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王工在回到北京之后,就把照片拿给这位冯其英老先生鉴赏。看到面的二龙戏珠,冯老先生心动不已,面的一枝一叶都叫他心痒痒,最后终于按捺不住,要来瞧瞧实物,所以叶海波也就把他拉到靠山屯。
到了野菜厂,冯其英在二龙戏珠前面驻足观赏,这一看,比照片的还要玄妙百倍,无论是精气神形,说不完的妙处,老先生于是再也舍不得离开。
找到林青山,冯老直言不讳地说出要购买这两棵红豆杉。林青山他们事先都和胖子通气,当然不能做主。尤其是说了当年日本人也曾高价收购未成的事情之后,冯老先生也急了:“你这厂长都说了不算,到底是谁当家?”
就这样,叶海波才拉着他来到鹅厂找胖子。胖子还以为冯老已经同意入伙了呢,乐呵呵地凑去,结果对方劈头问道:“那棵二龙戏珠,无论多少钱,我都买了!”
胖子挠挠脑袋,小眼睛也等起来:“冯老,无论你出多少钱,俺都不卖。”
好家伙,俩人一来就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份。叶海波知道胖子的打算,心里暗暗着急:胖哥今个有点昏头啊,把冯老先生惹急了,抬脚走人怎么办?
冯老脸色更红,俩眼跟胖子的小.眼睛对视:“一万怎么样,立刻叫你成为万元户。”
“俺前年就是万元户了,还有县.里的证呢。”胖子鼻子里面哼了一声,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老先生骨子里傲气十足,估计是不屑留在靠山屯这样的小地方,所以也就没客气。
反正胖子琢磨好了:有这种癖好的人,看到二龙戏.珠,恐怕就再也舍不得离开了。
冯其英重新打量一下这个其貌不扬的胖子,以为.他是吹牛。叶海波却点点头,给胖子作证。
冯其英也皱起眉头:对方不差钱,这事有点难办.啊,这个死胖子就是不松口,我总不能硬抢啊,再说肯定也抢不过这家伙。
“胖同志,你要知.道,二龙戏珠要是在我的手里,才能真正被更多人欣赏,真正体现它的价值,总比埋没在你这个山沟沟强?”既然对方不为金钱所动,索性就摆起道理。
胖子嘿嘿两声:“俺们这里马就要建国家级的疗养院,恐怕到时候能欣赏它的人更多。”
“你这胖子怎么一点不进油盐!”冯其英终于急了。
“夺人所爱,并非君子所为,俺们这大山,红豆杉无数,您老要真是喜欢,就自个找去。”胖子也一点不客气。
一看俩人要吵起来,叶海波连忙出来打圆场:“冯老您先消消气,咱们慢慢想办法。”他现在也大致明白了胖子的用意,耍的是激将这个小把戏,只不过人家冯老这么大年纪了,万一气个好歹,那就太不厚道啦。
胖子当然也能拿捏好尺寸,乐呵呵地招呼大伙去吃饭,冯老虽然心中愤愤不平,却也知道这事不能一蹴而就,于是也在叶海波的陪伴下,跟着一起坐在外面共进晚餐。
一百多人在野外聚餐的大场面,确实难得一见,一汤一菜一饭,谈不丰盛,但是劳累了一天的人们,却吃得十分香甜,一个个都跟抢饭似的,锅碗瓢盆乱响,十分热闹。
就连王平也没了工程师的架子,跟着大伙抢菜吃,但是他平时细嚼慢咽惯了,哪里是这些劳力的对手,急得嘴里直嚷嚷:“这个咸菜给我留点啊!”
耍猴的笑呵呵地端给他一个小碟,里面是腌制的大蚂蚱,一个个都有一寸长,须子长腿都跟活的时候一样:“王工,尝尝这个。”
王平还真不敢下筷,旁边的鲁工不管三七二十一,夹起一个放到嘴里大嚼:“嗯,挺香,老王你要是不吃,俺就全包圆了。”
听他这么一说,王工也闭着眼睛吃了一个,然后抄起盘子,扒拉了一多半到自个碗里,剩下的递给鲁工。
鲁工性子比较粗豪,这种热热闹闹的气氛很合他胃口,于是向耍猴的说道:“猴哥,等今年咱们多腌点这个。”
“那没问题,等到秋天,有都是这玩意。”耍猴的使劲拍着小胸脯。
说话间,胖子就溜达过来,从王工碗里夹跑了俩大蚂蚱,气得王工直翻白眼,鲁工则哈哈大笑。
晚饭结束之后,胖子就张罗起来:“小叶子,你去把冯老送回村,这里睡马架子,那么大岁数了,别折腾病喽。”
冯老也是个犟脾气:“我又不是纸糊的,就在这睡了。”看样子,还真是和胖子彪劲了。
胖子心中偷笑:只要您老不走,就不怕您不套,嘻嘻——
黑天之后,大伙都钻进马架子,帘子一放,里面严严实实,所以并不太冷。地面铺了厚厚的苇帘子,有的还有毛垫子,或者铺着老羊皮袄,所以一点也不凉。大被一捂,一睡就是一宿,还真不遭罪。
胖子住的马架子更是舒服,左有笨笨,右有嘟嘟,就跟俩大肉垫子似的,把胖子挤在中间,热热呼呼。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笨笨和嘟嘟睡觉不大老实,翻身打滚的,好在胖子睡觉也死,不会受到它们的干扰。
睡到半夜,就听马架子外面的丑丑哼哼两声,随后叶海波就挑起苇帘子进来,手电筒一晃,只见胖子搂着笨笨的脖子,笨笨的大巴掌搭在他的身;另外一边,嘟嘟的大脚丫子也扔在胖子的大腿,哥仨睡成一片。
“胖哥,起来啊!”叶海波吆喝一声,心里暗暗佩服:胖哥这觉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其实胖子睡觉虽然沉,但是感觉灵敏,换成平时,一听丑丑哼哼也就醒了,不过白天搜寻地下的黄金,对心神的消耗极大,所以才会睡得跟死猪一样。
笨笨倒是先醒了,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然后推了胖子两下,胖子这才翻个身:“小叶子啊,啥事啊?”
