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袍小僧指着院角堆放的柴火,悠悠的说着。
我听了,大为惊骇,吓得心脏骤停,泪也不由的止住。
愣愣的对视上他的眼眸,良久,才缓缓的点了点头。
青袍小僧见状,笑意更甚,他道:“你当真能够听懂我的话?”
我见他啰嗦,虽不想答,奈何此刻性命攸关,只好再次点头。
至此,青袍小僧微疑的神色,才一晃全无。
青袍小僧眉尖一挑,乌眸一勾,浅然喜色流露而出:“未曾想,你真是生出灵智的妖禽,若是吞入月复中,实在可惜,不如放你一条生路,陪小僧做个伴罢。”
青袍小僧话音刚落,我不敢迟疑,再次点头。
他道:“自从五年前,师傅圆寂之后,这荒山之上,便无其他生灵来此。悠哉归悠哉,却不忍孤寂。”
……
我的神志,则是一片空白。
阿娘说,未化形前,千万不要落入凡人之手,否则,不是被烹杀,就是被囚禁在狭小的牢笼之中,直至死亡。
我知晓,怕是暂时逃离了死劫,却难逃玩弄。
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只要暂且保全性命,一切都还有希望。
而后,青袍小僧将我带回屋中,不知从哪儿,翻出一个竹笼子,将我塞了进去。
竹笼子编织的细密,最大的空隙,也只有一直粗细,只能伸出短短的嘴喙,脚爪撕扯着富有弹性,且结实无比的笼底,无法损坏分毫。
青袍小僧见我不死心,一直在笼中扑腾,想要逃出,他很是不屑的撇唇一笑:“莫要白费力气,这牢笼,往常可是用来捕捉黄鼠狼的,只是现在,就连黄鼠也见不到,更不用说是黄鼠狼。这笼子,乃是百年青竹所编,浸了桐油,就连走兽也没有办法从笼中逃出,你这妖禽,又会有何能耐?”
他竟将我与一只低劣的黄鼠狼相提并论,愠怒之情更是高涨几分。
我真想一脚踹在他那掩在青袍之下的上,只有这般,才能消去些心中怒火。
若是等我化了形,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这名细皮女敕肉的小僧,吃光抹净。
青袍小僧将笼子搁在矮柜之上,便对我不管不问。
他的话语,刺激到了我的自尊心,他说我挣月兑不出,我就要让他看看我的能耐。
只是,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三个时辰……
外界的天色,由灰白转变为墨黑,羽翼都被汗水所打湿,我依旧没有啄断任何一根竹条。
至此,我才停止无妄的挣扎,打量起昏暗的屋舍。
屋子不大,一眼望去就能看的透彻。
青袍小僧见天色暗沉,拿起火折子,点燃一盏油灯。
如玉指节微微屈起,提着油灯,迈动稳定的步子,走到紫木雕花桌案旁。
桌案之上,摆放着一张张白纸,研墨,毛笔……
桌后,则是一把没有花纹的黄木椅,椅背之后,就能看到摆满了各类书籍的书架,粗略数数,至少有两三百本杂书。
门里,放着一张铺满枯黄麦秆的单人床榻,床榻之上只搁了一卷薄薄的棉被,几件洗净的僧袍,用着衣架撑起,远远的放在火盆子旁。
火盆之上,则是悬着一吊烧的乌黑的铁壶,壶中灌满了雪水,烧至沸腾,白滚滚的水雾,徐徐升腾。
噼里啪啦的燃烧之声,响彻在寂静的屋中,却显得十分刺耳。
映着昏暗的光线,侧眸看去,暗橘色的光影之下,能够看到,面色沉然的青袍小僧,挺直身躯,颈直而不僵,坐在黄木椅上。
他翩然的翻动着手中书籍,十分认真的模样。
记忆之中,他不管什么时候,清秀的面容之上,总会挂着一丝笑颜。
然而此刻,俊挺秀鼻,桃花唇瓣,微微沉下的眼帘,略显颓然之意。
我就那么盯着青袍小僧看了许久,多半是有些惊异,他还有如此正经的神色,使得我几乎忘记了呼吸。
直到翻动书页的声响传入耳中,我这才回过神来。
随即,暗骂自己无用,竟然会看着一介凡人,便枉失了神魂。
青袍小僧也像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一般,木讷的抬起眼眸,看向我这边。
他胸膛微动,嘴角也是跟着一牵。
我看到他眼眸之中,闪现的竟是一抹柔光,又是为之一怔。
暗自道,他当真将我当成宠物看待了?
事实证明,约莫着,也差不离。
青袍小僧对着枯燥的**,看了不知多久,这才隐隐有些倦意,手掌遮着半边脸,打了个哈欠。将摆满书籍的桌案收拾干净之后,他才执起油灯,来到我面前。
他弓着腰身,将整张脸凑到笼子的缝隙中,望着有些不安的我。
他的神色又是恢复如常,方才凝眉不惑的样子,消散一空:“早点歇息,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逃出我的手心。”
语气之中,夹杂着丝玩味。
当他看到我,又是发出尖戾之声,拍动着双翅,很是恼火样子,玩味的笑意更甚……
随即,他便不再说话,执起油灯走向床边,褪去鸦青色的外袍,以及一层有一层飘逸的里衣。
直至,之剩下一身紧束的白色亵衣,衣襟一直延伸至玉颈,将略显纤弱的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
他坐在床角,缓缓地月兑去绑在脚踝的白袜,将裤腿掠至脚踝,露出白玉般的双脚,消瘦的脚掌骨骼分明,就连微微隆起的青筋也是一览无余。
他提起吊在火盆上的水壶,将热滚滚的开水倒在盆中。
沸腾的开水刚一触碰上如若寒冰的空气,便是立刻凉了下来。
他先是轻然的点着脚尖,试了试水温,见还算不错,才将两脚完全的浸没其中。
待,清洗完毕之后,他才轻然的吹灭油灯,躺在冰冷的床榻之上,捞过棉被,枕着草枕,屈身睡去。
夜晚,冷风轻而易举的从各个缝隙之中,透入屋中。
我看着黑暗之中,睡相平和的青袍小僧,自己却是全身冰凉,冻得打颤,又是骂骂咧咧,愤恨不已。
本该是吃饱喝足,睡在冬暖夏凉的岩洞之中,却因为我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而成为过往之事。
由此,懊恼以及苦涩,占据了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