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摇曳,月华点点。
白天的余烬终归于虚无,黑暗笼罩着大地,再亮的灯火也取代不了黑夜弥漫的昏暗味道。欲盖弥彰。光鲜的,醉人的,无情的,迷人的,无尽灯火。
乌鸦飞来。
枯枝之上,傲然地站着一只黑色的精灵。不屑的,慵懒的,红色的,目光。
从乌鸦眼里射出两线幽红色的光束,那两道红线微微震颤着来回扫荡整片废墟。一只有着昆虫外表的虚,被那两线光束所吸引,振翅飞出。“蓬!”一小团红雾激散四射,在暗淡月色的掩映下,一片红蒙蒙的细雾飘散在两道红线四周。
乌鸦细长的喙一张一阖,那蓬血雾嗡嗡嘤嘤颤鸣着凝成一道弯弯曲曲的血线,上下喙张开,那道血线一圈一圈地在乌鸦的舌头上缠绕,最后,血线溶成一滴深红色的血珠,红豆大小的血珠沿着乌鸦的喉咙滚了下去。
如鲠在喉。
乌鸦艰难地吞咽下了那颗血珠。
“……真难吃!”
吐出这几个字。
因为无聊,因为没食欲,所以才想到了补充能量,虚妄之力也好,存在之力也可以,都可以吃的。散漫地拍拍翅膀,乌鸦在那枝随时都可能断裂的树枝上左右移动。
因为懒得思考,因为不想运动,所以才会左右挪动身体。
乌鸦认为自己很有个性,它先是捕捉到了一种想法,随即身体就做出反应,对着干,绝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办事。
那棵枯死了很长时间的老树,突然剧烈地晃荡了起来,枝桠乱颤,树皮哗哗剥落,唯独乌鸦抓着的那枝树枝纹丝不动。
像是一阵风吹过,夜幕裂开了一道两公尺长的口子,一双浅褐色的并且长满了蜷曲汗毛的手艰难地扒着裂口,想要从那道口子里钻出来。
乌鸦的身体向左倾斜,右眼皮睁开,红色的鸟瞳瞅着那两只毛手,似乎对它们产生了极薄的兴趣。“吾那愚蠢的仆人哟,你在做啥子事情?”乌鸦嘲讽道。
“喀喇!”一阵碎裂的声响,一只身型壮硕的猩猩从崩碎的空间里跃了出来,身高两公尺七十三公分,双臂垂直过膝。
上半身罩着粗犷而又性感的白色小背心,下半身穿着红色的中分裤,凉拖鞋,而且左右两只猩猩脚上套着的拖鞋,颜色不一样,大小不搭配,至于款式,可以归类于女性用品。
猩猩吼道:“主人,我来看你了!”
乌鸦差点被它那一吼给震下树枝,“吾那娇滴滴的微型小耳朵都被震聋了,汝就不能小点声么?”
猩猩朗朗道:“主人,您在这里干什么?”
乌鸦:“构思伟大的侵略人类的计划。”
猩猩:“在您的计划里,我扮演什么角色?很重要吗?”
乌鸦:“汝,汝自然作为故事的悲剧男7号出场,既为悲剧,汝将以猩皮裹尸收场。”
猩猩:“生亦何欢,死亦何欢!革命尚未成功,我甘愿抛头颅、洒热血。纵然前面是油锅,我也雄赳赳地跳进去!一个我倒下去了,后面还有千千万万的我,他们前仆后继,谱写了一曲又一曲的猩生高歌!”
乌鸦:“够了,汝只会变成煎猩猩。”
猩猩正色道:“主人,您来现世十五天七小时十八分钟三十二秒,请问,您的伟大计划进行到哪一步了?”
乌鸦:“酝酿,还在酝酿。大致的雏形,基本上还很模糊。但是,吾相信,假以时日,一项惊天地泣魔王的不朽计划终将出现。”
猩猩面皮不惊,眼露锋芒,随即黯淡了下来。它说:“主人,请您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乌鸦:“使命,那种东西不要也罢,吾志向远大,现世,对于吾来说,太小了。魔王是吾的终极目标,当然,吾亦知道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镜中花,花非花,水中月,月非月。何苦来哉,吾,太执着了!唉,吾为什么要和自己过不去?吾草!不管了,且让吾随波逐流吧,吾要用时间来治愈自己受伤的心……”
一脸哀伤的乌鸦,它的脸很黑,看不清楚哀从何来。
质问猩猩,猩猩一脸茫然,不知道乌鸦哪来的那么多忧伤。“……魔王,何谓魔王?”猩猩一声长叹,“主人,我们要有自知之明。啊,对了,主人,您见过我们伟大而又不朽的领袖么?”
乌鸦惨然笑道:“有过数面之缘,不曾近观,但曾意婬过其中的一位……”
猩猩跳了起来,一跃三公尺,用它那厚实的猩猩手掌盖住了它主人的乌鸦嘴,“噤声!这种话,不能随便乱说!”
乌鸦从猩猩的毛手里钻了出来,叹息道:“吾之仆人,汝,汝是否对母猩猩动情过?”
猩猩:“情为何物?”
