。
向国民心里也暗暗对戚华阳这个老婆有点看不透了,换过一般人的妻子,听说丈夫给纪委带走的话,只怕没进了区委的大门就哭稀吓坏了,事实上方晓蓉没有这样的表现,她来找自已多少还带了些不满的‘质问’,当然,向国民也知晓戚妻的脾气,她是区里领导层官员妻子们中比较有代表性的一位,性子开朗兼有泼性,但不是不讲理的那种,大面处还真的是能让人下了台面的。
早听说戚华阳这个老婆是京城人氏,但没有人知道她是什么背景,不过这一点也不用再证实了,如果方家真有些背景的话,他姑爷戚华阳何至于混到这等地步?48岁了还在副处级上不来?
“……东东是个好孩子啊,92届我们东陵市的文科状元,我听华阳说,东东刚毕业回来可没准备去城区二中当教员,但是二中的邵康却一直盯着你家东东,去求了华阳多次,才把他要去二中的,谁能想到东东又摊上了怪病,唉!最近东东的情况还好吧?”入了医院,向国民开口又问。
“谢谢向书记的关怀,东东象是受了什么剌激,生活方面也能自理,近些日子越来越正常了,但就是不开口说话,谁也不搭理,医院也查不出什么原因,我本身也是医生,对他这种症状也没遇见过,准备让他出院回家休养一段时间,等过了年看看情况再说吧,您大可不必专程来看他……”
方晓蓉也知道向国民是来做姿态的,但越是这种姿态,越能收拢人心,要知道戚华阳都给市纪委带走了,他向国民还在关心戚华阳的家属,只这一点就很叫人心里服气,跟着这样的领导挺好。
在城区,谁都知道向国民是‘大家长’,高度集中着党委的大权,90年代中后期的官场是‘家长制’‘一言堂’‘大老板’的权力极峰时期,也是高腐时期,绝对权力的背后可能滋生绝对**。
当然,小小的正处级区委领导还不敢称‘大老板’,省里的封疆大吏才被尊称为‘大老板’。
当向国民来到城区医院的时候,早有人飞报了城区医院的领导们,院长陈洁芳和一堆院里大小干部在二楼就把向书记堵截了,“……向书记,您百忙之中怎么来区医院视查工作了?”
“洁芳同志,你排开这么大阵势吓唬我呀?去去去,都去忙你们的,我今天又不是来视察你们城区医院工作的,我只是来探望一个病人,这是华阳同志爱人方晓蓉,你应该认识的吧?”
望着中等身材但极有领导气势的向书记,这些医院里的小干部大气也不敢出,陈洁芳忙打发了他们都去忙,“怎么不认识啊,我和晓蓉同志是一个系统内的,她是市一医的妇科主任,我们很熟……”陈洁芳说着,又对方晓蓉道:“……晓蓉啊,东东那个病我看不是大问题,你别太忧心了。”
“嗯,谢谢陈院长的关心……”方晓蓉实在是没心思笑,但这时还是勉强露出笑容。
“这算什么事呀?你还谢我?太见外了,向书记,这边走,东东在三楼单间病房……”
……
对于戚东东来说,他不是头一次见向国民了,在他‘记忆’中,向国民是个和蔼可亲的老者,梳着大背头,夏天老喜欢穿一件灰白色的半袖衬衫,不过记忆中的向国民已经退二线了,此时此刻的向国民手里还握着大权的,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一派雍容的气势,浓眉锁时,许多人都会心惊。
“……东东,是区委向书记来看你了……”方晓蓉看见‘傻’儿子时,心里似给针扎一般疼。
戚东东穿着医院的白底蓝条纹的病号装,他没在病床上躺着,正在单间窗口前站着,听见有人进来,他才回过了身,望着进来这几个的眼神却有了一些神光,向国民来了?他居然来了?
向国民心里暗暗的点头,好帅气的小伙子,这个儿头怕有一米八四五吧?堪称‘伟岸’啊,又是本科毕业的尖子人才,怎么运气不好就摊上了这个怪病?不过表面上看,似乎看不出他有病。
“东东啊,还认识你向伯伯吗?啊?以前在家属大院里我可是老见你捣蛋呀,一转眼长大喽!”
向国民心里叹惜着,天妒英才啊,这时候他也观察到方晓蓉眼底的凄楚色彩,天下父母心啊!