“你赶紧过去瞧瞧,冯老病了,吐下泻,折腾的厉害!”叶海波急火火地说道。
“这老头太倔,叫他回村里还不信话!”胖子嘟嘟囔囔地穿衣服,跟着叶海波飞跑过去。半路,就已经准备好药剂。
因为是在野外工作,所以来的时候,老药子就给大伙准备了不少常用的草药,都已经炼成药丸子,有个头疼脑热,饮食不调啥的,也好随时服用。
而冯老这种情况,主要是因为了年岁,在外面露天吃饭,呛风冷气的,所以才会发生月复泻。而这方面的药丸子,胖子那也最多。
钻进叶海波和冯老住的帐篷,只见耍猴的正拿着个盆子,冯老撅着身子,呱呱往出吐清水呢,程磊还在旁边帮他敲打后背。
“这咋说呢?”胖子连忙捏出两个大药丸子,塞进冯老嘴里:“赶紧嚼着吃了。”
冯老就觉得一股浓烈的药味钻进嗓子眼,一下子就把呕吐的也压下去。连忙嚼了几下,把药丸子噎下去,然后接过来胖子手里的水杯,灌了两口,甜丝丝的,原来是蜂蜜水。
这时候,李六爷也出现在马架子门口:“出来一个,我进去再给老冯治治。”
“刚吃完药,应该没问题了。”胖子对老药子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这是外毛病,光吃药不行,还得扎扎针。”程磊出去之后,李六爷钻进来,捏起冯老的手指头,捻了几下,然后忽然扯出一根大马蹄针,咯噔咯噔就是两下子。
这就是扎针啊,俺还以为是针灸呢,好家伙,用大马蹄针扎啊!胖子也看得心惊不已,这大马蹄针,是专门纳鞋底子用的,比缝衣针要长一倍,粗下跟牙签差不多。
不料,两针下去,连血都没出,只是冒水。李六爷又使劲用手挤了半天,到底挤出两滴紫红色的血液,这才收手:“好了,应该没事了。”
说完又撩开冯老的衣服,在他的肚脐眼放了一小块面碱,用吐沫粘了一小片纸,贴在面,然后给冯老捂大被。
“这是外感风寒,特别是城里人,冷不丁来农村,适应不了,最好起外毛病,咱们老百姓叫做攻心幡。邪气攻到心脏,那就没救了。要是到医院打吊瓶啥的,越打越厉害,非得给扎针放血才行。”李六爷说得头头是道,胖子和叶海波都听得晕晕乎乎。不知道这是医术还是巫术,或者,这就是老百姓总结出来的土法子。
毕竟在古代,巫医不分,落后地区的老百姓一些治病的法子,都挺邪性。给胖子印象最深的,就是在鄂温克遇到的萨满巫师。
冯老现在也彻底清醒过来,一边听李六爷说,一边连连点头,他这个年岁的人,是从旧社会过来的,也听说过攻心幡的厉害。
“行了,大伙这回都消停睡觉,明天还都得干活呢。”胖子吆喝一声,众人这才纷纷散去。李六爷和叶海波留下来,负责照看冯老。
外面的夜风很冷,春风入骨,胖子也不由打了一个寒战:看来,明天得在这个饮水弄点手脚,干脆放几缸木盒里面的水出来,给大伙增加一些抵抗力,不然真要是引发传染病啥的,多耽误事。
胖子脑子里面忽然又想起老药子的一句嘱托:刚开春,百病萌动,必须给大伙多吃点婆婆丁,或者用婆婆丁根子水喝。
因为在南洼子的集体生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倒是忽略了这个问题,看来这事还真是大意不得。
走回到马架子,胖子心里就琢磨出这些道道,然后一头扎到床铺,把笨笨热乎乎的身子一搂,很快就响起呼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