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秋(张缇字之秋)怎么又来了,王府的事务很清闲嘛!”
江近海常常这样嘲讽张缇,不过张缇的嘴巴也不输给他。
“在下才疏学浅混口饭吃而已,倒是江兄生意做得大,这么久不回去料理你的生意,是否不太妥当啊?”
两人同样仰头大笑。
我捧着书在一旁,真不明白火花四溅地对着比笑声大有什么好玩。
张缇转过脸:“秦小弟,今晚吃爆鳝怎样?是我的拿手菜哦!”
喔喔,那当然好……
“不行,我跟她打算出去吃些名厨烧制的菜式,你还是改天再上门献艺吧?”江近海格外着重地强调了那“名厨”二字。
张缇聪明,直接征求我的意见:“哪有自己做的好吃,对不对?”
江近海也不示弱:“秦斯你要怎样,出门去吃饭还是吃这小书煮的不良品?”
四只眼睛冒着火光盯着我。
拜托!你们两个小孩一样斗嘴,不要把我扯进去当裁判好不好!
“我……”
再看看他俩如临大敌的脸色,我真不知道听谁的建议好。
此时,一阵马蹄声从后墙外传来,啪嗒啪嗒无奈地围着墙转了半圈,到前门,拍门。
“之秋在吗?”是趵斩的声音。
自打送郡主出嫁后,他就没再去王府找周裴鬼混,我都好久不见他那种不怀好意的微笑了,说实话还有点怀念。
张缇听见是趵斩在唤自己,急忙去开门。
“趵兄近来可好?到你府上,下人都说你不在长州,小弟可想得紧了!”他把趵斩迎进来,顺便介绍了江近海,“这位是秦小弟的吧兄,借住在此,姓江。”
“幸会……”趵斩行礼,仔细一看,顿时一惊,“阁下不是……”
对了,送嫁那天,趵斩旁边坐的不正是江近海吗?他们应当在某种程度上互相认识才是。
我开口道:“这是我吧兄,近日做买卖逗留在长州的。”
趵斩是聪明人,当即颔首。只剩张缇狐疑地在两人间来回望了望,不明以然。
“敝姓趵。”趵斩礼尚往来,作势介绍自己。
我看了看他。奇怪,几个月来他明显憔悴了,那双狡黠灵动的眼睛变得深邃沉静,锐意的鬓角也修剪得更短且平整,额首的头发梳理得更高、更紧。
伸手,拉住他的衣袖,我小声问:“你怎么了?”
不知为何,他给我一种刚经受过涅盘的印象,我心底有一丝不安和疑惑慢慢地弥漫开来。
趵斩低头看看我,最初的那一秒,眼神有些闪烁,随即恢复正常,笑道:“怎么,不关心你的小王爷,反倒关心起在下来了?”
“咦?”好端端地提“我的小王爷”干嘛?
张缇也觉着奇怪,忙问:“王府出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吧?”趵斩转头瞥了一眼天色,随口道,“丹怡郡主的灵柩到了。”
我这才从趵斩口中听说丹怡郡主的死讯。
她一直很安静乖巧。听从母兄的安排出嫁,一路上即使媒人要求她哭几声,她也一声不吭,到了京城,成亲,十天之后送嫁队伍离京,三十天后她安安静静地找了一条白绫,将自己悬挂在朝南的树枝上。人已埋夫家的祖坟,这回乡来的是衣冠和牌位。
“世书喜爱他妹妹得很,如果她不愿意出嫁,只要说一声就好!”张缇扼腕,“可惜了——”
江近海道:“生在王孙家,本来就没那么多事情可以随意。这女书心性也太脆弱了,不为这事儿死,也要为别的寻死去!”
“不是的!”我急忙说好话,“世书本身也跟郡主没什么机会交谈。如果郡主的下人们将异状禀报给世书,这惨事也许就可以避免!”
趵斩瞥我一眼,不言不语。
“好了好了,不说这些。”张缇挥挥手,揽过趵斩的肩膀,嬉笑道,“今天留下来在秦小弟这里吃饭怎样?有本大厨亲自烹煮的菜色,包你吃得赞不绝口!”
“喂!还没决定呢!”江近海不满了。
我拉住他,说:“就在家里吃也好啊,海哥儿去买些好酒好菜,既能让张大哥尽兴,也一样吃得痛快嘛!”江近海只得答应。
当晚,我华丽地灌醉了张缇和江近海。在他们倒成一片的时候,趵斩却与我相对,默默地喝着,一杯接一杯,就是不醉。
第二天他告诉张缇,他决定避世苦读,参加两年后的会试。
张缇捧着宿醉的头哼哼,猛然听到趵斩的话,吓得跳了起来:“你不是说不考么?”
趵斩是锦绣三杰之一。我也说过,他文武双全声名显赫,去过京城(相当于留过洋),考上举以后,朝廷给他提供过官职,被他拒绝了。此谓拿他没办法的恃才傲物者是也,跟张缇的花间游刃相比起来,风流程度有过之无不及。
张缇抱怨:“我都想两年后去碰碰运气的说,你这样一来,那咱们不是要考场见高下?”
“怎么,你怕?”趵斩笑笑。
“哪有!……有一点吧……”张缇不太甘心地挠挠脑后,“不过既然你决心已定,那就麻烦出发的时候捎上小弟,也省些盘缠喔!”
“知道。”
张缇的薪水哪里去了,这并不是个谜题,看花街柳巷的姑娘身上又多了几件首饰就能明白。
“要告诉小王爷让他替你打点打点?”张缇问。
“不必。”趵斩摆手。
连趵斩也要认真备考吗?我坐在一旁安静听着,心里没有担心会试在张缇与趵斩等人之间能不能月兑颖而出,只想到在追上趵斩之前,还有一关乡试的独木桥要过,指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看看江近海,他正闲得无聊地翻着书卷。
不管哪一试落第,我都不可能再有一次机会……稍微……有了一点紧张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