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和第二章于11月5日有改动,看书日期在此之后的,不用再倒回去看了,O(∩_∩)O~
丽娘虽然并不反对过继,可如今父亲尸骨未寒,伯娘便这样堵在娘亲门口说这种事情,未免有些逼人太甚。
“伯娘,我娘这两日病得厉害,伯娘若有什么要紧事需要我娘做主,不如等我娘身子好些了再说?”
慧娘眼瞅着丽娘的舅舅、舅娘都在屋里,怕他们抱的也是同样心思,若是被他们捷足先登了,这偌大的家业岂不是便宜了外人?
当下她便端出长辈的架子,大声道:“我就进去说个事儿,还能把你母亲吃了?你这闺女怎地这般不懂事?”
丽娘气极,这要是惊动了娘亲,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可如何是好?
没能为爹爹生个儿子,这一直是娘亲的心病。
伯娘要这般浑闹,丽娘也就没法给她留脸面了,黑着脸道:“伯娘若是要说过继的事儿,倒是可以缓缓再说了,如今李姨娘肚子里有了我爹的骨肉,堂弟即便是要过继,也得等李姨娘生了再提。”
慧娘被一个小辈戳破了心事,顿时臊得满面通红,却又心中不忿,嘟哝了一句:“谁晓得那是谁的种?”
老太太到底是心疼小儿子的,如今儿子尸骨未寒,她不想听到这种诛心的话。
“够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儿,说这些作甚?赶紧收声儿,别在这儿丢人。”
老太太呵斥了慧娘,又转头对丽娘道:“你是个好闺女,这两日辛苦你了,你母亲有你姥爷姥姥看着,我也放心,我和你伯娘去帮你招呼外头的客人,回头她好些了,你差个人来知会一声,我再来看她。”
老太太其实也是记挂着过继的事儿的,以前郑守财在世的时候,她虽然没有明的跳出来说,可慧娘闹腾的时候她也没反对。
那时她还只是打算逼他一逼,指不定小儿子一发狠就打算自己生个儿子了,可如今小儿子已经不在人世,要再想抱孙子已是无望,过继的事情便被老太太放在了安葬小儿子后的第一要紧位置上。
至于李三娘肚子里的孩子,老太太是不会承认的,妾生的儿子本来就不讨喜,更何况还不知是谁的种呢。
送走了祖母和伯娘,丽娘坐在堂屋的椅子上,疲倦得直想躺下,昨日忙活了一整天,没消停片刻,又守灵一夜没合眼,已是累得不行,中午还要摆酒感谢帮忙的亲友和前来吊唁的客人,想休息却找不到能换她下来的人。
及至中午时分,宴席已经摆在了郑家大院儿的院子里,天气太冷,四周扯了帷幔也挡不住四下里穿过来的冷风,不过历来丧酒都是如此,大家伙儿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草草地吃了饭便各自回家去了。
除了至亲,其余的客人们都走了,此时院子里却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县令李厚朴带着他的妹夫王朝元和妹子李二娘进了郑家大院,昨日吊唁不见他几个,今日摆酒不见他几个,如今正事都办完了,他几个却挑在这个时候来,不得不让丽娘怀疑他们此行的目的。
一想到很可能就是眼前这几个人勾结贼人害死了爹爹,丽娘便恨不得扑上去捅他们几刀。
可是打虎不死反伤己,在没有绝对的证据和把握之前,丽娘不敢稍有妄动,哪怕是恨意也只能深深地隐藏起来。
丽娘稳住心思,上前朝李厚朴一礼道:“见过李大人,不知李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这几个人这个时候赶来,肯定不是来追悼逝者的。
李厚朴见院子里还有人在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要说的话便有些顾忌,于是干咳了一声,给王朝元递了个眼色。
这种小动作哪里逃得过丽娘的眼睛。
王朝元得了李厚朴的暗示,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重重地叹了口气,:“丽娘,事情是这样的,你爹这回去进货的银子,是向李大人借的,如今李大人急需这一万两银子,所以……”
“一万两银子?”丽娘眉头一挑,面含鄙夷地看向王朝元,爹爹还说这些人现形大概要一个月左右,可没想到这才两天时间不到,这些魑魅魍魉便忍不住要现形了。
爹爹尸骨未寒,这群刽子手就闹上门来逼债,就不怕天谴么?