乌鸦:“就像吾经常给你吃的香蕉皮。”
猩猩:“原来情是皮。”
乌鸦:“是了,感情不过是一张皮。”
猩猩:“……主人,我为什么来找您?都被您唬晕了,正事都忘掉了。”
乌鸦:“汝是来和吾探讨哲学的,汝知否,曾经有一位白发苍苍的乌鸦说过这么一句话,猩猩安知乌鸦之志哉?”
猩猩:“主人,我想起来了,我是前来关心您的侵略现世的伟大计划!”
乌鸦站在猩猩的头颅之上,淡然一笑,道:“汝啊汝,都说了,吾需要时间来治愈吾那饱受创伤的内心,再伟大的伟人也会累的,累了自然要休息,休息是需要时间的,时间啊……”
猩猩:“主人啊主人,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您总是受伤?而且用来治愈伤口的时间呈现增长趋势?”
乌鸦:“吾心中的伤口好似盐巴,盐巴愈来愈多,用来冲淡盐巴的水自然越多,时间就是那水。水量不增,盐巴岂不是很咸。啊呜,痛痛痛,吾心中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让时间来得更猛烈些吧!”
猩猩:“…………”
乌鸦做痛苦状。
猩猩双手捶胸,哀嚎道:“现世的人都说猴子的臀部红,岂不知我辈们的胸肌也很红,日出猩肌红胜火,怎不忆江南。我名,酱男。”
乌鸦插嘴道:“哎呀,哎呀,汝的名字是吾取的!”
酱男:“f-u-c-k——”
乌鸦:“名字而已,不过是身外物,请不要在意。”
酱男:“主人,我给你取一个名字,怎样?”
乌鸦:“吾有名字。”
酱男:“……您的芳名?”
乌鸦:“吾名,性感的白天鹅。”
酱男:“您是在开玩笑的吧?”
乌鸦:“切,汝真是没有幽默感的猩猩。”
酱男:“主人,我们去征服现世吧!我必当作为您的长矛,为您扫平路上的一切障碍。”
乌鸦:“吾的心口又开始痛了……”
酱男:“听您这么说,我的头也开始痛了!”
乌鸦阖上了它那双没怎么有生气的鸟眼,它把鸦脖埋在翅膀里,开始打瞌睡。睡意袭来,就算是乌鸦,也要睡觉啊。
一鸦假寐。
其意图相当明显,走吧,走吧,猩猩,你就走吧~~~~~
酱男侧着脑袋,思索了几秒钟,随后,玛鲁枷把它的主人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树枝上。离开。
乌鸦半张开它的左眼,旋即阖上。
“醒来吧,吾的二号仆人。”乌鸦说。
另外一只玛鲁枷的身形渐渐清晰,它就是乌鸦爪子下面的那颗枯树。
一张皱巴巴的脸,干瘪地抽搐了一番,枯树说:“主人,您唤醒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么?”
“非也。”乌鸦摇了摇脑袋,“吾只是想和汝畅谈一番吾心中的忧伤。”
枯树上浮起的那张脸,消失了……
乌鸦苦笑道:“酱苦瓜,汝为啥又睡了?唉,为甚汝就不能静下心来和吾聊聊天?”
枯树枝桠震颤了一番,算是对乌鸦的回答吧。
水纹般荡漾的乳白色水晕在树梢上方一圈一圈浮起,忧郁的鸭子游了过来,鸭子一身蓝色的鸭毛,而且长了两个脖子,每个脖子上都粘着一颗鸭脑袋。双头鸭。
双头鸭:“主人,您唤我何事?”
乌鸦:“无事,不过是想和你聊一聊人生,不,鸭生!”
双头鸭:“没事?请不要呼唤我过来,人家正在谈情说爱咧!”
乌鸦:“真好,你们雌性同体。羡慕啊!弱弱的问一下,你们的性别真的不一样吗?”
双头鸭:“……您想证明什么?”
乌鸦:“酱鸭子,吾不过是畸形地心理变态而已,很普通地质疑你们幸福的鸭生……”
酱鸭子小声嘀咕道:“……哪里普通了,您分明是故意找碴,确实,活的时间是我们的几倍,不变成神经鸦,说不过去呢。”
酱鸭子的另外一只脑袋点头道:“夫君,你说的太有道理了,小女好好崇拜你哦。”
雄性酱鸭子:“夫人,你今天的嗓音好好动听,为夫喜欢。”
乌鸦:“吾去,你们就不能别再发情了!”
双头鸭中的雌性脑袋:“主人,说吧,说出您卑鄙的计划,我们会好好地做你的帮凶。”
雄性脑袋:“是极是极,不过,我们不是帮凶,是帮鸭。”
乌鸦:“萝莉笔记,已经不是吾的目标。九妃,吾新的目标。”
枯树来了兴趣,那张愁眉苦脸也散发着兴奋的神色,“主人,我们要抓住她么?”
双头鸭中的雄性脑袋:“奸了她?”
雌性脑袋:“然后再杀了她?”
乌鸦:“不,要活的……”
枯树:“她在哪里?”
双头鸭中的雌性脑袋:“笨,主人要是知道她在哪里,就不会在这里无所事事了!”
雄性脑袋:“嗯嗯,夫人,你的声音就是好听!”
乌鸦:“接下来,吾有几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们去做,吾所说的每一个字,你们都要记清楚了,不能向外人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