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祸根深埋
“慕容千秋劣迹斑斑,隋礼又是十二连环坞的馀孽,爷,你怎麽帮起他们来了?”
回到沈园,玲珑终于忍不住问道,就连无瑕听了事情的前前后后,也是一脸迷茫:“慕容千秋不是贩私盐吗?怎麽又作起妓院老板来了?”
“做少爷我的女人就不要再管江湖上的事了,也不要管少爷我如何行事!妓院老板怎麽了,少爷我还要当妓院老板呢!”秦轩勃然作色道,听她们的言语就知道她们对江湖险恶的认识还不如才踏入江湖不足两月的秦轩,春水剑派真是覆灭的正是时候,否则它一样会在大江盟与慕容世家的争霸中成为无谓的牺牲品!
无瑕和玲珑听秦轩话语严厉,顿时花容失色,无瑕和玉玲忙说声“知道了。”只有玉珑鼓足了勇气,偎进秦轩怀里撒娇道:“奴家也是关心爷嘛。”
“大江盟虽好,可和我并没有什麽渊源,而且江湖保持一种均势才能风平浪静,我们总希望活的平平安安吧。即便有人要打破均势,掀起波澜,我也希望是我的朋友能赢得最后的胜利。”秦轩把玲珑搂到怀里说道。
发怒只是秦轩的一种手段而已,秦轩还是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所以我的目标是让慕容世家的实力足以抵挡住迅猛发展的大江盟,从而形成新的均势。”不过秦轩心里却在暗骂慕容千秋,大家都是贩私盐的,却贩出了不同的境界,人家大江盟虽然赚的也是违法的银子,可他修桥补路、积善行德,好事做了一大把,竟成了江南地头上的活菩萨,再想想慕容,真是只有暗自叹气的份了。
无瑕怯生生的问道:“爷,你真的要去做、做妓院的老板吗?”
秦轩随口应了一句是,道:“其实江湖争霸,除了武功智谋之外,只比两样东西,一是银子,正如两军交战,比的是后勤补给一个道理;二则是探子,孙子有云,“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是何道理呀?还不是因为探子重要。在江湖上,探子就是线人,我就是要做江湖最大的线人,凡事早知道,也好趋吉避凶,履险如夷。”
这也是秦轩回扬州的目的之一,扬州烟花自古繁盛,眼下江东名妓十之四五在扬州,“扬州四艳”天香楼李玉、闻香院孙碧、听月阁苏瑾和碧涛台王曲天下闻名,世人皆知;而“四小艳”、“十朵花”也是声名遐迩,若是能请动两三个南下,对日后秦楼的运作大有裨益。
“慕容千秋怎麽看都是那个听月阁的老板做的出色些。”秦轩自言自语道,旁边玉珑已经开始唧唧喳喳的向无瑕汇报慕容千秋的观感,倒是萧潇心思缜密,问道:“爷,江湖气氛紧张,苏姐姐此去苏杭,会不会有危险呀?”
秦轩心头蓦地一紧,是呀,虽说大江盟注重名誉,可新加盟的那几个门派包不准会有谁想讨好齐放,抓到听月阁的头牌,对慕容的生意绝对是个不小的打击,慕容老奸巨猾,不会想不到这一点,是苏瑾思我秦轩之心真的无法遏制,还是…秦轩刚想喊过沈园的老管家李伯,才记起他已经告病回乡了。师娘在师父去世之后,几乎把所有的男仆全部裁撤了,只留下了李伯,而现在沈园真是无可用之人了。
看来,重组沈园已是必然,师娘裁撤旧人,其中的一个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让秦轩顺利的成为新一代的沈园主人,不过江南的一趟游历让秦轩渐渐对苏杭产生了兴趣,秦轩是不是该出去闯一片新天地而把沈园留给师娘养老呢?
