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话,跟人说的时候自然可以沟通,可是对方若都不是人了,那怎么都不可能说得通的。
就好像刘岚岚,她明知道宁欣妍说的都在理儿,却不能控制自己。一方面是不甘心,另一方面是不想错过父亲的那些承诺。
在她的风流史里,还从来没有过一个男人会像张玉森那样,能如此随意地将她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虽然也没有投入太多。
“我们的事儿,用不着你在这儿指手画脚的吧?你还真把自己当救世主了?这么喜欢说教,你当初怎么就没去做老师呢?一个班上好几十个人可以任你呼来喝去呢!”双手交叉在胸前,刘岚岚满不在乎地反驳道。
她的认知当中,即使是感情也可以拿来做筹码,只要能得到她想要的利益就可以了,至于会涉及的人和事儿,那都不是她要关心的。
张玉森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对她惟命是从,八成老早就被一脚踢开了。人总是对于那些不能轻易征服的东西不能释怀,更别说要她主动放手了。
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宁欣妍自然是无关痛痒的,忠言逆耳,她也没想过要让刘岚岚听自己的劝告。聊天也得看对象来,话不投机半句多。
走进房里的时候,就看到张玉森正抱着点点坐在床边,低声地和李庆兰说着什么,老人看起来精神还可以,倒也没看出是刚睡醒的模样。想来刚才那的确是刘岚岚的托辞,不就是不想让她们和李庆兰见面嘛。
眼角的余光瞥见有人进来,李庆兰慢慢转过头,“欣妍来了?谢谢你。”简短的一句话,却让她有些气喘,也包含着很多深层的含义。
这副虚弱的模样,让宁欣妍看着很是不忍,原来多嚣张多跋扈的一老太太啊,这会儿都有气无力地躺着了。不得不感慨,病魔真是个可怕的东西,能杀人于无形。
也就是在对着刘岚岚的时候,李庆兰会精神百倍,仿佛要用她余下所有的精力都用来对付那个女人一般,势要将她赶出张家的大门。
面对那张被病痛折磨得都快速憔悴下去的脸,宁欣妍只觉得鼻间酸酸的,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阿姨,您跟我客气什么?怎么说点点也是您的孙女,带她过来探望也是应该的。不过最近开始上学了,她还需要些时间去适应,平时回到家还要学点儿其他的东西,拖到现在才过来看您。”所有的恩怨,过往的种种,都没有办法再恨着了。
跟一个病重的老人,还有什么好计较呢?
在生死面前,很多东西都变得微不足道了,不值得再耿耿于怀,更不值得以牙还牙。宁欣妍自认不是个特别大方的人,却没有办法再继续恨着张家的人。
或许,她还是要感激的,若不是离婚,她哪里有机会认清自己的潜力和能力?又怎么会过上全新的生活?更别提会遇上祁允澔这个妖孽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庆兰略显忧伤的说:“以前都怪我不好,总是对你挑三拣四的,对点点也不够包容。现在看来,孩子不也好好的吗?玉森他爸就不止一次跟我说过,当初要是我们也能像你那样去帮点点,每天都多跟孩子说话,多陪她玩玩儿,兴许老早病就好了。你一定怪过我们吧?没有给过你应该温暖的家。我们也不会教孩子,才会导致玉森做出那样的事情,对不起妻儿……”
老太太说到后边,似乎还挺激动,声音都哽住了,眼圈更是红红的。
这让宁欣妍忽然想起了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兴许是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了吧,所以李庆兰才会带着忏悔之心对她说了这番话,要换做在以前,压根儿就不敢想,她会有这样的举动。
看到她把手伸向自己,宁欣妍赶紧走过去握住了她的,“阿姨,都过去了,我从来都没有怪过谁。路是我自己选的,我当然也有责任要去承担所有的后果,不怨任何人。”
有谁规定,每个人结婚后就必然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其实婚姻就像一场赌博,赌的是运气,筹码是一生。若是你付出了,能被人珍惜,并且给予回报,那就是极大的幸福。若是像她那样,没有任何的结果,那也就默默的放手好了,起码不必再痛苦下去。
把宁欣妍的手和张玉森的放到一起,李庆兰颇为感慨地开口道:“如果能看到你们一家三口再生活在一起,那我这老太婆死都瞑目了。你们离婚的事儿,怎么说我也有责任,要是我能多关心一点儿,在玉森做错事儿的时候能及时指出,你们也不必走到今时今日的地步。”
看得出来,老太太确实是挺难受的。
生病住院的这些天,李庆兰也的确都看透彻了。都说养儿防老,可是自从他们离婚后,她才知道,原来一个懂事儿的媳妇儿,强过两个亲生儿子。
宁欣妍对他们老两口的悉心照顾,在她乱发脾气时无条件的服从和包容,甚至面对她的无理取闹都能全部照单全收,这样的好媳妇儿要上哪儿找去?只怕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如今眼看着大半截儿身子都埋进黄土了,她自然想着要给儿子找好后路,好歹也要有个靠得住的人照顾张玉森的下半辈子,她才能放心地撒手离去。
选来选去,当然还是选宁欣妍最靠谱。
