革命家是两间小砖房,不过房盖是草顶,两侧大山和)F泥墙,这种建筑,当地俗称“一面清”,属于一种组合体,前面看着像砖房,比较漂亮另外三面是土墙,比较暖和。
进了大门,透过玻璃窗,往里瞄了一眼,胖子不由笑了,只见老革命盘腿坐在炕头,一副很有派头的架势,前面放着小炕桌,老伴正拿着酒壶给他倒酒呢。
“跟我想得一样,正好咱也赶个嘴吧。”胖子敲敲门:“老站长、大娘,俺来看你们了。”
“你小子是来蹭饭吧。”老革命哈哈两声。
小老太太动作麻利,把屋门打开:“还拿啥东西,我们家老头子没退休的时候,谁拿东西来串门,肯定给卷出去,就你是个例外,送葡萄酒就收了。”
“今年的新酒得过年的时候才能喝,我给您带点山货。”胖子乐呵呵地说着,重新认真打量老太太。
只见她头都梳到脑后,然后挽成一个疙瘩揪,上面用一个黑色的丝包着;身上穿着一件黑大绒的大褂,裤脚抿在一起,紧紧绷在脚脖子上,显得干净利落。
“大娘,身子骨还挺硬实啊!”胖子见小老太太腰不弯,眼不花,也赞了一句,一般上了点岁数的,都喜欢听这话。
“胖子,赶紧上桌,在你那吃了大半年,也上我家吃一顿。”老革命在炕上张罗着。
小老太太添了一副碗筷,又拿小酒盅给胖子倒酒:“胖子,本来我以为你们那挺艰苦,哪知道回来一看,老东西还长肉啦”
胖子嘿嘿几声:“还成,我们家伙食要好一点,主要还是心里畅快,心宽体胖嘛,大娘您要是去了,保准也能胖。”
“换大杯。你以为别人都像我呢。胖子喝二斤都没事。”老革命颇有一家之主地风范。把小老太太指使得团团转。结果被老伴瞪了好几眼。
这顿饭吃得挺痛快。胖子把靠山屯地情况详细介绍一番。老太太也挺动心:“等来年开春就搬过去。这个没良心地。把我扔家就不管。俩闺女又都不在身边。也太狠心了。”
“不用开春啊。就您一个人。过两天就搬过去。我家有地方住。还有个小丫头。最会哄人。家里啥都有。那家伙可热闹啦。”胖子吱溜喝了一大口酒。就说起家里地小猫小狗。小熊小猴。说得老太太一个劲点头。
撂下筷子。胖子想把老革命这大半年地工钱算一算。可是转念一想。人家不差钱啊。退休地工资不少开。就老两口子。肯定够花。人家去靠山屯。就是找点事干。现在要是提钱。就冤枉了老革命地心意。于是也就忍住。反正以后生活在一起。慢慢来吧。
于是就会合了程磊和耍猴地。他们俩就在收购站地食堂吃地饭。年年到了忙时候。收购站都要起火。临时办个食堂。职工不用来回跑。有道远地农民也可以在这吃口热饭。
正好四个人。两辆自行车。胖子和程磊一人驮一个。耍猴地坚持要坐程磊地车子。他亲眼目睹了胖子地车技。心里实在没底。
胖子心里也没底,所以死乞白列地要驮耍猴的,老革命年岁大,万一摔一下,老胳膊老腿的,摔坏咋整,程磊经常骑自行车跑雪道,他驮着老革命应该可以放心。
耍猴的愁眉苦脸转着眼珠:“要不你在前面骑,我拽着托货架,鞋底光溜,在雪地上出溜怎么样?”
“行,你要不怕把鞋底磨没了就行。”胖子飞身上车往前蹬,耍猴的急了,紧跑几步,抓住胖子的衣服,奋力往托货架上一跃。
扑通,自行车轰然倒地,耍猴的直接就张阳沟里去了。
等到了县城,已经是眼擦黑,食品公司因为经常要收购鸡鸭鹅猪啥的,所以建在北门外,几个人直接赶过去,老远就听见一阵喧闹。
只见道边排着一辆辆马车,车上拉着鸡笼子、大花篓之类,里面都装着花公鸡、大白鹅、麻鸭子啥的,足足排出二里多地。
院里更是热闹非凡,挑着水银灯,照如白昼,鸭子大鹅占了半个当院,嘎嘎嘎地叫声汇成一片,颇为雄壮。
加工车间里面冒着腾腾热气,杀鸡宰鸭,忙活得热火朝天。整个大院,只能用嘈杂来形容。
胖子挤到大门口,立刻有人吆喝:“到后边排队去,我们都排了一下午,还没轮到呢。”
“俺不是来卖鹅的,我是来买鸭子大鹅的。”胖子使劲嚷了一声。
“别跑这添乱。”负责把门的人吆喝一声,随后胖子就被挤到后边。
没办法,人多力量大,胖子体格虽好,也只能溜边。
“还是你们来吧。”胖子想不到连大门也混不进去,感觉特没面子。
程磊和老革命挤到前面,立刻就被放行。一进院,鸭鹅的吵闹声就更加震耳欲聋,说话要是不大声喊,根本都听不清楚。
老
着大伙直接奔办公室,迎面碰到一个人,一把拽住胖哇啦也不知道说啥。
胖子一看,是上一回帮着往省城拉山都柿的邢师傅,于是就使劲和他握手,一起进了办公室。
在走廊里面,胖子晃晃脑袋,这才清亮一点:“好家伙,耳朵差点震聋。邢师傅,你忙啥呢。”
“正要去装车,往省城运白条鸡,今年任务多,上边催的也紧。不过是好事,证明大家比以前富裕了,哈哈。”邢师傅对胖子的印象相当不错,尤其是在他家吃的那顿饭,记忆犹新。
“那你忙吧,有时间到我们那去,好好喝喝。”胖子心里忽然有点没底,转向老革命问道:“不会有麻烦吧?”