不过这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眼下让秦轩牵挂的却是苏瑾,看了看环侍的四女,无瑕不便行走江湖,而玲珑虽然打著春水剑派的旗号在江南会畅通无阻,可她姐妹俩的头脑太简单,又不认识苏瑾,秦轩知道只有把事情交给萧潇了。
“萧潇,你立刻动身前往苏州、杭州察访苏瑾,务必将她找到,能把她带到苏州竹园最好,实在不行,你就保护她尽快回扬州。”
又吩咐玲珑道:“你们也启程回苏州,在那里等孙妙,她日后有大用。少爷我只要办完扬州事宜,就赶往苏州与你们会合。”玲珑虽然新婚燕尔,不愿与秦轩分离,可也知道夫令不可违,撅著小嘴点头答应。
和玲珑萧潇缠绵了一中午,到下午三女便分头易容离开了沈园。秦轩去了扬州的四大风月场,还是慕容心存感激,竟将旗下的二号人物、扬州“四小艳”之一的冀小仙割爱与秦轩;又说他手里还有一大批姑娘已经培养了四五个月,差不多可以派上用场了,若是需要,本钱给秦轩。
“老弟,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都知道听月阁是我慕容世家的产业,一旦打起仗来,听月阁定是首当其冲,所以就连苏瑾我都要放弃了,当然她能嫁给你也让我放心。实话告诉你吧,扬州风月四大家,我慕容世家控股的就有三家,剩下的一家也有我的股份,听月阁,嘿嘿,那只是个幌子而已。”
说这话的时候,慕容千秋肥胖的脸上露出一丝顽童般的狡色,而他身旁只有一人,正是不露声色的隋礼。
晚上自然是一帮文人学子聚在了一起,扬州是通衢之地,消息极是灵通,于是廷议大礼则成了茶馀饭后的主题。让秦轩有些惊讶的是,对于桂萼、方献夫的上疏,评语竟是众口一词的媚主邀宠,不过,并没有锁拿老师进京的消息,秦轩便稍稍放下了心。
第二天一早,秦轩带著无瑕来到了霁月斋,虽然秦轩把对霁月斋的突破口放在了李宽人身上,可秦轩想不著痕迹的接近他,在扬州恐怕也要用些心思。
不过和宋廷之、李宽人打了一番交道后,秦轩知道霁月斋绝对是宝大祥最强劲的敌手,在店里看到的那几个熟悉的身影让秦轩明白宝大祥在扬州的地盘已经被蚕食了大半,若不是因为殷宝亭,秦轩甚至想干脆劝宝大祥把生意盘给霁月斋算了,省得自己费心费力,到最后却落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霁月斋扬州店的掌柜听秦轩报出姓名,自是非常热情,想来苏州那边早把秦轩的豪奢传了过来。其实秦轩来霁月斋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好在要打扮无瑕这样的美女正是它的专长,扔下了万八千两银子倒换来了无瑕的满心欢喜。
离开霁月斋,秦轩扭头便大摇大摆的进了一街之隔的宝大祥。店里已经不复往日的喧嚣与繁华,冷冷清清的只有两三个客人。
掌柜李大功正摇著纸扇看伙计口干舌燥的解释著什麽,见秦轩进来,眼睛猛的一亮,一个高窜起来,三步并两步的赶到秦轩的面前,“我的大少爷,您可总算回来了。”
他圆圆的脸上真的很激动,转眼看到明艳无双的无瑕,不由笑道:“我的好少爷,今儿说什麽也得让我老李开回张。”
秦轩心里有些恻然,半年前李大功意气风发的样子突然闪现在秦轩的脑海中,看他头上的白发似乎多了许多,想来这半年来宝大祥的生意让他操碎了心。
“那是当然,贵号一向对家舅和我十分厚爱,在下岂能有了新欢忘了旧爱。”秦轩哈哈笑道,店里有其他的客人,而秦轩又不清楚李大功在宝大祥的地位是不是足以让他了解秦轩和殷二小姐之间那种特殊关系,说辞便成了官样的场面话。
等李大功扭扭捏捏摆出那些新出品的珠宝首饰,秦轩心中一阵暗叹,宝大祥赖以成名的创新款式与精雕细琢的手工似乎都不见了踪影,眼前的这些首饰实在激不起秦轩的购买,看来六大档手的同时离去著实让宝大祥的工艺水准下降了好几成,就连对珠宝一知半解的无瑕都看出了它与霁月斋之间的差距,以这种实力去和霁月斋竞争,想来只有死路一条。