那个刘岚岚,就算家世再好也不行,总是仗着有钱有势,就把张玉森当做狗一样的使唤,就连对他们两位老人都是颐指气使的。长此以往,估计不到几年就要闹离婚了。再说,过日子找这样的富家小姐是不现实的。不会做家务不说,还几乎等同于一个生活白痴,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着,稍有不如意的,还要摆脸色给你看。这种女人要真的娶进门,那就是在自讨苦吃,绝对不会有一日安宁。若是她娘家有钱,能让她肆意挥霍自然好说,要是没钱的,那还得听她每天都在抱怨,那也够烦。
本想把手抽回来,看到张玉森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宁欣妍只得忍了下来。她开始有些吃不准,今天这番话,究竟是李庆兰自己的心声,还是事先就跟张玉森商量过的。
此前,在刚刚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世之后,张玉森就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想要跟她复婚的意愿。这些人都怎么了?眼里难道只能看到钱吗?
如果除去凌浩然女儿这个令人艳羡的光环,只怕她自身就算再优秀,也不会有人会对她动任何念头吧?包括宁家的母子。
“阿姨,感情的事儿还是顺其自然吧!我们现在都在忙着各自的事业,重心也不是在感情上,况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您还是安心养身子吧!”不愿把话说得太直白,免得伤了老人的心,宁欣妍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她刻意忽略掉的,还有张玉森眼里的失望神色。
虽然不知道这男人到底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这都不是她关心的了,她很确定,自己今后绝对是不可能再跟这家人有任何牵连的。
直到把她们母女俩送回去的时候,张玉森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活像有人欠了他百八十万似的。
被他从车内后视镜中看了好几次之后,宁欣妍无奈地开了口:“我不认为现在还有那个可以吸引你的魅力。”他们之间经历的太多,以至于失去了最初的激情和狂热,连牵手走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
爱情一旦有过裂痕,就不会再有任何可能再在一起。
“刚才我妈说的,也是我现在心里的真实想法。你不妨认真考虑一下?我觉得,点点能在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里成长,会是件好事儿。趁着孩子还小,我们还来得及。”张玉森的双眼始终注视着前方,像是漫不经心地说了这些。
可是从他紧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以及那发白的指关节上不难看出,他很紧张。就像是当年准备要向宁欣妍求婚的时候一样,忐忑不安,又在期许着即将发生的一切。
收紧了抱着点点的双臂,宁欣妍浅笑:“你觉得,我们没有了男人就会饿死街头?还是会举步维艰?这世界如此现实,不存在谁离了谁就会活不下去。你知道我的性格,绝对不会吃回头草的,何况还是一根变了心的草。”
毫不留情的灭掉了他所有的肖想,这里没有李庆兰,也没有任何的长辈,她无需给任何人面子。事实如此,她虽然不再恨了,却也清楚地记得,当初是谁先背叛了他们的感情,谁才是那个对爱情不忠的人。
脸上的神色变了变,张玉森不自然地别开了头,“那件事儿你还恨到现在?我不敢为自己解释什么,但是人孰能无过?人家不也说了吗?‘浪子回头金不换’,你就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
即使说着这样求人的话,也听不出丝毫低声下气的味道来,他依旧把自己当成了天之骄子。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不会有任何变数。
“呵呵”,宁欣妍却被他给逗笑了,“我看我们还是不太适合谈论这样的话题。”光是听着,都让人倒胃口。
她不敢想,若是真的走了回头路,不需要祁允澔动手,她都想把自己给掐死。是有多么不思进取,才会跟这个男人重修旧好?她还没有犯贱到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程度,所以,他们俩最好的结局,还是相忘于江湖。
就算为了点点,做不到恩断义绝,那也可以做到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张玉森识趣地闭上了嘴,却听到车里被冷落多时的小人儿突然说了一句:“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乍一听,觉得有些风马牛不相及,但是熟知她说话逻辑方式的宁欣妍很快就“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小丫头的联想力还不错嘛!
合着她是觉得,都有个“浪”字,所以就能接上?说不准是在哪儿学来的,现在是现学现卖呢!