王朝元还不知丽娘已经怀疑他了,犹自一脸为难地道:“是啊,铺子里的钱我昨日点了点,才有一千两,加上我手里的积蓄,也只凑得出来四五千两,这剩下的几千两可如何是好。丽娘,你爹有没有把平日的积蓄交给你?”
丽娘心中冷笑,顿时明白这伙人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只是谋夺铺子还不够,还想着要把郑家的家底掏个精光,然后才是药铺和房子呢。
若不是丽娘已经起了疑心,只怕便会被蒙在鼓里,老老实实地把家中的几千两积蓄拿出来,还了欠账以保住药铺。
端的是好算计。
“李大人,不知可否让我看看我爹立下的借据?”丽娘不去理会王朝元,倒是朝着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看戏的李厚朴问道。
县令李厚朴今年才三十岁出头,个子不高,却生得肥头大耳,这人模样生得不好,官阶又低,平日里没少被同僚取笑,即便是如郑守财之流的大商,也没把他放在眼里过,如今面对一个小姑娘,他还不乘机摆摆官威?
“放肆,见了本官还不跪下说话,这便是叔礼教出来的规矩?”李厚朴一脸严肃地呵斥道。
叔礼是郑守财的字,李厚朴平日里和郑守财亲热着呢,见面总是互相称呼表字,一派兄友弟恭的和气,如今一时倒没有改过来,却稍稍落了些气势。
不过,这等官威,吓唬寻常百姓家的小姑娘是尽管够了,可偏偏丽娘却不是寻常的小姑娘。
丽娘自打七岁起,早上便跟着郑守财在药铺里帮忙,跟各类人物打交道,阅尽人间百态。
晌午过后还要留在家中跟着柳眉学习琴棋书画,通晓经史子集。
柳眉的父亲和弟弟乃是十里八乡有名的教书先生,谁见了不尊称一声“柳先生”和“小柳先生”?柳眉自幼耳濡目染,学问不比那些秀才们差。
柳眉尚且如此,更别说是丽娘了。
丽娘聪明好学,又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学问比柳眉更甚一筹。
可以说就算是科举出生的李厚朴,见识和学问也不见得比丽娘强出多少去。
见李厚朴要摆官架子,丽娘也不憷他,又是一礼道:“李大人您一未着官服,二未升堂问案,三亦是因私前来,还带着女眷亲属,我为何要跪下说话?”
说话间,还留在郑家帮忙收拾扫尾的乡亲们已经听到了动静,围了出来。
李厚朴本想发作一番,但碍着人多怕坏了他的官声,只得拿出一纸文书来,一脸不屑地道:
“古人说得好,唯女子与小人难养矣,本官念你年幼,也不与你计较,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事儿,你总不能赖了去,速速还来银两,其余的事本官便不予追究了。”
这等语气,做足了宽厚仁慈的父母官的架势,只是他也不想想,在人家家里办白事的时候上门要债,又岂是宽厚之辈能做得出来的事儿?
丽娘顾不得跟他打嘴仗,忙接过文书一看,却立即被气得脸色发青。
这份一万两银子的借据不是伪造的,但丽娘认得,这借据是爹爹在天圣元年时打的,银子早就还讫,如今已是天圣二年年末了,这狗官竟然还敢拿着作废的旧借据来要债。
丽娘的眼神如刀一般剜向王朝元。
这张借据爹爹当时拿回来便打算撕掉了事的,是这个王朝元拦着没让撕,说交给他烧掉稳妥一些,爹爹信以为真,把借据交给了他处理,没想到早已还讫的借据居然又出现在那狗官的手里。
想来这狗官和王朝元早在去年的时候便暗中计划谋夺郑家的产业了。
只可恨这借据没有落上日期,竟真的成了把柄落在仇人手里。丽娘甚至不敢当众说这是已经还清了的借据,她没有证据。
毕竟李厚朴是县令,没有证据便等于诬告,诬告父母官,这罪名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难怪爹爹要自己舍弃产业保住性命,原来便应在此处,若依着自己的脾气,定是要据理力争的,若果真那样做了,只怕现在就该被下大狱了吧?
也罢,你这狗官图谋我家银子,就暂且让你拿去,总有你吐出来的时候。
丽娘心中暗暗发誓,定要百倍地讨回今日的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