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甜睡梦中醒来之后,神志虽是好了许多,不过,这身体却像是将要散架一样,酸涩难耐。
穿上细琐的衣物,推开门窗,透进来白蒙蒙的光亮,透入眼眸,瞳孔跟着微微一缩。
昨日与阿娘所说的话,仍是历历在目,仅是想着,心情就跟着沉重下来,晃了晃脑袋,散去那些足以压垮一天心情的话语,将目光对准了藏于雾气中的白日。
看似,不过不了多久,漫漫雾水就会跟着烟消云散了去。
本是想要多睡一会,不过今日是阿爹外出赶回的日子,想了想,还是需要去见上一面才好。
随而去看了眼白鸾与阿蝉两人,他们早已穿戴齐整,坐在瓷凳上吃着清淡流食。
阿蝉最先发现我的身影,立即放下手中碗筷,从凳上跳了下来,凝着张脸,来到我的面前,关心问道:“阿姊,你可总算是起身了,昨日去寻你时,小婢说着你身体不大舒服,不易打扰,我这才又折了回去。阿姊,你是怎么了。”
抚着阿蝉细软的发,轻拍拂袖灰尘,来到餐桌上坐下,阿蝉也跟着回做在身旁。
我摇了摇头,说:“我没有怎么,只是最近有些乏力,身体有些不适罢了。”
“如果倦乏,多休息几日就好。一些繁琐的事情,交给下人们做就是,无需亲力亲为,有些时间,不如多来找我玩耍。”
阿蝉说着,语气中就泛起一丝浓浓嗤意。
我装成没有听见,浅笑了笑。
白鸾坐在一旁安然无话,见我来了,拿起桌面上放着的青花瓷碗,舀了一碗热腾腾的白米粥,轻然搁在我的面前,很是熟练的样子。
睨了白鸾一眼,就端起米粥,用小勺刮着边缘凉白米粥,送入口中。
白鸾见我脸色渐喜,他脸上的笑意也是跟着缓缓扩散,随后,夹起清淡小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很是柔雅的样子。
阿蝉见了,渐渐直起腰身,很是殷勤的将一碟糕点推了过来。
我看了眼白花花的糕点,又看了看挂着笑意的阿蝉,眉尖一勾,惑问道:“怎了。”
“阿姊,你尝尝罢。”
一会热食,一会凉点,让我有些不想接应,不过,看到阿蝉那张含着笑色的脸孔,还是接过一块码放整齐的白糕,刚一触到鼻捎,就嗅到浓浓的桂花清香。
没有多想,就咬了一口,软糯划过舌尖,微微一卷,甘甜之感瞬间在口腔散发开来,味道很是美妙。
“阿姊,味道还不错罢。”阿蝉敏锐的看到我神色的变化,手肘撑着桌面,凑了过来,喜滋滋的问道。
“听你的语气,这糕点像是你做的一样。”
轻嘶了声,用着略显惊奇的眼神,看了过去。
“我那里有那个本事,做出如此糕点。这桂花糕虽不是我做的,不过阿姊,其中桂花可是我晴日时辛苦采摘,为的就是让阿姊尝个新鲜,如何?”
“好的很”笑了笑,将糕点细细吞服:“阿蝉你怎会知晓我想要吃口桂花糕。”
前半句话是真,后半句,则是假的。
阿蝉这么做,的确很是令我欣喜,这糕点的味道,的确十分可口。
只不过,我对桂花糕,早已厌倦了。
年幼之时,之所以会喜欢桂花糕的原因,是因为阿爹。
阿爹总是外出,不在家中,闲来无事时,则会飞到洞前高枝上,等待那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有一日,阿爹第一次提着桂花糕从彼方而来。
远远的,我就嗅到一抹奇异香气,甘甜而又玄妙……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喜欢上了桂花糕。
喜欢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它那软糯香甜的口感,而是因为,只要嗅到桂花香,我就知晓一直等待的那个人,回来了。
只不过,这件事我从来没有透露给其他人。
阿爹也一直认为,我坐在高枝上等待的是期待已久的糕点,而并非是他。
起初,那糕点还算得上有些喜欢,然而,在今后百年的时间中,不知吃下了多少同样味道的糕点。
就连米饭,都能让人产生厌倦,更何况是甜而不腻,却佯人难咽的桂花糕儿。
更为有意思的是,待我化了形,已然成为他们眼中成年者时,本以为就能够逃月兑桂花糕点的束缚,果真,我也逃月兑了。
阿爹将目标转移向了刚出生没有多久的阿蝉,以及白鸾。他以为,我幼时所喜欢的,就是其他妖物幼时会喜欢的。
每每回来时,手中纸包竟多了一份。
一份给白鸾,另一份交给阿蝉。
而我则是站在一旁,心中窃喜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时,耳畔忽的传来犹如雷鸣般,令我神识一滞的声音。
只听,阿爹指着我说:“……阿眉像你们这般大的时候,最为喜欢的就是你们手中的桂花糕……”
我现在依旧记得,阿蝉听了阿爹所说的话时,那副微微失神,恍然大悟的神色。
这般想来,阿蝉那个时候就把这件虚无小事记在了心中。
本以为,能够逃月兑那糕点的束缚,可是没有想到,阿蝉竟然又是一次次的翘起我想要隐藏的过去。
这一次,阿蝉竟还亲自采摘了桂花,做出糕点想要讨得我的欢喜。
心中自然是欢喜的,有这样的胞弟在乎自己。
然而,我几乎看到这种物质,都要遮住嘴巴,将吃下的东西全数吐了出来。
我是多么想要告知他人,对于桂花糕已是完全没了兴趣,已经,达到厌恶的地步。
然而,我生怕说出这样的话时,一直忙的不亦乐乎的阿蝉,会因我的话,而受到打击。
这种心情可想而知。
你以为所爱慕的人,喜欢的是某种事物,然而,当你千辛万苦得到某种事物,想要赠予那人时,又是听到那人说,‘并不喜欢,其实最讨厌了‘,这样的话,又会是怎样的失落之情。
就在这时,一旁没有说话的白鸾,悄然抬起头来,望着我:“阿娘,这糕点固然是好的,不过,吃了那么多不会觉得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