“真不巧,敝号东主早上才离开扬州。”
“是不巧呀。”李大功说话的时候似乎并没有其他的含义,而秦轩也仅仅附和了一声。想到去馀姚老师那里正好路过杭州,便胡乱花了些银两买了几件首饰准备送给沈希仪的夫人和他妹妹沈希珏,之后秦轩郁闷的出了宝大祥。
是不是风水有问题呀?苏瑾、殷宝亭这两个秦轩急于见到的女子却一一擦肩而过,秦轩真是感觉有点流年不济,倒是无瑕心思单纯,望著离宝大祥不远的富春茶庄,撒娇道:“爷,富春的三丁包子、翡翠烧卖贱妾有几年没吃了,咱们中午就在那儿吃罢。”
“难道齐嫂的厨艺不合你的胃口?”秦轩边笑边往富春走去,其实无瑕自己就是个入得厨房的女人,不过虽然秦轩知道春水心法有驻颜之功,可秦轩也不愿让她的冰肌玉肤受到烟熏火燎,无瑕便少了许多为秦轩素手调羹的机会。
找了一个包厢坐定,伙计刚刚把饭菜送上,却听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虽然有些急促,却依然充满了一种动人韵律,就在秦轩心中蓦地一动的时候,一只女敕白素手搭在了门帘上,只见门帘一挑,露出一张平淡无奇的少女的脸来,只是那对灿若星河的乌亮眸子让秦轩一下子泛起了熟悉的感觉。
“宝亭!”
秦轩心中顿时涌起一种莫名的喜悦,而就在这一刻秦轩才明白这个女孩在秦轩心中已经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于是忘形之下秦轩竟月兑口喊出了她的名字,却让她的那声“大哥”戛然而止,原本和秦轩一样充满喜悦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丝疑色,不过转眼看到有些拘谨的无瑕,那疑色一下子变成了惊讶:“玉、玉大师?!”
“贱妾玉无瑕,殷姑娘说的玉大师该是贱妾的表姐、春水剑派的玉夫人吧!”片刻间无瑕便恢复了从容。
等看清了宝亭的模样秦轩一阵心痛,这个原本应该过著钟鼎玉食般快乐生活的少女此刻看起来就像一只惊弓之鸟,身上虽然和初次见面一样穿了件鹅黄对襟,却并不是宝悦坊的湖丝而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身边竟然连一个随从都没有了。
李大功说她已经离开了扬州,看来事实并不如此,秦轩知道宝大祥的扬州店恐怕出了问题,可早晨见李大功的模样却不像有事的样子,秦轩心中满是疑惑。
不过宝亭很快就像无瑕一样镇定了下来,一面给无瑕施礼一面叫了声“玉姐姐”倒把无瑕弄得忙还礼不迭。
秦轩让宝亭坐下,微微一笑道:“你们姐妹以后有的是时间亲热,别急在一时。宝亭,你这副打扮,是不是李大功有不稳的迹象?”
看她见来的时机,显然是有意在这附近等秦轩,又问:“在这儿等我多久了?”
宝亭眼中闪过一丝羞涩,脸色却没有丝毫变化,秦轩知道那是因为易容的关系,不过她的易容手法极其巧妙,喜怒哀乐依然清晰的写在脸上,若不用心观察,还真看不出易容的痕迹,说起来竟比师父的易容术还要高明。
“看来宝大祥卧虎藏龙,家里恐怕还有不出世的江湖异人。”秦轩心中暗忖,却听宝亭道:“大哥目光如炬,贱妾早上离开宝大祥时正好看到了哥哥,便让下人抬空轿子回杭州去了,贱妾就在富春这里等大哥。”她喘口气,接著道:“扬州店是出了问题,不过不是李大功,而是他的妻舅,负责押货的杨喜,而且他似乎还和江湖上的人物有来往。只是小妹现在却不能更换他,李大功是跟随家父二十馀年的老部下,总要给他一些面子。”言罢无奈的叹了口气。
原来此番殷宝亭巡视旗下分号,到扬州发现总部原本发下的上等金银宝石材料多半被调了包,而扬州分号的生意也一落千丈,这固然有霁月斋一步紧似一步竞争的关系,可宝大祥自己品质的下降也是重要的原因。
“不是李大功就好。”秦轩不想她再受到太多的打击,她娇女敕的肩膀已经担负了太多的压力。“宝大祥还能支援住吗?”
