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曜国女子?”天青王轻轻重复了一句,眼睛紧盯着我,闪过一丝凌厉。
我依旧坦然的微笑,四皇子,这便是你今天执意让我参加晚宴表演节目的把戏与目的么?
“听闻这孔雀舞,乃龙曜国云相府上的女眷研习创造,美艳无比,从不外传且不跳与云相之外的人看,今日竟在此见识此舞风采,惊艳之余,料想刚才献舞之人必是云相府上女眷了。”他说的有板有眼,似乎真有此一说。
我笑得更开心。如此造谣,不就坚信这个时候以望月国使臣的身份说出这番话,必是没人敢反驳的。四皇子,你的把戏终究小了点。
“果真如此?”我分明感到天青王问话时眼中的怒气。
“回皇上,民女月微眠,确乃龙曜国人氏,此舞乃民女自小拜师习之,民女并不知我国云相府中也有女眷会此舞。”我娓娓道来,不卑不亢。
“放肆!你居然敢隐埋身份利用皇子混入皇宫。来人哪,还不快将她拿下!”天青国王还未开口,一边的容妃已经忍不住大声喝叱起来。
“慢着!”我抬头看着天曦岚,他朝我安慰的一笑,方躬身行礼道,“父皇,儿臣一早便知微眠是龙曜国人,她是儿臣带回宫的,就住在儿臣的芷兰宫里。”
“芷兰宫?”我清晰的看到连天青王在内的所有人脸色皆是一变。
夜风说芷兰宫有层层护卫把守,我却一个人影也不见,再看众人脸上的表情,这芷兰宫里究竟有什么玄机?
“那么六弟又知不知道月姑娘这张脸是刻意隐瞒易容过的呢?”四皇子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想让我背一个欺君的罪名,置我于死地么?我的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四皇子,你今晚会有哪些小把戏我昨天早一一思量了个遍。
“父皇,微眠的确易过容,而且还是儿臣亲自动手的。微眠初来天青国,水土不服,外加花粉过敏,脸上有红疹,儿臣一来怕她忍不住痒用手抓脸破了皮留了疤,二来今日晚宴怕惊了贵宾,就将她易了容。微眠绝非有心欺君,望父皇明鉴。”天曦岚依旧微笑着解释,那是我们今天一早想好的说辞。
四皇子显然没料到我们早有准备,眼光扫过我和天曦岚,方对正上位的天青王恭敬道:“父皇,儿臣以为,以目前的境况,还是小心为上。月姑娘虽然是六弟带入宫中,但她的身份确有可疑之处,儿臣担心有人利用六弟的善良,欲探我国之机密,请父皇三思。”
我抬眼直视天青王,他不发一言,脸色深沉,眼神冷厉,我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为什么会这样?我一直以为四皇子这么急欲杀我而后快是因为天青王收到了龙狐狸的国书而犹豫不决,那么天青王一早就该明白,且莫说他现在还未同意与望月国结盟,就算他最后真选择与望月国结盟,这个时候,龙曜国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讨好天青都来不及,更别说得罪了。为何他自听到我是龙曜国人开始,那眼里的狂怒与杀气如此明显。难道天青国王从未收到龙狐狸的国书,难道四皇子欲杀我而后快不是担心天青王被我说服,而是担心天青王知道龙曜国也有结盟之心?我被心中的想法吓了狠狠一大跳!
“皇上,就算要定民女的罪,也请容许民女放肆一回,为自己申回冤,不然民女死不瞑目。”我伏跪在地上,先前的认知让我明白这个时候我一定要努力自救,“皇上圣明,定能还民女一个清白。”
“替自己申冤?你想怎么替自己申冤?”或许我的说法新鲜,或许我的表现镇定,天青王竟意外的顺了我意。
“民女斗胆,敢问四皇子觉得民女刚才的舞艺如何?”
“惊为天人。”四皇子看着我,迟疑了一下,终究如实说出评价,然后又忙补充道,“但你的舞艺并不能说明你的问题。”
“民女谢四皇子对民女舞艺的肯定。叶苍国的宝马、修若国的丝绸、望月国的美酒、寒星国的佳人、龙曜国的玉器,民女斗胆,敢问皇上享用过多少?敢问皇上享用这些的时候,有想过它们并非来自天青国这片土地,并非出自天青国的能工巧匠之手么?民女献舞亦如此,为博众人一笑,更为赢皇上一句赞赏,并无二心,请皇上明鉴。”
天青国王看着我,我依旧跪着,坦然而无惧的迎视他的目光,继续道:“皇上,民女听闻天青赫赫,近十年来更是鼎盛强大,不仅对外来子民与本国国民同心相待,经济文化更是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民女愚昧,不懂治国之道,但想天青国的发展,若不是皇上博大的心胸,海纳百川的气度,不是皇上对外来事物的包容、宽厚和兼容并蓄,定不至如此发展飞速。今日民女献拙,重在此舞,这舞精彩,民女相信皇上又岂会执着于跳舞之人是老是少是贵是贫,家住东边或来自西方?”
我看到天青王的眼里有一抹激赏之色,继续娓娓道:“六皇子于民女有救命之恩,民女报恩未及,更惶论有伤害六皇子、伤害天青国之心了。今日献舞,心中至诚,易容面圣,非因欺君,相反恰恰是怕惊了圣驾,皇上圣明,定不会仅因民女是龙曜国人,就定民女大罪。”
我说完,躬身跪拜。四周寂静无声,一时间无人说话。
“依使者看,朕当如何?”聪明的人总会在这种时候将问题扔给对方。
“回天青王,本使以为,此女之言虽有理,但此事关系重大,不如先将她关押,待事情调查清楚之后再作定夺。”那使者看着我,眼里有得意,又似有些惋惜。
“就这么办吧。来人呐,先把她带下去,严加看管。”天青国王对我一摆手,便有侍卫过来欲动手。
“我自己能走。”我起身,优雅的用手轻掸了下披风,对着天青国王微一行礼,然后径直走到天曦岚跟前,轻道:“曦岚,将我放在更衣小厢房的天丝软甲和七彩琉璃镯拿回来。”
不再理会众人,我跟在侍卫身后,微笑着走出宴会现场,双手紧了紧披风,轻触到我贴身藏着的玉佩和匕首,笑容更深。狐狸,不是我要将自己置于险地惹你担心,而是我的女儿身,注定只能以此种方式接近天青国王,总好过献身吧!
我坐在室内唯一的一件摆设——木板床上,将脸埋在披风领口的白狐毛中,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裙摆那层层围绕的雀羽刺绣,比起小燕子“走进一间房,四面都是墙,抬头见老鼠,低头见蟑螂”的那间牢房,我这间牢房倒是干净整洁多了,除了简陋了点,倒没有不干不净的蚂蚁鼠虫,而且貌似独门独户,牢门外一段不长的走廊尽头,又是一道牢门。来到这里,该去的都去了,不该去的也去了,独缺了青楼,下回一定要拉着狐狸和苍蝇去逛逛,全当报个到凑个数。
很晚了,曦岚应该有找到天丝软甲和琉璃镯了吧,还有小白,他也在晚宴上,应该看到了我的处境,不会再巴巴的赶去芷兰宫了吧!
“曦岚?”烛火一摇,有人影一闪而过。我跑向牢门处,那是一排铁栅栏,可将我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