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舟在当初遇见牧博文的那处庄园缓缓落下,一路上林青都心急难耐,恨不得转瞬即至,可是走下破空舟的那一刻,他却有些茫然无措,“四年了,终于要到家了。”
楚国二十三郡,袁大胜和尹天睿都是外郡的兵勇调来望江郡参战,三人并不同路。望江郡处于边疆,地广人稀,再加上每年返乡的炼气修士只有十之二三,整个望江郡决定返乡的只有四个人,另外三人和林青也不同路。
接替牧博文镇守此地的是郭栋,他给每名炼气弟子准备了黄金百斤和快马一匹,黄金自然是日常花用的,林青的储物袋里还有上次掩盖万流戒剩下的几百斤,快马自然是用来赶路的,虽然炼气修士用上神行符什么快马也比不上,但是大白天的难免会惊世骇俗,用马匹代步就好多了。
或许是近乡情怯,林青并没有走最近的路。他先是赶到当日的那片森林,这是他和尹天睿二人并肩浴血,远有追兵近有狼群,又被牧博文所救的地方,又到了山脉前,这是和袁大胜被乱军冲散的地方,随后到达一处小山,山口处火烧过的痕迹已经彻底消失,自己带领一千将士和数十倍赵军鏖战,就在这个地方。山道两侧不时能够看见的骸骨,人死如灯灭,两军将士活着的时候互相厮杀,死了之后却尽皆化作白骨,再也分不出敌我。
或许某一堆白骨就是小李子、张二,或者是三顺子吧……只要是能够看见的白骨,林青就上前一一掩埋,此时已经无需再分敌我,无论是楚军还是赵军的骸骨,对于林青来说,他们都是埋骨他乡的可怜人……
站的位置不同,心态也就不同,此时的林青,再没有了对赵国军人的刻骨仇恨,只有深深的怜悯。
继续前行,穿越过这道山脉,途径一座座村庄、大小城镇,腊月二十七这天,林青终于到达自己的家乡——三方城。
三方城,顾名思义,只有三个方向,因为向东、向西、向南皆是楚国领土,向北则是一片荒芜,楚军的大营就在东北方向,那边也是两国交锋的主战场,三方城虽然距离战场较近,但是并不是灵石矿的千里范围之地,所以很少受到战火波及。
马匹行进在城市的石板路上,这城市还是和自己记忆中的一样,一条条街道、一座座屋舍、一处处商铺……路过自己幼时的私塾,里面依然传来朗朗读书声,路过自己经常去的书店,那里依然有几名学子在翻阅书籍,路过那家饭馆,自己考中秀才就是在这里办的谢师宴……离家越来越近,林青的心跳越来越快……
转过一处街角,林青却愣住了,自己的家就在这条数百米长的小巷里,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不知所措。
小巷被拓宽了数倍,变成了一条宽敞的大道,两侧绿树如茵,虽然此时天气略为寒冷,但是街道两旁种植的耐寒花草还是争相绽放……原有的一排排屋舍早已不见,换成了一道高高的院墙,透过院墙,可以眺望到里面的亭台楼阁,金砖碧瓦,仿若一处小型的皇家园林。
林青突然有了一种陌生感,仿佛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
走到正门前,大门上果然写着“林府”二字,两名家丁站在大门前守卫。
林青突然有了一丝胆怯,下马之后,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去问。
两名家丁早就注意到了林青,此人行为古怪,站在门前的路上一动不动,不知是有何事。互相打了个眼色,一名家丁开口喝道:“你是何人?此乃林府,无事速速退下。”
林青沉默,两名家丁更是怀疑,便要上前驱赶,林青这才缓缓问道:“家主可是林松宇?”
一名家丁道:“正是,你可是认得家主?”
林青答道:“我是家主的长子林青!”
两名家丁的表情从错愕,到惊讶,再到狂喜,一名家丁连忙上前接过马匹,另一名家丁发疯似的从侧门狂奔而入,口中不断大喊着,“大少爷回来啦……大少爷回来啦……”
随即院内四处喧哗声大起,似有无数人流在向前院聚集,片刻后中门大开,一名老者带着几名家丁迎上前跪倒在地:“老奴是林府管家钟望,给大少爷叩头!”
林青轻声道:“起来吧!”随即迈步上前从中门走入前院,钟望带着几名家丁也不说话,只是随侍在后。
前院已经聚集了二十几人,有几人林青认得,正是自己的几位亲戚长辈,林青连忙微笑着和他们打招呼,那几位长辈纷纷露出大喜过望的表情不住寒暄。
廊道上跑出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手中还拉着一名十岁左右的小男孩,少女跑到林青的面前,亲昵地喊着哥哥,小男孩只拿眼睛看着林青,不敢开口说话。
林青模模小男孩的头,向少女问道:“小茹,爸妈呢?”
林茹还未及回答,廊道中又快步走出一对中年男女,中年妇人泪眼婆娑,喊道:“青儿,你可想死为娘了!”中年男子也是满目晶莹,说道:“回来就好!”
林青的眼泪当即滚滚落下。
……
林府张灯结彩,未到新年胜似新年。
整个前堂、前院大摆筵席,三方城城主闻讯亲自赶来道贺,林青随口应付几句,让他和自己同坐一桌,城主受宠若惊。
席间,林青只谈了几句从军时的经历,修仙之事只字不提,寡言少语。其余知情的、不知情的人或是不敢说,或是不敢问。
“事情就是这样,说是王上亲自立下的规矩,只扩建,不许拆老宅!所有近亲都一概安置到这里,每个人都有月例下发。”林青的父亲林松宇说道。
林青心道:“考虑的真是周到啊!”修真之人动辄存活数百年,那时所有亲人都已故去,唯一能看看的,就是修真前所居的老宅了,再富丽堂皇的院落,在他们眼里也是一文不值。同时所有亲眷都安置好了,修真者才能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