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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父皇,臣媳恳请父皇准许臣媳自请下堂!”清冷的、坚定的、平淡无波的嗓音,却像是天山飞来的风雪,霎时冰封了整个大殿,冻住了所有人惊愕的表情。
全场鸦雀无声,仿佛被定住了一样。只有少数人反应平静:水流觞事不关己地浅酌清茶、玉霜天面无表情地看风景,云翎玉淡定地摇着折扇、水凝蕊则捂着胸口在强忍住咳嗽。西凤谣事先并不知情,可好像很了解玉美人的性格似的,并不惊讶,只是满眼沉痛。
玲珑则淡淡地望着玉美人羸弱的身子笔挺地跪着,玉美人不孕的消息她已经听说了,尽管不知道是玉美人刻意为之还是确有其事,可她仍旧深深地佩服她,竟敢在大殿之上公然自请下堂。一个古代女子居然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勇气和坚定,足以让人心生欣赏!
“啪——”
在玉美人的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水流苏手一颤,打翻了酒杯。血红的葡萄酒立刻湿染了明黄色的太子衣袍,可是他毫不在意。他眼波颤抖地瞪着玉美人,浓黑如墨的眸子里有震惊、有愤怒,更多的是措手不及。他已经被气得脸色惨白发青,恼怒地跃起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玉美人的胳膊,沉声怒道:
“小玉,你在胡说什么!快起来!别闹了!”
强大的力道将她拽得生疼,可她毫不费力地挣月兑开他的钳制,用上了内力。这是她第一次对他动武,很多时候他都忘记了她原来还习过武。他震惊不已地望着她,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明明就站在她的眼前,却仿佛已经和她隔了万水千山那么遥远。
玉美人放下胳膊,沉静如古井的眼波下蕴含着浓浓的讽意。她抬起头,丝毫不为所动地看着皇上,坚定地高声道:
“启禀父皇,臣媳身为太子妃却终身不能受孕,这不仅关乎着太子殿下的名声,同样也关乎着江山社稷,臣媳已经无颜再占据‘太子妃’这个位置了,还望父皇成全臣媳的心愿,让太子殿下可以早日另觅佳妇、延续皇家血脉。”
“小玉!”水流苏低声惊呼,不可置信地望着她。对于她谦卑的说辞,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只知道,她的这个决定表示她已经狠下心要离开他。
底下的大臣开始苍蝇似的嗡嗡私语,前来参加宴会的未婚千金们更是一脸喜色。太子妃自请下堂,那不就表示她们这些重臣之女还有机会飞上枝头做凤凰?那可是太子妃哎!
太子殿下一表人才、温文尔雅,本来就不是玉美人那种满身商贾铜臭的女子可以独占的!更何况现在这个泼辣、没有妇德的太子妃还成了一只不能下蛋的母鸡!那些幸灾乐祸的女子心里恶毒地评论道,活该,谁让你弄死了太子爷的侧妃、小妾和子嗣,妄想独霸太子爷,现在遭报应了吧!再也不能生育,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即使在男尊女卑的民间,“不能生育”都是最大的休妻理由,更何况是在子嗣最重要的皇家!
皇上绷着一张脸,双手搭在龙座的扶手上,表情冰冷无澜,似在深思着什么,又似在观察着什么。那双浑浊下藏着精明、平和下掩着冷酷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望着跪在御阶下的玉美人。她半低着头,姿态恭顺谦卑,可那挺直的脊梁却像雪松般坚韧。
水流苏看了沉默的皇上一眼,又看了玉美人一眼,忽然感觉到一阵想抓却抓不住的无力感。仿佛有什么东西就要从手中飞走,他心里一急,慌忙撩袍跪下来,高声道:
“启禀父皇,小玉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御医的诊断心中伤感,今天才会如此莽撞。还请父皇看在她因为过度伤心迷了心智的份上,别与她计较!”
他话还没说完,玉美人已经冷冷地打断他,对着正前方端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清朗地道:
“皇上,小玉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能生育乃犯了七出之条,小玉已经没脸再在皇家呆下去了,还请皇上成全小玉的请求!”连“父皇”都不叫了,更不再自称“臣媳”。
太后已经被她的自请下堂弄得蒙圈了,现在终于回过神来,急怒攻心,气愤又怜悯地道:
“小玉,你在胡说些什么!纵然你身子骨不好,可一切都是苏儿造的孽!你根本不必如此,也不用怕今后有谁会说闲话,今后谁要是敢说你的闲话,哀家第一个先不饶他!好孩子,你就快起来吧,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
太后虽然在大庭广众之下没有明说,可在座精明的大臣们都懂得她的意思。没有孩子有什么要紧,能生孩子的有的是,只要霸住太子妃的名分,将来再随便抱养一个孩子,弄死孩子的生母,玉美人还是可以成为一国皇后、甚至是未来的太后!
