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程沫却不怒,依然笑了。“是啊,天底下哪有这么多高手?说得好。天底下不是每个人都能学成武功的,武师本就难得,上乘高手更难得,宗师级别的千人斩高手更是少之又少,因此也显得尤其珍贵。不过遥遥,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司马遥当然不爽。
“这就是因为心境。”
程沫依然不在意她的态度,眼睛望着操练的军列,声音变得厚重起来。
“心境,是习武的基础,内心的境界和身体的境界应该同步,这样才能一直突破求武瓶颈。武师要有武师的境界,上乘高手要有上乘高手的风范,宗师更要有一代宗师的气度。这并不是要人拿架子,摆官威,因为这就是你所说的‘功德’。”
“功德?”司马遥回过了头,出神地望着他。
“不错,功德。”程沫点了点头,“每个人的心境不一样,功德也就不一样。读书人修功德,习武人也修功德,天下所有人都能够修功德,但也因为每个人的心境不同,所以表现出来的气度也不一样;即使都是习武之人,都是武功宗师高手,因人而异,气度也会迥然不同。所以遥遥,你如果要习武,首先要确立自己的心境。”
“我的心境……”
“不错,也就是你所追求的功德。”程沫看了儿子一眼,似乎在十年前也带他做过同样的事情。
“遥遥,你父亲年过二十才开始习武,短短十年就能够踏入宗师门径,除了他刻苦用功之外,最主要是心境上的突破。躯体易炼,心神难磨啊!你父亲的功德,就是为国除奸,不论成败,因此他才心如明境,功进如神!”
“原来是这样……”
司马遥回头看了那些士兵一眼,心里有些茫然。这些人,肯定也想学习真正的武功,加官晋爵,流芳百世,然而却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在这里操练,连最低的武士门槛都不能踏进。
那自己呢?自己没有父亲那样的功德,也不可能有程伯父这样的功德,是否也会像这些普通的士兵那样一事无成,在这个世界里庸庸碌碌的过完这一生?而且没有功德,下一次轮回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遥遥,你想好了吗?”程沫说了一声,打破了司马遥的沉思。她抬起头,脸色微红地说道:“伯父,我……我是个没心没肺的人,如果真要说出像我父亲那样舍身报国的话……我实在没有脸说出来。因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心中的功德是什么。”
司马遥垂下了头,声音变得更小了。“既然我自己没有什么功德,我只好……只好帮我父亲完成他的功德了。如果还有和我父亲,和伯父一样的好人,我会武功的话肯定也能帮助他们吧……伯父您别笑话我,其实我最大的本事就是逗别人开心。能看着别人笑,比我自己笑还要高兴……”
“……”
程沫有些惊讶地望着她,让司马遥有些无地自容。但这位伯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和儿子走出了军营,朝家而回。回家后,程允华有些关切地问道:“爹,贤妹的心境,是否有大功德?能够习武吗?”
“你爹我也不知道,这孩子的来历似乎不简单,到底是有资质成为尊圣的司马渊的女儿。”程沫笑了笑,看向了天边渐坠的红日,“功德在已,人中之圣;功德在天下,乃圣中之圣也!我的修为,不能对她的话作为指引了,我只是一个宗师高手而已。如果有可能的话,指点她的应该是武中的尊圣……”
“武圣?”程允华似乎吃了一惊。程沫却不再说话,自行回房歇息去了。程允华有些不明白的抓了抓头,似乎听见父亲嘀咕了一句。“不过这孩子必须好好管教一下了,嗯……”
……
……
天色微明,司马遥就被一个丫环从被子里叫起来了。对了,从今天起要开始学武了吧?看了看外面还没有升起来的日头和有些发凉的天,司马遥一时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不能再睡懒觉,这实在是打破了她三十多年的习惯。
大大的伸了个懒腰,司马遥懒散的穿好了衣服,慢慢的晃到了后院,却见程氏父子早已站在那里等她。程沫的脸色很平静,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声:“昨天是怎么对你说的?”
