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阳一喜,忙道:“外婆,这小狗是能打猎的?那得咋养?”
朱氏大手一挥,道:“能咋养?现在天冷,就放屋里别让出去,免得冻死了。等养熟了,就让它们自个儿找食去!到时候领上山,自己就会撵会咬,还能把猎物给你叼回来哪!”
陆朝阳就抱着那俩小狗崽子,高兴得不得了!可是想了想又皱眉,道:“藏冬时候都放在屋里,那岂不是也在屋子里拉屎撒尿的?”
林氏想到,也觉得有些烦恼!
朱氏就笑道:“哪能哪,这狗下下来也有三个月了,要拉要撒的时候都会叫唤哪,从不在有炕的地方拉屎洒尿的。等它一叫唤,放了出去院子里就是啦!”
陆朝阳一喜,这么聪明?!
林氏就笑道:“是家里老狗带的吧!”
朱氏就得意。林家一家都是喜欢狗的,几只狗也养得颇聪明。
看了那两大篓子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东西,朱氏就颦眉,拉了陆朝阳的手来,道:“朝阳,你老实同外婆说,你是不是常常上山去打猎?不然你要这小狗干啥。”
陆朝阳看向林氏,林氏还来不及反应,陆朝阳已经下定了主意,道:“外祖母,我是常常上山打猎。平时我女乃每天要我上山去打柴,我就会去打点野物来,再拿到集上去卖了!”
说着,就一五一十地把自己这些天做的事说了,但是略过了那头鹿不说。不是不放心朱氏,而是这么大一笔钱,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朱氏听了只皱眉,又看向林氏,林氏只低着头不说话。朱氏气得发抖:“你老实跟我说,你自己的嫁妆,到底还剩多少!”
林氏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没剩多少了,娘,连三爷的抚恤银子,也拿去给朝阳看病了。苦了朝阳……”
朱氏的声音顿时就提了起来,道:“朝阳不是他们家的孙女儿啊!不是帮他们做活儿啊!白叫了他们一家人那么多年的爷,那么多年的女乃啊!这是丧良心啊!不是人啊!养条狗养久了,病了也得花银子去治哪!何况是那么个大活人哪!就是死在他们家里,他们睡觉就安生!还狗臭屁的秀才,狗臭屁的好本分人家哪!”
林氏涨红了脸,心知这时候大家都在大堂里拆肉吃,想也是听见了几声。
陆朝阳就去拉住朱氏的手,低声道:“外婆,您别急,你看,我也能打点东西回来,换了老不少银子哪。这次藏冬,还买了好些细粮,我们都藏着,才不给他们吃!”
又俏皮地眨眨眼,道:“我娘从前也傻,什么东西都先紧着我爷我女乃。后来才想通了,有什么好东西,都先藏着,换俩银子使巴,也免得到时候再有什么事儿,外婆你们住得远,那还不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朱氏看向林氏,林氏也点了点头,朱氏这才笑了,道:“这才对啦!娘也不是让你们就紧着藏私,可是这摆明了是拿你们母女俩不当人看啊,你一人倒罢了,为了朝阳,也得多长个心眼啊!你啊,倒没有朝阳想得通透哩!”
说着,拉着陆朝阳的手,笑道:“真是外婆的乖孙儿!”
林氏忙道:“娘您还没吃吧?咱们不去上房和他们分肉吃,不如就在这儿开个小灶,给您煲一罐子饭?”
朱氏点了头。林氏就让陆朝阳去先把罐子洗了,避着人把大米洗了一些,又把刚冻上的猪肉拿出来化开了,切了一些。兑好水,拿回房。
林氏已经搬出了小炉子,升了火,将米罐子吊在小炉子上煮。这是之前陆朝阳从未见过的一种半封闭的炉子,几乎没有烟冒出来,用细柴,也不会造成大面积的炙烤温度。
米饭煮得半熟的时候,林氏将洗干净的黄豆和猪肉放下去米饭里蒸煮。
煮好以后,香味四溢,大米饭也蒸得油汪汪的,看着让人食指大动。陆朝阳用洗干净的碗,盛了一碗给朱氏,另一碗给林氏。然后拿了一个缺口的旧碗,盛了一碗给自己。
朱氏忙道:“你这孩子!”