皇家的女人从来就不是仁慈的,太后为了保住娘家的权势,居然情急之下当众威胁了起来。看来即使是只不下蛋的母鸡,玉美人在皇家的地位也不可动摇!
回想起来,曾经太后最疼爱幽王殿下,曾一度想将玉美人嫁给水流觞,可惜二人都没那个意思,后来水流觞又伤了腿,太后只好将目光移到了玉美人心仪的水流苏身上。
皇室中人,不管心里再怎么喜欢,也都是权利为重,感情为轻,不论男女。别看玉美人是太后的侄孙女,可太后保的其实只是娘家的荣耀,而不是玉美人这个人。说白了,亲戚关系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罢了,在私利冲突面前,亲情神马都是浮云!
玉美人作为一个被利益熏染了将近二十年的商人,这个道理她相当明白。太后是喜欢她,可那是因为她能讨好太后,也能给太后带来荣耀。她永远都忘不了,当御医宣布她不孕时太后的那个表情,不是因为她的健康悲伤,而是因为她快要站不稳太子妃之位而悲伤。
她心中冷冷一笑,压根没把太后的劝慰放在心上,平声道:
“皇上,小玉不想一辈子都背负着愧疚,所以甘愿让出太子妃之位,恳请皇上成全!”
“父皇,儿臣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过错休掉发妻,请父皇不要让儿臣背负上‘无情薄幸’的骂名!”水流苏急忙拱手说道。
皇上不语地看了两人好一会儿,缓缓地叹出了一口气,冷淡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问道:
“小玉,这真的是你想要的吗?其实那件事真要说起来都是老六不好,并不怪你。”
“小玉心意已决,还请皇上成全。”玉美人斩钉截铁地回答,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既如此,那就依你的心意吧!”皇上淡淡地说了句。
“父皇!”
“皇上!”两个不敢相信的惊呼,一个出自水流苏之口,一个出自太后之口。
皇上只是淡定地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了句:“朕老了,也懒得管你们了!都散了吧!”说罢,仿佛老了几十岁似的,起身没精打采地离了席。
一场重大的宴会就这样在仿佛是闹剧的结尾中结束了,群臣一边往外走,一边议论纷纷。有知道内幕同情玉美人的;有将这些事联系到朝堂走势,在心里默默琢磨的。毕竟玉美人自请下堂就表明玉家将不再支持太子殿下。虽然如今的玉家实力大减,可根基还在,太子殿下这次等于是被断了一臂!
更多的女眷则是抱着幸灾乐祸的态度,大多数女人对玉美人这个女家主都持否定讽刺态度,说穿了其实就是嫉妒心作祟!
走出大殿,雄伟瑰丽的皇宫五步一回,十步一折,曲美蜿蜒的回廊外,月光明亮美好!
玉美人被玫瑰胭脂染红的嘴唇噙着清冷的笑意,在玉兔的陪伴下轻松地往宫外走。忽然,背后一股冷峻的风刮来,她已有察觉却不动声色。当那股风夹杂着熟悉又陌生的清香扑过来时,她的手腕也被一只钳子般的大手紧紧钳住,随之而来的是愤怒到极致的暴吼:
“玉美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从未有过的嘶吼,那冰火交融的凌厉语气夹杂着的是被戏耍后的愤慨、被放弃后的悲凉、以及措手不及、六神无主所带给他的强烈的恨意。
玉美人的手腕已经被他掐紫了,可她仿佛不知道疼似的,转过身望着他狰狞的脸,嫣然一笑:
“不再有价值的棋子就应该丢掉,我只是帮你丢掉了而已。”
水流苏的眼眸剧烈地一颤,刹那间,他的心里居然产生出了一种自己的爱情被侮辱了的愤怒。他满腔恨意地双手抓住她的肩,厉声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棋子?你在说你自己吗?你认为在我心中你是一颗棋子吗?”。
玉美人的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也不反驳。她明白得很,对水流苏来说,任何人和事都是棋子,只不过她有点特殊,她对他来说是一颗付出了感情的棋子。可棋子就是棋子,再有感情也是棋子。
她利落地挣月兑开他的手,生疏地对他屈了屈膝,沉静地笑道:
“臣女已经不是您的妃子,今后还请太子殿下自重。天色已晚,臣女告退。”说罢,转身要走。
“玉美人!”水流苏怒吼一声,上前要拉住她,却被她用轻功灵活地躲开。
就在这时,绿泉大踏步过来,凝重地道:“太子殿下!”
玉美人心中冷笑,趁他分神之际,早就走了。水流苏见她突然消失,激愤又恼火,脸色黑沉地问:
“什么事?”
“白浪岛来人了,说白浪岛上一千将士全被剿灭,一个不剩。”绿泉眼见四下无人,上前俯在他耳边说。
水流苏瞳仁一缩,震惊不已,一颗心瞬间下沉,仿佛坠入了无底深渊。(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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