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糯米见她爹回来,终于停止了啃玩具的大业,迫不及待地转过身,挥舞着藕段似的小胳膊咿咿呀呀地叫唤着表示欢迎。兴奋地又是叫又是笑,嘴里含糊不清地大吼着:
“耶耶……耶耶……”她是在喊“爹爹”,却发音不准。一边喊,还一边十分欢乐地尖声大笑,小身子左摇右摆像只企鹅。
水流觞眼眸一亮,欢喜万分地坐过来一把抱起糯米:
“小糯米,你说什么?再叫一次!”
“耶耶……耶耶……”糯米吐着泡泡,甜甜地叫道。
水流觞简直笑开了花,玲珑能清楚地看到他背后出现了一大片菱形的水晶光芒,让他整个人都鲜亮起来,熠熠生辉。
“不对,糯米,你要叫‘父王’。”玲珑认真纠正。
糯米歪过头,大眼睛一眨一眨,不解地望着她,搞不清楚“父王”和“爹爹”有什么关系。
“叫‘父王’哪有叫‘爹爹’来得亲。”水流觞阳光灿烂地笑道,“糯米,来,再叫一声‘爹爹’!”
“嗲!”糯米十分得意地大吼一声。
水流觞爽朗地大笑起来,一双大手将糯米举高。糯米在半空中晃荡着两只小短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爹爹,欢喜异常,咯咯咯地笑得更大声,尖锐又响亮。
水流觞开心地将糯米软软的小身子抱了一会儿,玲珑已经吩咐豆荚去给他端来一碗水果冰沙去去暑气。
糯米重新坐回毯子上继续啃玩具,水流觞接过冰碗大口地吃着,只觉得寒凉沁脾,舒爽畅快,笑着称赞道:
“你这做得比宫里好多了,吃起来真凉快!”
玲珑抿嘴一笑。糯米在地上爬了一会儿,似乎很不满意,皱起眉头,扁着小嘴,忽然摇摇晃晃地要站立起来。玲珑惊异地盯着这一幕,心想这小家伙难道要从爬行动物进化成灵长类动物了?
哪知糯米只是抬了抬,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就扑通一声跌坐回地面。她眼神迷茫地呆了一会儿,偏过头见玲珑正含笑盯着她,立刻扁起小嘴,露出一副欲哭不哭的可怜样子,表示自己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伤害,想从母亲身上寻求安慰。
等了一会儿,见玲珑没有要抱她的意思,扁嘴的弧度终于越来越大,紧接着仰起脸放声大哭起来。
一系列表情变化被她爹娘尽收眼底,水流觞哈哈大笑,伸手将糯米抱过来掂了掂。糯米本来就是干打雷不下雨,见有人哄她,立马很给面子地破涕而笑,对着她爹露出一张没牙的“血盆大口”。水流觞笑得更欢,索性将她抱到自己的腿上坐着。
“我已经给山南省去信了,我会保证水流苏此去一文钱也筹集不到。“玲珑冷笑着说,上挑的凤眸眯了眯。
水流觞眉梢带笑,陈玲珑的报复可不是能轻易化解的:
“辛苦夫人了。”
玲珑微微一笑:“若小玉还在,轮不到我去干涉山南省的商界,可惜水流苏身边已经没有玉美人了。”
“那个时候水流苏肯定是神志不清了,不然怎么会和玉美人闹得那么僵。傲慢地丢掉那么大一个筹码,他现在肯定做梦都在后悔。”水流觞不屑地嘲讽道,顿了顿,表情严肃起来,沉声说,“紫嫔昨夜被杀,死在了寝宫里。”
玲珑大吃一惊,宫妃往死不奇怪,可被光明正大地谋杀就很奇怪了。她狐疑地问:“被毒死的?”
“被一剑从背后刺穿了心脏,和她一起死的还有她的贴身宫女邀月,据说邀月是服毒自尽。根据刑部的初步调查,认为紫嫔是被邀月杀害的。”
“事有蹊跷。”玲珑迟疑了一会儿,大胆猜测。
水流觞抬头看了一眼她认真严肃的脸,笑道:
“是啊,我也觉得有点蹊跷。总有种预感,并非是普通的谋杀那么简单。”
“皇上是什么反应?”
“今早罢朝了。”水流觞浅笑回答,眼里却划过一抹不屑。
玲珑瞧了他一会儿,又想起早上忆画来汇报时说的话。
虽然当初事态紧急,她将沐阳府知府女儿送给她的信直接交给了水流苏,可这并不妨碍她产生怀疑。一个流落街头的女乞丐,突然出现在郊外,又突然被艳倾天下的姑娘捡到,临死前又将那么重要的信托人交给她,是该说这一切很凑巧呢,还是该说玲珑的人品太好,太容易让人相信了?