原本想着,张家那母子俩不过就是随口说说,想探知她的想法而已,尤其是在被她如此冷漠决绝地拒绝之后,不会再有任何纠葛才是。
可是几天之后,点点放学回来,很是纳闷地对宁欣妍说:“妈妈,怎么爸爸最近都那么有空啊?他经常到学校去看我呢,每次都给我买零食,还有玩具。你看,这是芭比女圭女圭,班上的同学都说很漂亮哦!”
小孩儿的想法就是简单,不管大人之间出现过什么问题,也不管碰上了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儿,一旦有吃的,有玩儿的,就会把所有烦恼都抛到九霄云外。
有时候,简单也是一种幸福。
可是宁欣妍却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样的苗头有着什么样的寓意呢?张玉森是想弥补过去对女儿的不上心,所以表现得空前的积极?
果真如此,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只要别跟她扯上关系就成。点点怎么说都是他的亲生骨肉,做再多也是应该的。谁让他前几年都没尽过做父亲该有的义务呢?不过事情的发展似乎还是朝着不好的方向去了。
当某天点点放学回来,给她看的不再是张玉森买的玩具,而是给她这个前妻买的礼物时,宁欣妍的心就开始往下沉了。
这算什么?主动示好?还是要重新追求她?
无论哪一种,都不会是她想看到的。
那些东西,原封不动地让点点又带到幼稚园去,下次见面时再还给她爸爸,并且要带上一句话:“妈妈有男朋友了。”
许是当年都没有经过多么热烈的追求,就在一起了,所以现在遭到宁欣妍的拒绝和明确表态后,张玉森倒越发的坚持起来。
他甚至还跳过了点点这个“线人”,直接找上门来。
当听到佣人说,有位张先生在楼下客厅时,宁欣妍只觉得各种疲惫和反感。这男人都听不懂人话吗?!在这点上,和那个刘岚岚还真是挺配的。
重重地把手里的梳子扔到梳妆台上,宁欣妍冷冷地盯着镜子,“小玉,麻烦你去告诉他,就说我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
这可比那些烦人的苍蝇要令人崩溃多了,怎么赶都不走!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她倒宁可从来都不要认识者个人,那就不会有了一段错误的婚姻,更不会搭上这么多年的青春。她唯一不悔的,就是有了点点。
佣人应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宁欣妍却有了更深的忧虑,以她对张玉森的了解,不达目的他是绝对不会轻易放手的。
只怕把他赶走了,也不会死心,那还不如想个更好的法子,彻底断了他的念想。出于这样的考虑,似乎就只有借助某人之手了……
打了个电话请求“紧急增援”后,宁欣妍来到落地窗前,撩起一角向下张望,还看到张玉森的车子停在路边。唉,如果当年能拿出现在十分之一的“专情”和执着来对待他们的婚姻,又何须走到离婚收场的地步?
很快的,就听到那熟悉的汽车轰鸣声,将宁欣妍的思绪给拉回,不禁失笑,这也是个急性子的男人!
那辆迈巴赫就这么目中无人地直直开入凌家的院子里,而且还四平八稳地挡在门外,紧接着,一双长腿从车里迈出来。
有佣人打开了门,笑容满面地站到玄关处迎接,“祁少来了?”接过那呈抛物线从半空中飞来的钥匙,规规矩矩地给他让路。
含笑点了点头,祁允澔也不再耽搁,直接大跨步地就上了楼。这个家里,能让他花费时间和精神去应付的,只有凌浩然父女俩,其余二人,等同于空气般透明。
即使房门开着,他还是很有礼貌地轻敲了几下,“美人儿,我可以进来吗?”话音刚落,长腿却已经迫不及待地迈了进去。
“切!这不都不请自入了吗?你就会装!”嗔怒地横了他一眼,宁欣妍转身往旁边的小桌走去,给他倒了一杯自己泡的花果茶。
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服务,祁允澔痞痞地笑道:“装不装的,哪儿逃得过你的火眼金睛啊?怎么样,我的反应够快吧?才放下电话,我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下面我们要做什么?”那双狭长的凤目中尽是促狭。
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笑容,宁欣妍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把豺狼给气走了,却又招惹了一头更加凶猛的猎豹!不仅如此,她还是自动自觉把门打开,等着人家进来把她生吞活剥的,难怪这男人如此积极!
警觉地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宁欣妍扯出一抹谄媚的甜笑,“还能做什么?当然是聊聊天,谈谈理想咯!你说是吧?”
男人却不吃这一套,将杯子搁在桌面,强势地将她一把搂了过来,不由分说地低下头封住那张檀口。大手却像状似无意地拉开了窗帘,刚好能让外面的人看到他们缠绵拥吻的甜蜜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