陈洁芳只是静静站在方晓蓉背后,也不说什么,望着英挺俊朗的戚东东,心下也嗟叹一声。
戚东东飞快的在脑子里集合所有关于‘柳河堤工业园’工程事件的前前后后,96年底这一事件暴发,导致戚华阳、向国民都‘闲赋’下来,其实就是结束了他们的仕途生涯,但这事件真正的幕后腐主是98年年底才挖掘出来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向国民和戚华阳才晓得当年栽的多冤。
今天向国民就站在自已的眼前,戚东东心里有些激动了,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次机遇吗?
“……向书记,您别见怪,东东这病好一阵坏一阵的,有时一天不说半句话,唉!”
“晓蓉,没关系,你不用解释什么,我心里全有数,多好的孩子啊,老天不公呐!”
这句话让方晓蓉没能控制住眼窝里已经酝酿出的泪水,儿子无疑是她的一切,可是现在……泪水滑落时,又想到丈夫也倒霉的给市纪委带了走,这个家到底是怎么了?我也没造孽啊?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凝结,四个人都一时沉浸在自已的思域中,门紧紧闭着,向书记的秘书刘良守在病房外面……戚东东望了眼落泪的母亲,突然移步上来,张开双臂把母亲轻微颤抖的身子。
这样亲昵又带着安慰关切深意的动作让方晓蓉不由怔了,连向国民和陈洁芳也微微楞住。
“……妈,别担心,你儿子没事,爸爸也不会有事的,这里环境不错,我这几天呆在这想了很多事情,但我忽略了妈妈对我的关心,不知为什么,我心情特别烦燥,总是感觉要出些什么事,但我想不通为什么有这样的感觉,今天去卫生间时,听医院的护士们议论爸爸给市纪委带走的事,那一刻我豁然开朗,困扰着我的烦燥感觉突然卸掉了,刚刚看到向伯伯进来,我更生出一种明悟……”
在方晓蓉惊喜震骇的喜悦中,她疾伸双手捧住儿子的脸,“东东,东东,你告诉妈,你没事?”
戚东东眼里也蕴含着热泪,肯定的点点头,“妈……你和洁芳阿姨回避一下,我和向伯伯说点事!”
……
从医院出来的向国民,在上车之前,又回头望了一眼三楼那个窗口,那里站着一个高大的青年。
向国民微微朝他颌了下首,然后拉开车门上去了,‘公爵王’发出沉闷的吼声出了城区医院。
下午,三点,城区政府,向国民召开了‘书记碰头会’,正副七名书记全部参加。
“……柳河堤工业园工程前期因工程款欠缺怠工闹事,戚华阳同志在这个时候临危受命,接了工程指挥一职,并实施了招聘私营建筑公司垫款继续开工的策略,这次工程中暴发出来的渣子质量问题,涉及到了初期备料这个重要环节,大量资金的流失,工程材料是不是合格?是不是都通过了检验?这些问题,我认为有清查的必要,要查就彻底的查嘛,区委也不能遮遮掩掩的……”
区长李建设振奋的接过了向国民的话道:“我完全同意向书记的这个意见,柳河堤工业园是我们区政府近几年来最大投资的一项工程,不光市委在注目,省委同样给予高度的关注目光,现在工程上马不到一年,二次怠工,还闹出了渣子质量问题,这涉及到了一些干部们的作风原则,要彻查!”
“其实问题很清楚了嘛,戚华阳这个工程总指挥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我看还是等市纪委的调查结果吧。”副书记郑则林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但他心里并不轻松,向国民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事能深挖吗?别忘了你小舅子齐祖兴就是主揽工程的私营建筑商,眼下这好象矛头是对着我来的啊?
“我也同意向书记、李区长的意见,要查就从头彻底查一查,区委的这个建议可以报给市纪委。”专职党务人事的副书记傅振祥也开口表了态,他只是淡淡瞅了一眼郑则林,心说,戚华阳是工程总指挥?那你是吃什么的?处处指手划脚,你管的还不够宽?现在想拿戚华阳当替罪羊?嘿,只是想不通向国民为啥在这个时候把你这个嫡系丢出来?看样子戚华阳的份量还不够充当‘替罪羊’的。
向国民也不看郑则林,浓眉一轩,“那就这么定了,李区长,区委的意见你向市纪委亲自汇报!”
散会之后,郑则林明显的感觉不对头,忙急匆匆追进向书记的办公室去,“哦,则林啊,坐吧!”