陆朝阳笑道:“外婆,别哩,用啥碗吃饭不是吃?我用旧碗也顺手了。”
林氏也劝道:“娘,咱不讲究那虚礼。”
朱氏这才端着碗吃了起来。
这米饭煮得自然是很香,两只小狗都已经从篮子里爬了出来,在一边直摇尾巴流口水。但是谁会把那么金贵的东西把它们吃哪。
这边刚刚吃停当,连氏就带着儿子林志虎过来了。两人都吃得油光满面的,一脸的满足相。
连氏坐下了,眨眨眼,笑道:“他们家的人就讲究面儿,我们做客人哪,好东西可都紧着我们了。我们这次可是吃得肚儿圆了。”
她说得含蓄,可是陆朝阳印象中,表哥林志虎是非常能吃的,又是家里娇惯大的,也没什么眼色。只要他娘让他敞开了肚皮吃,只怕一桌子肉就都到了他肚子里。可想而知,要面子的陆家人又不好阻止,可是赵氏心里肯定是会在淌血。
朱氏数落了连氏几句,但是有耳朵的人都听得出来不经心。
陆朝阳帮着林氏把今天买回来的东西都收拾起来了,一边和朱氏婆媳说着闲话。眼看天就要黑了。
朱氏和连氏要回去。他们赶了马车来,林志虎会赶车。林氏想留,但是陆家也没有待客的地方,林志虎和陆朝阳的年纪都不小了,总不能挤在一张炕上。
临走之前,朱氏想塞银子给林氏,被林氏拒绝了,林氏轻声道:“娘,眼下我们不缺银子哩。”
朱氏拉着憔悴的女儿的手,叹道:“趁这次藏冬啊,你也好好紧着自己吃喝,好好补补身子。和婆婆相处,让着她些没什么,但你也顾着自个儿哪。”
林氏抹着眼泪答应了。
陆朝阳拍拍胸脯,道:“外婆,您别担心,娘有我哪!我会照顾好我娘的!”
顿时众人又笑了起来,朱氏模模她的脑袋,和蔼地道:“是哩,你是外婆的乖孙!”
出了门,朱氏的眼眶终于也憋红了,连忙让闺女儿别送,快进去。
连氏扶着她上了马车,劝慰道:“娘,您也别担心,我看朝阳那孩子是有成算的,不能再叫老姑被人欺负了去。”
朱氏叹道:“再能干,也终究是个闺女儿。”
说到这个,她又一肚子怨气,道:“都怪你爹,非要把芳儿嫁到这乡下地方来!姑爷是个好的,可谁想到我芳儿就是命苦,竟然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连个种都没落下,在陆家还要吃别人的脸色,这一大家子面儿上说的好听,说是什么读书人,我看比咱们城里的那些流氓子还不要脸哪!”
连氏又旧话重提,道:“娘,要说您和爹身子骨还硬朗,我和大爷也还年轻,您就是把老姑接回身边来,又能咋地?任谁要说啥,你让他们说去!我和大爷就能供养老姑一辈子。日后置些天地,镖局里的小兄弟挑一个忠厚的,给朝阳做上门女婿,也好供养老姑,给老姑送终。”
朱氏听了,不悦地道:“兰儿,你咋又说的好简单?这出嫁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白白接回家来,就得让人说死!女人啥最要紧,不就是名节最要紧?你这是要害你老姑啊!”
连氏连忙道:“娘,您咋这么说哩?我这不是瞧您每晚愁得睡不着觉,心里也着急吗?你再看我老姑,年纪轻轻的,熬得也人都老了,身上那件衣裳,前年就看她穿身上了吧?还打了老些补丁哪!”
朱氏道:“你别急,娘知道你是个好的。”
儿媳妇非常孝顺,不止一次提出过要把老闺女儿接回来养着的话。儿子更是心疼妹妹的。前几年,朱氏也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后来想了想,却又不能这么着。闺女儿现在是个寡妇,若是无端端接回来了,人家说不定要说出什么风言风语来。
这不但会影响林氏的声誉,还会影响林家的声誉。手心手背都是肉,她也得为大儿子和儿媳妇考量。
何况,在她的观念里,陆家那一群穷书生,她倒还没有放在眼里。接闺女回家并不是唯一的出路,重要的是让闺女儿硬气起来。到时候拿捏住那一家人,日子一样能过得下去。
当然,这教闺女拿捏婆婆的话,不能对自己儿媳妇说。
她只道:“如今朝阳也长大懂事了,能照看着一些。今儿她们买了好些布好些粮食哪。日子既过得好了些,再没有说要把人接回来的了。”
连氏道:“您放宽心,到时候给朝阳挑人,咱好好挑,老姑也算是熬出头了。”
朱氏想了想,也算宽了宽心。她想到:可以在城里给朝阳找一门亲事。对方最好是无父无母的,独门独院的,她可以多把些银子闺女儿,给外孙女做添箱。只要有个宅子在城里,就能把林氏也接过去供养。县里不行,镇上也是可以的。老头子人脉广,总是有办法的,她自己都知道,有两个小伙子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