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喳!”李鸿章拉着曾纪泽赶忙退到内书房去了,剩下奕-还没来得及更换朝服,垂花门外脚步声响,大踏步进来一人,身材高壮身着八品蟒服的太监展开明黄折本缓缓读到:“上谕恭亲王奕-乃宣宗成皇帝皇子、文宗显皇帝胞弟,自参议军国大政以来,参赞军机、综理国政至今,翊赞纶扉,老成谋政,公忠体国,虑建奇勋!素为先皇及皇太后嘉许!今大行皇太后滨天,该王夙夜办理大丧典仪,实为宗室中之表率,国家再造元勋!为振兴国政、复图自强,特加封恭亲王奕-、惇亲王奕誴、醇亲王奕諠、礼亲王世铎为议政王爵位,各赏亲王双俸,参赞谋划国政。
起复恭亲王奕-领班军机大臣、宗人府宗令、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之职位,赏高丽参三斤、燕窝两盒以资养护身体。该王与国咸休之臣,断不可因疾病有误国事,希该王深体朕意,辛劳为国。朕有厚望!钦此。”
“奴才、奴才叩谢天恩!”奕-大喜之下伏地叩首,心里认同李鸿章刚才的说法。站起身喊道:“双喜!赏来传旨的公公每人五十两银子。”
“奴才崔玉贵请王爷安!万岁爷让奴才问王爷安好!谢王爷赏!”崔玉贵说完大踏步的去了。
内书房走出李鸿章和曾纪泽也赶忙给奕-道喜:“王爷大喜!臣等今后又能在王爷麾下效力了。”
曾纪泽眨眨眼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仔细一琢磨明白了其中差池却不敢说出口,只跟着李鸿章说些奉承话。
奕-淡然一笑:“少荃、劼刚恭贺的早了!皇上近来颇懂得帝王心术了!也罢!我就勉为其难吧。”
奕-奇怪的话语让李鸿章陡然惊觉:小皇帝这是用明升暗降之法,明面上给了奕-议政王的爵位,但这个议政王和同治初年的议政王决然不同,那时候同治皇帝没有亲政,议政王只有奕-一位。现在别说小皇帝的亲阿玛醇亲王,连惇亲王和八竿子打不着的礼亲王世铎都有了如此名衔。显然是防止奕-一人独大。
再说奕-原先最重的权柄除了领班军机大臣,就是管理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兼管神机营,如今这两个职位全都不见了,显见是皇帝明升暗降,把奕-管理禁军和外交事务的职位撤了,分割奕-权力的妙计。想到这,李鸿章脸上的笑容有点呆滞,但嘴里的奉承话不停。
奕-脸上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忧虑,指着条约文本:“咱们看看俄国老毛子下面的条款,看完了你们别走了,晚上在这吃饭。双喜,去准备准备!”
“喳!”
几人往下看:
八大清帝国与俄罗斯帝国从前所定条约未经本条约更改之条款,应仍旧照行。
九此约奉两国皇帝陛下御笔批准后,各将条约通行晓谕各处地方遵照。将来换约应在圣彼得堡,自画押之日起以六个月为期。
十自此,俄罗斯帝国与大清帝国共同友好相处,为和好邻邦。应极力发展两国各自感兴趣之事务,使两国臣民永享升平。
“永享升平?难道是咱们请他们来的?二十年前他们趁火打劫!割了咱们乌苏里江以东以北多少地方去?哎,看着这份也就罢了。劼刚,你还有什么疑问?”
“王爷,臣亲自跟吉尔斯谈得,到没什么疑问,这份条约里虽没有割地,俄国人却把赔偿军费从九百万卢布提高到一千九百万!吉尔斯虽然不学无术,但在赔款方面却死不松口,说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的意思。您看”
“一千九百万?合着咱们官银是一千一百万两呐,皇上是什么意思?”奕-皱着眉问。
“皇上倒是不在意,说挣一分是一分,现在保证了西域新疆的完整,俄国人是为利而来,多给他一些就是了。可户部尚书阎敬铭说眼下户部就剩了不到四百万银子,各省解京的银子统共到九月份才得。皇上让从大内先出四百万两作为定银,等各省银子到了给他们就是了。”
“恩,也只得这样办了。这些年签订的条约,哪一项不是割地又赔款?此次多亏了你,还有少荃。”
“王爷过奖了,这次还真亏了皇上的计谋深远,还有伍廷芳、辜鸿铭在旁参赞。伍廷芳对国际法律无所不通,辜鸿铭熟练九国语言风俗,帮了大忙。第一次会面,辜鸿铭把皇上赐他‘奉旨休学’的金牌带上,唬了吉尔斯一大跳!呵呵,真是个怪才。”
刚说完曾纪泽脸色忽然沉静,“不瞒王爷和李中堂,臣倒是觉得俄国人此次如此轻而易举的要了银子就签了条约,吃到嘴里的肉让咱们掏出来,虎狼之国绝不会善罢甘休!这以后的事……”
“所以咱们须改革内政,强大自己的国力,到那时这等丧权辱国的条约我看谁还敢拿到咱们大清来!外患实为肘腋之疾,内忧才为心月复之痛!可惜咱们大清明白的不多!就靠你们几人了!”奕-的一番感慨在三人心里投下了浓浓的阴影。
“王爷,五天后各国公使们要入宫觐见,臣要回北洋,听皇上的意思要请您和劼刚等人在旁陪同。”
“这倒不难办?少荃,你北洋水师的工程银子在阎敬铭那里要来了吗?现在国库空虚,可不太好办。”
“王爷,第一期需要的三百万两,丹初倒是很大方,给了二百万,他还说呢,不是户部空虚,能全给付。哎,我也不好让他做个空头的户部尚书,剩下的臣再想办法吧。”
李鸿章嘴上这么说,心里有数,阎敬铭奉了圣旨拨给二百万,可上次养心殿皇帝为了警告他还给了他一百二十万银子,从那时五十多岁他才对十一岁的小皇帝充满了敬畏之心。三百二十万银子足足够用。
他要打造一只亚洲第一舰队的梦想很可能就要实现了。
一听说恭亲王奕-又重掌了军机国政,前些天不上门的六部九卿、各部院大臣和认识不认识的宗室王公狗屁颠儿的蜂拥跑来请安送礼问好,奕-对这些陋俗丑态也毫无办法,只传话礼物带回、一个不见。
绝大多数脸皮厚的官员人是走了,留下了堆得小山一般的礼物,理由冠冕堂皇:留着给王爷赏人用。
大清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么个混账世界!奕-看着琳琅满目的东西心里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