向国民似预料到郑则林要追过来,只淡淡道了一句,便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平时郑则林若来他办公室的话,向书记总会亲切的在沙发上坐下与他谈话的,可今天此时,这种待遇却取消了。
“……向书记,过年的人代会,您竞选副市长这件事不容轻视啊,柳河堤工业园这一事件的突然曝光,肯定要对您过年后的竞选产生大影响,我还是坚持我的意见,这个事件不宜扩大……”
向国民抬眼望了下他,淡然道:“则林同志,工业园工程问题若不查清,这种负面影响是不会消除的,即便是影响很小,但它仍然存在,我想了想,还是彻查吧,工程问题不是后期才有的啊。”
郑则林心里一颤,咬咬牙又道:“向书记,工程最大的私营建筑公司是齐祖兴那家,我怕……”
“不要怕嘛,身正不能怕影子斜,齐祖兴是我的小舅子,但不等于他能够打着我的旗号胡作非为是不是?问题查清了好,对上上下下都要有个交代是不?我向国民要走,也要走的干干净净!”
“向书记,我明白了,”郑则林勉强露出笑容,“既然这样,那我坚决支持您的意见……”
“嗯,则林同志,你跟了我这些年最了解我的脾气,我向国民是霸道些,但原则还是要坚守的!”
……
“……云昇,有些情况我不说你心里也有数,该处理的你处理一下,我怕戚华阳撑不了多久。”
“郑书记,我知道了……”靳云昇挂了郑则林的电话,蹙着眉头在办公室绕了三个圈,区委的意图的很明显,这是要揭开‘工业园工程’这个盖子,向国民的转变是不是太快了?前几日子他生怕捂不住似的,仅仅几天后,他又突然摆明了彻查的态度?难道他有了什么新的发现吗?
靳云昇是城区政府常委、常务副区长,但他这政府的二把手在常委班子里排名第八,说话也没什么份量了,副书记们一堆,大事全在‘书记碰头会’上敲定了,常委会这个决策机构给架空了。
绕来绕去,靳云昇最终还是在办公桌前站定,拿起电话拔通了一个号码,“……罗书记吗?”
“云昇啊?嗯,我是罗宏东,有事说。”罗宏东,东陵市纪检委常务副书记,主持纪委日常工作。
“罗书记,有些时没去您那里讨酒喝了,有朋友又送来一瓶陈年老茅苔,我得和您喝几杯……”
“哈……你这个靳云昇啊,你这是要腐蚀我这个老纪委干部啊?”罗宏东的笑声仍旧爽朗。
“您那份修为可不是我能比得了的,我想腐蚀您还差着道行呢,就这样,罗书记……”
挂了电话,靳云昇深吸了一口气,区委要揭盖子,逼的自已也只能走这一步了。
这天下午,戚东东出院了,在母亲陪同下回了‘陌生又熟悉’的阔别了14年的家。
这天下午,城区区长李建设亲自去找市纪委副书记、市监察局长栾庆华汇报区委的意见……
这天下午,向国民给妻子齐祖云打了电话,说了一些让妻子震惊的话……
这天下午,靳云昇在下班前半小时离开单位,去了他常去的那个地方,但那里刚被贼偷了……
这天下午,城区医院传出了一个消息,区委向书记去医院探望了戚华阳的‘傻’儿子戚东东……
这天下午,方晓蓉给北京的父亲打去一个电话,说了一句话,‘爸,您的外孙一切都好’……
这天下午,区委区政府风卷云荡,核心层的领导成员都陷进了思索中,区委权力结构要变化?
这天下午,1996年的冬天迎来了第一场大雪,天黑的时候,雪把大地裹上了至纯至净的颜色。
九点,靳云昇从市委大院出来,脚下的厚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剌耳声音,茅苔喝完了,那件事才刚开始,如果今天晚上接不到罗宏东的电话,那自已可能渡过一生中最大的危机,这是漫长的一夜!
送走了靳云昇时,罗妻才发现靳云昇忘了拿走他的一个黑手提袋,不过它看上去更象一份礼物?
索兴就打开来看看……只看了一眼就把罗妻震惊了,“老罗,快来……这、这是……”
罗宏东红光满面,“怎么了?大惊小怪的……”目光触及妻子手里袋子中的东西也傻了,“几十万?”罗妻的手都有点抖了,但还是数了一下,咽了口唾沫才道:“三、三十万,没零没整的!”
罗宏东深深吸了一口气,蹙眉半晌方道:“靳云昇好大的手笔啊,城区工业园工程问题有内幕啊。”
“咋办呀?老罗,我、我吓得手都软了……”罗妻哪见过这么送礼的?老罗正气一身,从来没吃过这一套,酒可以喝,烟也会抽,但这种金钱礼他真没收过半毛,也难怪罗妻吓的傻了。
“干了一辈子纪委工作,我也头一遭碰上这么胆儿肥的,不过,要引出下一幕,还得撑住气啊。”
1996年12月5号,晨,市纪委收到一封匿名信和现金三十万,信就一句话:有内幕,待深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