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楼孤立耸立在湖旁,四周并无建筑,刘渊心里越来越不明白这盗贼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跑到这看似绝境的赏梅楼来,要知道只要将周围全部围住,架上强弓,就算神仙也未必能逃得出去,而且扬州府的水兵最是出色,将湖面封锁,除非此人水里功夫也是同样出色,否则的话,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王峻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大批扬州兵士,忙道:“王爷,盗贼确实就在楼中么!”
霍烈道:“确实如此,现在还在楼中喝酒,而且好象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王峻咬了咬牙,显然忍住兴奋,本来以为这案很难破掉,哪想到竟然会如此容易,吩咐手下都尉,悄悄将赏梅楼又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刘渊看着可笑,王峻这次如此紧张全是被金隐威胁来的。
看到一切就绪,刘渊心想自己也该上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心里确实好奇,道:“王峻你在此守侯,本王和霍烈上楼见识一下这位大盗到底是何模样!”
王峻忙道:“万万不可,这大盗凶残无比,而且武功奇高,若是挟持住王爷的话,下官可就万死难辞其疚了!”他神情激动,刘渊看得出来,金家的东西虽然丢了,大不了也就是追究他王峻办事不利,若是自己这个福王稍有差池的话,罪名可就大了。
刘渊笑道:“王峻不用担心,有霍烈相陪应该没有问题,你只要守住此地,千万不要让人跑了!”说着不再和他纠缠,带着霍烈便往楼上行去。
楼上的妓女早就看到楼下已经排满了官兵,吓得不赶动弹,只有一人还坐在那里不停把酒倒进嘴里。
刘渊走到那人对面坐下,此人出乎意料之外的年轻,不过三十,面目略黑,眼睛细长,不似江南人士,倒像北朝人,不过身材却是微瘦、挺直,最惹人注目的是他握住酒杯的一只修长的手,这只手恐怕是他身上最特殊的地方,手指修长的好象并不真实,但是却非常灵巧有力。
那人只往刘渊身上扫了一眼,便自顾自乐,似乎早知道刘渊是谁了。
刘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笑道:“先生一人喝酒又有什么趣味,让在下陪先生一杯!”说罢将酒一饮而尽。
那人细长的双眼含着笑意,道:“好豪气,这位先生难道不怕酒里有毒?”
刘渊笑道:“在下六识异于常人,酒中是否有毒一看一闻便知,再说如此好酒若是被人下毒,也真是暴殄天物!”
那人连说了几个好字,自己也喝了一杯,伸手指着桌上的一盘菜道:“这尾西湖醋鱼,乃是在下从杭州特地带来,可谓日夜兼程,又是在下亲自下厨烹制,先生若不嫌弃,倒可以品尝一下,那双筷子乃是象牙所指,所以先生并不用担心菜中有毒。”
刘渊笑道:“恭敬不如从命!”拿起筷子尝了一口,确实非寻常可比,奇道:“在下也在杭州吃过此鱼,据闻乃是最为出名的江南厨子所做,先生的手艺与他各胜擅场,真是让在下刮目相看!”他说的倒不是假话,这人的厨艺确实高明,恐怕就连那位闻名的江南厨子也未必会高过于他。
那人微微一笑,显然对刘渊的称赞非常满意,又指着另外一盘菜道:“这是在下在蜀中所学,先生不妨品尝一下!”刘渊对他大感好奇,又在他的指点下一一品尝,几乎将中原菜系全部品尝一遍,若是这些菜真是此人亲手所做的话,那么这个人也实在太过博学了。
刘渊终于放下筷子感叹道:“在下曾经奢望可以尝遍天下美食,没有想到竟然在先生这里得尝心愿!”
那人淡淡道:“尝遍天下美食,这是何等宏愿,恐怕穷其一生也未必能够得尝心愿,要知道天下菜式错综复杂,并非简单的几道菜就可以代表的了的,除非亲自遍游各地,拣稍有特色的拿来品尝,尚不敢自言精通天下美食!在下曾经游历十数年,也只是稍窥门径而已。”
刘渊心中大感惊异,此人谈吐不俗,显然是高雅之士,与江洋大盗丝毫不相干,笑道:“先生如此谦虚,恐怕天下多有汗颜之人了!”
那人突然展颜一笑,道:“听说江南才俊之士层出不穷,在下倒是有副对联,不知道先生是否有兴趣一对!”
刘渊心里越来越感觉到此事十分蹊跷,这人像是对着自己来的,而且又好象认识自己,但是却想不出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他了,道:“先生请说!”
那人望了望窗外,道:“明犹是也,汉犹是也,怎分南北!”(注)
刘渊心中一动,此人将明、汉分列其中,又点出“怎分南北”,确实大有深意,里面蕴涵着统一南北的意思,这等看法根本不该出自一个江洋大盗之口,难道此人有其他的身份?或者只是有志于统一中原的志士。
大唐盛世确实让许多中原人心生仰慕之情,在刘渊接触过的大部分江南名士中,都有这种意图统一南北的意愿,此人未必就不是其中之一,只不过这种表达方式显得稍微奇怪了点儿。
这副对联倒并不难对,刘渊想了想答道:“民而言之,国而言之,何妨东西!”统一南北确实是一部分慷慨激昂之士的志向,但是对百姓和国家来说,战争只会带来灾难,倒是不如东西平静。
那人突然哈哈大笑,起身拱手道:“没有想到先生竟然只图安乐享受,浑然不知天下大势乃是一统!”
霍烈为提防他突然动手,站到刘渊身侧,右手按上了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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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这副对联原来是:“民犹是也,国犹是也,何分南北;总而言之,统而言之,不是东西。”本来是副讽刺的对联,说“总统不是东西”,作者给更改了一下,便成谈论明汉局势,倒不如原来有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