派忆画去查,结果发现,那个女乞丐在流落街头之前,曾有好长一段时间居住在京城内,居住的地点竟然是吏部尚书周大人的府邸。虽然深居简出,可曾有人看见她与吏部尚书府的大管家一同进出。
玲珑并不想做过多的联想,可众所周知,周大人的背后是皇上。那么,将那证据直接送给皇上不是更好么,怎么会在临死之前让人交给她?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她将自己的疑惑说给他听,水流觞沉默了下来,玲珑能很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上那一闪即逝的压抑。停了停,她有些阴郁地问: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假若有一天,君父容不下你,你是会奋起反抗,还是束手投降?”
水流觞抬起头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带着勃发的怒气和凝聚成实质的滞血的寒意。即便是玲珑,在这目光下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你这是什么意思?”他语气冰冷地问。
坐在他膝盖上的糯米感受到了他强大的气场,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挣扎着回到毯子上,离他远远地躲在一旁,警惕地瞄了他一眼。
玲珑心中轻叹口气,她虽然不精通历史,可也明白皇家的父子亲情永远敌不过对权利的渴望。有些话她不得不说: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一个商业大族,家主才五十出头,两个已成年的儿子却已经为了争夺家主之位,明争暗斗不可开交。后来两个儿子斗得两败俱伤,那位家主却并不伤感,反而扶持了自己最小的儿子,花了十年时间亲自教养。等到家主百年之后,继承家主之位的是那个小儿子。”
顿了顿,她低声道:
“两个儿子都以为对手是自己的兄弟,可他们却忘了,他们是在谋活人的位置。在权力争夺战里,即使是父子,也很难做到给予完全的信任,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不死不休。尤其是,踩着尸体爬到最高位置上的那个人,最难做到的就是完全信任一个人。”
水流觞的一张脸变得惨白,他不是不理解玲珑的意思,是他不愿意相信。他的童年很美好,那个人是曾经最疼爱他的父亲,他不会伤害他的父亲,他也不相信他的父亲会有伤害他的想法。
玲珑理解他的复杂心情,前世她缺乏亲情不懂得信任,可今生有了陈关飞夫妇和敏豪,她多少也能明白些。如果有一天陈关飞或潘婷伤害了她,她也会很难接受。
可她必须帮水流觞筑一层心墙。父子相残不发生最好,可若真的发生了,她不想让他伤心,更不想看着他因为一时的打击而大意地死在皇权争夺战里。
即使她不愿这么残酷地去想,可大量事实证明,在皇位面前,亲情连个P都不算!水流烈那个炮灰就是个例子!
水流觞不得不争,水流苏亦然。就算他们俩脑子一抽全都放弃了争夺,在水流年在世时能保住性命,可一旦新帝登位,首当其冲要除掉的就是这两个皇后的嫡子。
不想死就得争,这是一种刺激、无奈又热血沸腾的人生!
他的脸色很难看,让她有一丝不忍,室内一时间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闷。不久,他借口有事出去了。玲珑见此,不由得有些后悔不该给他添堵,可后来想想这些话她明明想到了早晚要说,她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遭遇危险。
抱过同样敛起眉毛的糯米,不理她的抗议搓面团似的揉来揉去,她在心里轻叹口气。
山南省。
水流苏带着一身恶心的疫区病菌风尘仆仆地回到驿站,气急败坏地重重坐在椅子上。被官府派来伺候的小丫鬟被吓得大气不敢喘,战战兢兢地帮他倒了一杯茶。
水流苏剑眉紧锁,袖子下的拳头越攥越紧。灾情正在逐渐扩大,今天早上淮阳河的大堤再次出现缺口。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松原县地区陆续有人感染瘟疫。如果不是及时抑制,疫情会大规模扩散,到时候整个山南省的百姓都会死光光!
他并不是担心那么多灾民的安危,而是一旦灾民大规模死亡,紧随而来的百姓暴动,绝对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到那时,他肯定会为了那些难民赔掉这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
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苦涩难耐还带着一点腥味,辱没了他的舌尖。他想起这几天来,山南省那帮厚颜无耻的商贾们在他面前一个劲儿地哭穷,请客吃饭、阿谀奉承,可一旦谈到捐钱立刻噤声,摆出一副“我穷我可怜”的模样,偏偏他还不能明抢!
直到跟他相熟的商人秘密告诉他,这山南省最大的商人其实是幽王妃的手下,众商人全都以这位商人马首是瞻。别说商人们不想捐,就算是有想捐的人,幽王妃会让他们替太子殿下赚名声吗?
胸腔内的火越烧越旺,水流苏愤怒地将茶杯狠狠地砸在墙上,啪啦一声,杯子摔得粉碎。
小丫鬟脸色惨白,腿一软扑通跪地,瑟瑟发抖,涕泗横流。(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隆重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