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地牢里,终日不见阳光,让人根本无法分清黑夜白昼,玲珑就是想在墙上画道计算时间都不行。
她和西凤谣开始时还能聊一会儿,直到始终都没有人来送食物,她们才忽然意识到,这大概是囚禁者磨灭猎物意志的一种手段。毕竟那些人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掳人,肯定不会只是为了要饿死她们,除非对方是个想研究人类饿死过程的变态学家,这种可能性不大。
两人歪在草垛上,可仍抵挡不住寒凉潮气的侵袭。时间过了多久她们也不知道,地牢的墙很厚重,她们就像是与世隔绝了。周围寂静得可怕,然后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顶棚处的一个角落里,有水滴从砖缝里渗出来,一下,突然又一下,发出一种很微弱的声音,却足以让仿佛处身于真空中的人躁动不安。
她们的肚子开始饿,然后很饿,胃咕噜噜地翻腾,之后两层胃壁扁扁地贴在一起,饿得觉得恶心。再然后,胃部似乎麻痹了,接着整个身体都陷入了麻痹的状态,仿佛感觉不到胃的存在。
渴是比饿更可怕的身体需求,没有水,嘴唇开始发干起皮,血液似乎变得粘稠,头脑里开始有种飘忽的感觉,终日晕沉沉的。
玲珑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强打起精神,让西凤谣驮着她,将腰带放在那处渗水的墙砖上,攒了点水给两人湿润嘴唇。有总比没有好,尽管那水的味道腥臭的令人作呕。
好在二人的身体素质都很好,轮番上阵,能多捱一段时间。所以说,无论什时候,身体都是**的本钱啊。
玲珑曾经在墙角找到了一只老鼠洞,本来想学一把《肖申克的救赎》,可一模头发才发觉,被扔进来的时候,簪子就已经被人家拔走了。
就这样,浑浑噩噩,不知今夕是何年地过了不知多久。忽然有一天,在两人闭目养神时,“哐啷啷——”开锁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明明是很刺耳的声音,在两人听来却美妙如仙乐。
二人同时睁开眼,对视之下均犹如被打了强心剂。西凤谣霍地站起来,窜到门边,对玲珑无声地打了个手势。
玲珑虽不明白她要干什么,但还是听从她的话,站在地中央不动。这很不可思议,但她居然觉得自己应该信任她。
大门开了,一抹银影步进来。在门边的西凤谣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击对方要害,这一招拼尽了她剩余的全部力气,不成功便成仁。
但她显然低估了对方的实力,虽然来人没想到饿了这么久的猎物竟还有力气,可那也是个高手,身形一转,便如泥鳅一般躲过了西凤谣的攻击。紧接着,只用了半招就将西凤谣一掌打在墙上。西凤谣重重地撞上墙壁,倒地不起。
玲珑吓坏了,她万万没想到西凤谣会功夫,竟还会偷袭,慌忙上前扶起她。西凤谣半坐起来,捂住胸口,哇地呕出一口血。
玲珑的心咯噔一声,这时,只听一个细声细气的人说:
“壁水尊者,看来她们还挺精神的!”
一个细瘦的女人走进来,她穿了一件长袍式的宽大斗篷,银色的。斗篷的兜帽将她的大半张脸遮住,虽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整体感觉,这是一名年轻美丽的女子。
壁水尊者正是被偷袭的那一位,听了女子的话,哼了一声,兜帽下,寒凉的目光扫了玲珑二人一眼,让两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她开口,同样是一名嗓音清脆的女子:
“被关了这么久,还能有力气,倒是个好材料。再关上一段日子。”壁水尊者说罢,扬长而去。
另一名女子瞟了玲珑和西凤谣一眼,鼻子里笑了一声,走出去,关上大门。
上锁的声音消失后,整座地牢又恢复了往日的肃静,再次变成了一座坟墓。
玲珑慌张地问:“凤谣,你怎么样?”
西凤谣挣扎着坐起来,捂住胸口,虚弱地咳了两声:
“没事,就是受了点内伤。她只用了三成力。”
说罢,盘膝坐在稻草堆上,开始打坐。
玲珑知道她是在自行疗伤,也不敢打搅她。地牢里再次肃静了下来,直到西凤谣哇地吐出一口淤血。
“你还好吧?”玲珑紧张地问。
“没事了。”西凤谣用袖子擦擦嘴唇,虚软地趴在稻草上,喘息着,有气无力地道,“都怪我太莽撞,连累了你。要是我不偷袭,这会儿咱们早出去了。”
玲珑经历了刚刚那场混乱,本就虚弱的身体此刻变得更加衰弱,后脑勺轻轻地抵在湿冷的墙上,勉强一笑:
“没事。我猜咱们出去之后,一定比被关在这里更可怕。”
西凤谣唇角一勾:“你刚才听到那个女人叫另一个什么了吗?”。
玲珑明白她的意思,冷笑道:“壁水尊者。尊者,这是只有教派中才会出现的称谓。”
“水流国根本没有教派,地下教派,只可能是邪教。难怪朝廷始终查不出失踪女子的去向,原来全是被邪教软禁了。只掳女子的教派,到底要干什么?”西凤谣想了一阵,惨笑了笑,“该不会是要把女子当祭品?书上说过,邪教总是会做些骇人听闻的祭祀。”
“凤谣,咱现在不能总想这种不好的事,否则事情还没发生,咱俩就被吓死了。听说三年来,山南省失踪的少女有几百个,都拿去祭祀,她们祭祀得也忒勤了点。你应该想点好事。”
“好事?什么?”
玲珑想了一会儿,道:
“我有个弟弟,我还等着他考状元呢;我爹只爱默写书,不爱想赚钱的事;我娘连菜都烧不好,还总是迷路。我放心不下他们,所以我才不要死。”
西凤谣哧地笑了,顿了顿,说:“我爹娘可没什么好想的,一个钻营权贵,一个成天攒体己斗小妾。不过我放心不下我哥,他身子不好。再说我是我爷爷的孙女,我才不会那么容易死。”
“凤谣,你多大了?”
“十六,你呢?”
“十四。”
“定亲了吗?”。西凤谣咧嘴笑问。
“我才十四岁!”玲珑一字一顿地说。
“明年及笄了,也该定亲了。”
“你定亲了?”玲珑感兴趣地问。
“别提了!都怪我爷爷,搞什么指月复为婚!本姑娘才不认账!”
“怎么,那人不好?”
“流氓胚子,见到漂亮姑娘就会过去搭讪两句,说些肉麻的恭维!爱臭美、成天照镜子!不务正业,经常逛青楼,自恃风流,总装才子,简直就是一头自以为是的蠢猪!”
玲珑被她的话逗乐了,无力地笑了声。
西凤谣的嘴咧了咧,忽然虚弱地问:“玲珑,你说我现在要是睡过去,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应该不会,但肯定会陷入昏迷,到时候万一外头的人进来,被宰了都不知道。”
西凤谣呵呵一笑:“那我就不睡了。”
两人全都羸弱地闭上嘴,一时间,黑暗的地牢里只闻急促的倒喘气声,和那水珠的滴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