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我得亲自上京面圣,非得忍下这口恶气,跟那昏君来一场谈判。”邢震洲沉默了片刻,坐到桌台前,铺上纸准备书写奏文。
原天铿摇头叹了口气:“来不及了,圣旨已经下达,南方四国必须囤兵,除了归冕和我们有和亲之盟,三公被封为归冕大领准继承人,可以保证不会和我们起冲突之外,就是曾经和梵灵签署过协议的烈洛,他们会不会出兵攻打,我们也不敢肯定啊!”
邢震洲放下笔,猛然愣住了。自酆阳合战之后,只要有人一提到“烈洛”两个字,他心里就会有些不安。听了原天铿的话,他不是没有想到“先制人”,而是龙骏彪那张大义凛然的脸,总会让他无端地感受到一种威胁的力量。若是没有龙骏彪在那里,只派一名曾经长驻烈洛的将领,陪兰格一起充当说客,前往雁口游说,倒是有几分把握,但碰上那个只重感情、毫无野心的“英雄大领”,恐怕仅仅凭那一纸皇命,两国的盟约便随时都面临着被突然撕毁的危险。
“原师傅,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考虑考虑。”他遣退了原天铿,抬手模着下巴,要做这般决定,恐怕的确困难重重。
兰格正坐在荔园中的亭里赏花,一双儿女定国、定玉不在身边,也没有丫环陪伴。邢震洲悄悄走过去,见她凝望着园中盛开的红梅,看得出神,脸上却没有露出笑容,表情反而有些苍白无力。
“为什么不开心的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呢?震云死在地牢不久,震洲和彪哥哥又可能会兵戎相见,为什么?”
她对着红梅喃喃自语,谁知被邢震洲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时,她惊愕地转过头,猛地从石椅上站了起来。
“兰格,你刚刚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震云是死在地牢里的?”他抓着她的手腕,眼中透射出箭一般锐利的目光。
兰格吓呆了,此刻在他眼前的邢震洲,果真是她深爱的丈夫吗?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可怕,不禁令她想到了鬼魅,手腕被抓得隐隐作痛。但很的,那种恐怖又恢复了正常,他咬了咬下唇,轻声道:“对不起,我刚不该那样……我只是想让你告诉我,关于震云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他吞下去的那些毒草,是不是……你给他的?”
“是……有天夜里,我看到你半夜起床,一时好奇就跟在你后面,无意之中现了被囚在地牢里的震云。后来你去了归冕,我探望过震云,给他送了些伤药,当我要离开的时候,他让我帮他摘来地牢外面的几棵草,可我真的不知道那草含有剧毒,他是想要自尽……”兰格回想着当时的一幕,心中情不自禁地涌上一阵酸楚。然而,她仍然对丈夫撒了谎,她不敢想象邢震洲知道那天定邦也去过地牢,将会生什么可怕的事。
“那么……我对震云所做的一切,你都看到了?兰格,你会觉得我冷血,会恨我吗?”他握起她的双手,声音颤抖着。
“桓姐姐都没有恨你,我又怎么会恨你?况且,我连孩都为你生了两个,就算我要恨,又真能恨起来吗?”
“你把震云的事……跟星桓说过?”
“不,我没有跟她说过,只是桓姐姐比我聪明太多,她早就猜到震东和震云死得不像表面那样简单,但是她爱你,她想和你一起实现你们长久以来的梦想……震洲,也许桓姐姐爱你,有她自己的方式,可我……我不想看到你再杀人,加不想看到你和彪哥哥打仗,你们一个是我丈夫,一个是我故乡胜似血亲的兄长,要是打起来,就是用刀割我的心啊!”兰格低着头,声调异常痛苦,邢震洲已感觉到她的手心在逐渐变得冰冷。
“我就是不想和龙大领打仗,特地要来和你说明,想拜托你写封信给他,再派靖儿去雁口。我已经决定解除靖儿的影破之职,让她永远陪在心爱的人身边,龙大领是个重感情的人,相信为了靖儿,即使违抗圣旨,他终也会答应,不是吗?”
“你真是这么想的?”她疑惑地望着他的眼睛。
“兰格,到现在你还怀疑我么?尽管龙大领在酆阳合战中并没有帮我打巨鹘,但在我困难的时候,是他收留了我,给了我安身之所,我怎么会恩将仇报?呐,咱们还是去看看四郎和玉儿吧。”邢震洲携起兰格的手,朝花厅的方向缓步走去。
星桓,你是因为爱,和对天下的执着,会加包容了我的一切吗?走在石板小路上,邢震洲的心潮久久不能平复。的确,在这个世界上,真正了解他、懂他的人,除了冷星桓,再也没有第二个。正因为他灵魂中有一种别的大领都不存在的特质,会得到她的爱,他有一颗愿意在毁灭之后重获生的涅磐之心,她能包容下他所有的缺点。他和她,骨里都藏着难以估量的霸气,忽略了缺点,让优点互相结合,哪怕会让一些人受伤,路,仍然要坚定地走到后。
抱着可爱的儿和女儿,再望望已是笑容满面的兰格,邢震洲也笑了,只是心底生起了一缕莫名的凄凉。这一家四口的幸福时光,究竟能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愿这份亲情变成随水而逝的落花,此刻将它再握紧一次,奇迹,或许可以带来永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