秦轩关切的话语让宝亭眼圈一红,“多亏了大哥的那二十万两银子,”她想起身道谢,秦轩忙按住她的肩头。宝亭羞的头深深一垂,倒让秦轩看到了红透了的耳根。
秦轩心中一荡,眼角馀光却看见无瑕偷偷抿嘴一笑。
宝亭定下心神,又道:“梁师父正在指导新收的几个弟子,只要再坚持五七个月,宝大祥便可挺过眼前这道难关。”
还要这麽长时间?秦轩一沈吟,以目前宝大祥的形势,一个月恐怕就要亏空十五至二十万两银子,因为看扬州店的珠宝价格,明显是赔钱往外卖,五个月的时间就要八十万两银子,就算是沈园家大业大,恐怕一时也拿不出这麽多现银来。
“大哥,你不要为难了,家父已经准备将应天府的田产卖掉,估计尚能支援半年的时间。”
秦轩一摇头,“宝亭,宝大祥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别人的注视之下,卖田一事用不了多久就会世人皆知,若是大家对宝大祥丧失了信心,再想挽回可就难于上青天了。”
宝亭显然明白此间的道理,闻言不禁黛眉深锁。秦轩想起十二连环坞的那些珠宝,道:“宝亭,秦轩这里有一批来历不明的珠宝,不知道宝大祥能不能卖,倘若能卖,秦轩还可以抽调二十万两现银,两下加起来,至少可以应付三个月,等秋天粮租收上来,沈园便会有一百万两左右的现银供你调用了。”
宝亭抬起头,那对明亮的眸子里满是感激,“大恩不言谢,大哥,你若是方便的话,尽快来一趟杭州吧.”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不可闻。
“我会的,”宝亭的话里有以身相许的意思让秦轩心头一阵大喜,秦轩没想到这麽轻易的就赢得了她的芳心,不过秦轩很快清醒过来,这里面恐怕感激的成分占了大半吧,秦轩心中暗笑自己,“宝亭,我明日就品苏州,只要处理完那里的事情,我就去杭州提亲。”
秦轩原意要去馀姚陪伴秦轩的老师阳明公,正好路过杭州,索性就把和宝亭的亲事定下来吧,以免夜长梦多。
带著宝亭一起回到了沈园,宝亭害羞,不知道该用什麽身份去见五位师母,秦轩也就不勉强。看过那些从太湖带回来的珠宝,宝亭眉头渐渐拧了起来。
“大哥,这些珠宝恐怕真的有问题。”她拿起一对做工精致的描金簪子,“这对有凤来仪簪子本就是宝大祥为前任应天知府许大人的三小姐出阁打造的,她夫家三年前被劫,还特地到宝大祥来报失,让我们留心这对簪子。”
她在一堆首饰中又挑出了一对翡翠扳指,“别看它样式寻常,也没有标记,可贱妾敢说这定是和有凤来仪簪子一同被劫的那对冷绿。大哥,你戴上看看,是不是别有一番凉意?”
秦轩一试果然如此,想来这些看似平常的首饰在行家眼里每一件都有出处。“这些首饰本来就来路不正。”
秦轩把珠宝的来历说了一遍,“现在把这些珠宝物归原主也不现实,要问起它们是从哪里来的,当真有嘴也说不清了,宝亭,你看看能不能加工一下再出售呢?那些失主以后有机会再回报他们吧。”
宝亭眉头紧锁,像是顾虑重重,欲言又止了再三,半晌才道:“眼下不太可能了。这些首饰虽说不是稀世佳作,可眼下的宝大祥也只有梁师父能有这等手艺,可他老人家方正不阿,要是知道这些首饰来路不明,非气死他不可。剩下的几个弟子还没成才,怕可惜了这些珠宝.”
宝亭的话虽然委婉,可秦轩知道她已经拿定主意不使用这些十二连环坞的赃物,这让秦轩多了一份敬佩,她虽然投身尔虞秦轩诈的商界,可心中依旧保留著一块净土。
不过,秦轩也变不出钱来了,在宝大祥的生存压力下,宝亭也知道这些珠宝或许能挽救宝大祥于即倒,形势逼得她不得不妥协。她挑了一些样式极其普通但做工相当精美的饰品,说带回杭州和秦轩未来的老泰山商量之后再作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