“嗯……日升而起……”看了这位伯父一眼,司马遥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有些难为情。程沫并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如果你再不用心,我便不再教你,你要切记。”
“我!……”程沫的声音虽然缓和,但中气充沛,而且字字如钟,把司马遥的瞌睡全部敲醒了。她连忙站好,恳切地说道:“对不起伯父,我……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
“嗯,如此最好。”程沫点了点头,说道:“伯父今天开始,正式教你习武,你要用心学,修行的成果由你自己的努力而定。这是一套我程家先祖流传的入门练肉拳法,名叫《豹胎易筋拳》,一共七十二式,是修习内丹、磨炼人筋肉皮膜的尚好拳法,你可要用心学下来。”
“是!”司马遥抖擞精神,跟着程沫一步一式的练了起来。
大雍武学和司马遥认识的大不相同:习武之人,要先练成“武丹”,这是让她模不着头脑的事情。程沫告诉她,所谓武丹,就是在习武过程中将“精力”和“元气”慢慢积累,沉聚丹田,是武学之人的命之根本,也是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过程。
精力,就是精神心境之力。
元气,就是身体劲道之力。
两者能够合为一体,就叫做“武丹”。
如果不能成就武丹,那就表示这个人没有资质,不是练武的材料。
但如果成功的成就了武丹,就已经踏入了“武士”的行列,这种最初级的武丹被称为“气丹”。拥有了气丹的武士身体强健,是以军中壮汉也是博击高手,但在这种武士面前只能一败涂地。
拥有了气丹成为武士之后,再用武丹化为“精元之气”修炼筋肉皮膜,习成之后铜筋铁皮,力大无穷,便是成就了“外丹”,踏入十人敌武师的境界。
武学第三境,是以武丹“精元之气”练骨,习成后骨硬如钢,身坚如铁,精元之气化为功力外放,攻守之间比之武师更甚十倍,这便是成就了“内丹”,也就是百人敌的上乘高手。
最后一重境界,便是练脏,成就“血丹”。血丹习成后内脏坚如磐石,刀枪难伤,而且精元长存,能斩千人。这便是威名震耳的武学宗师。
司马遥听着程沫的话,心里有些沮丧。原来习武一点捷径都走不了,全得凭自己练,实在是不太符合她这种人的性格;但看着程沫言传身教,司马遥也不好意思打退堂鼓,只得学一招是一招了。
真正习武,和军士搏击自是不同。那些军士操演,多用石锁石担锻炼筋肉,一个个结实饱满,人高马大;而程沫这种宗师高手身骨极其均称,气息内敛,而举手投足间却蕴涵着无穷的力道。这也是真正会武之人和莽夫的区别。
这是因为真正的武功,从始至终,讲究着一个“丹”字。没有武丹,在大雍只叫武术,不是武功。
比如程沫教的这套《豹胎易筋拳》,是特地为司马遥量身而选,凝聚武丹的上好拳术。
豹,本是速度见长,暴发力猛的凶兽,适合司马遥这种身材小巧的女孩,但程沫在一开始教她的时候,并没有要求她打得又快又猛,只是让她用心的把这套拳分毫不错的打完。
司马遥虽然不是天才,但毕竟头脑没有问题,几次下来,已经记下了七十二路拳路。但接下来,程沫却并没有要她直接练拳,而且先行站桩。马步,弓步,箭步,以及拳路中各式各样的步法,都逐一让她练习站桩,这让司马遥有些郁闷。
站桩尤其辛苦,而且单调乏味,一个步子更要站上一柱香的时间,任凭身体再好也是累得全身酸痛,何况是她这个终日懒散的人?偏巧这位大伯平时很温和,可在练武的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哪怕司马遥身上有一点不对,就是一记竹片打得她龇牙咧嘴。
第一天下来,司马遥一路拳法没有学会,身上倒挨了十几下,便累得连洗澡的力气都没有,倒在床上就睡了。不过这倒有一个好处,因为从前世起司马遥宅狠了,落下了失眠的毛病,每天晚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现在也是一样。
今天却终于不同,司马遥的脑袋还没挨着枕头就睡着了,一觉到了天亮。头一次真正的日升而醒,虽然身上还有些酸痛,但精神却比原来好了许多。
“唉,也算有点好处,不用当暗夜精灵了……”这是她现在安慰自己的借口。
于是一连大半年,司马遥都在练习站桩。虽然枯燥乏味,但这个世界能够引起她兴趣的东西实在太少,混混淆淆的过了十年之后,突然每天有点事情做,反而让她能够沉下心来了。管他呢,反正自己又不是什么天才,练成高手进宫除奸是不是屁话还很难说,练一点是一点吧,总比每天混吃等死强。
但她站桩归站桩,嘴巴里却总不老实,每换一个拳步,经常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飞龙在天,见龙在田,翔龙摆尾,龙行虎步龙争虎斗龙马精神龙的传人望夫成龙……打完收功!……英雄,你哭啦……”
劈!
“哇!……”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一记竹板刷在他的小**上。这时的司马遥就是真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