“没事,上面拨下来的数量,年年都能超额完成,不在乎咱们这千头八百的。”老革命胸有成绣。
在经理室门口,老革命敲敲门,然后领着胖子他们走进去。在办公桌前面,一个五十岁上下的人正打电话,而胖子的目光则被旁边坐着的那个人吸引。
赵万山县长今天心血来潮,特意食品公司来督促收购工作。往年就派办公室主任过来看看就得了,但是今年省里催得特别急,主要原因是副食供不应求,所以就成为热点。
看到进来的那个胖乎乎的人影,赵县长不由放下手里的茶杯,眉毛抽动几下,心里立刻就像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
“县长也在这啊。”胖子乐呵呵地打了个招呼,心里那种不妙的感觉却越强烈:这家伙可是一直瞧我不顺眼,不会找茬子吧?
食品公司的张经理打完电话,热情地招呼老革命:“老孙,你咋这么闲着呢,快坐。”
“我们是来”老革命刚要说话,胖子在后面悄悄捅了他一下,老革命话头一转:“我们来县城办点事,特意来瞧瞧你。”
胖子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去年买小鸡的欠款,正好也该还上了。”
赵万山听了,心里合计一下,也就明白了胖子的用意。他也在靠山屯住好几天,隐隐听到要办鹅厂的事。
于是心中有了计较:死胖子,今天你甭想从这弄走一只大鹅。
闲谈几句,胖子也就告辞,出了办公室,耍猴的就问胖子:“你咋不提买鹅的事呢?”
“你脑子长根弦没有?没看县长在场吗,那家伙对咱们可老大意见了,咱们先吃饭去,等一会再说。”胖子刺了他一句,出门的时候,看到门口停着一辆吉普车,正是赵县长常坐的那一辆,刚才没咋注意。
出了大门,对面就有小饭馆,四个人进到里面,要了点热汤和馒头,边吃边等。胖子对着窗户,密切注视着食品公司的大门。不大一会,就看到车灯闪烁,那辆吉普车开出来。
“走。”胖子把筷子一撂,掏钱算账,然后又急匆匆地赶回去。
“老孙,你们到底啥事?”张经理心里也明白,刚才是有县长在场,所以老革命没说实话。
程磊忽然道:“张经理,就是上一次我跟你说过的那事,靠山屯要办鹅厂,准备买鸭子大鹅。”
张经理一拍脑袋:“我都忙昏头了,你一说才想起来。不过这事好像办不了,赵县长临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过,不许外走一只,一定要超额完成任务。”
“该死的赵白脸。”胖子心里骂了一声,这件事果然和预料的一样,遇到大麻烦,自打和赵万山一照面,胖子就知道这事要坏菜。
“老张,我们要展养殖业,这也是正事啊。这鸭子大鹅一杀,就只能吃肉,要是我们养着,越繁殖越多,那不是为国家做了更大贡献嘛。”老革命的脸上也严肃起来。
“这是县里的指示,你说我能不遵守吗,你也当了一辈子站长?”张经理跟老革命也算几十年的老关系,所以把话也说到份了。
老革命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当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望了胖子一眼,然后摇摇头。
程磊也急了:“张经理,你都答应的事,怎么能变卦呢!”
“我说话能有县里说话好使啊!”张经理也有点急眼了。
胖子连忙拦住程磊,不能因为给靠山屯办事,影响程磊的工作。这件事最关键的一点是,赵县长代表的是政府,名正言顺,就算胖子去找大辫子她老爸,估计也是白搭。
“咱们的鹅厂鸭厂都盖了,没有鸭子大鹅怎么玩?”耍猴的其实最盼着鹅厂成立,他这个厂长也好走马上任,现在一看要泡汤,所以满脸气愤。
想想大伙整整一个秋天,采草籽,盖房子,累个半死,这要是弄不回去大鹅,真叫乡亲们心凉半截啊。
胖子阴沉着脸,猛然吼了一嗓子:“那咱们就自己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