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渐渐降临,月亮和星光在乌云中若应若现。各式各样的奇怪水生植物,在迷雾中显得格外吓人。夜越是深沼泽越是不安静。首先是由水底冒出奇怪气泡声音,接着是打嗝一般动物叫声,凄美的虫鸣叫声。当然还有那几个深入沼泽的逃亡者在泥潭中艰难前进的涉水声。几个乌鸦在他们头顶徘徊着,似乎等待着他们精疲力竭之后尝口新鲜的。忒西勒亚不得不努力挺直腰板,不然的话她就要喝上几口褐色浑水。塔莉亚靠着法杖小心前进,可是依然好几次差点跌倒在浑水之中。两个男士一个抱住小女孩,一个扛着瑞娜。没走一阵子大家就又湿又冷,甚至没有力再往前走。身子泡在污水中,有毒瘴气在腐朽的沼泽中逐渐弥漫。就连天空上唯一的光源也被乌云遮盖——还有什么事比这样处境要糟糕呢?
“爬上那颗榕树。”瑞娜指着头顶上那棵巨大的水榕说道。“这些大树平时就是我们休息的地方。”
其他人没有回答她,只是努力向着榕树接近。几个人使尽力气之后终于安全爬上树。双脚刚离开恶臭的水面,浑身酸痛就像猎犬一般追来。要不是瑞娜一再催促大家爬高一点避开沼泽瘴气的话。根本没有人愿意再爬高一点。一阵夜风吹来大家都冷的直打颤,但是没有人愿意升起一堆温暖的火。因为怕被后面的追兵发现,二是这个连空气都能挤出水的地方,根本没有点着火的可能。虽然现在已经将要进入夏天了,但是这夜晚却过得要比寒冬更要寒冷。忒亚背靠着树干身体不停在颤抖着,甚至连牙齿也打颤起来。伊莫顿不得不伸手过去稳住小女孩,以免一直打颤的她会掉下树。
“我们要暖活一下,不然我们都死冻死的。”克雷伯斯边埋怨着,一边用力试着把湿漉漉的衣服弄干。
“你会吗?”他转过头来向把身体缩成一团的巫女问道。
忒西勒亚摇了摇颤抖地表示她只会使用妖术和一点召唤师的技能。
“这个夜真难熬。”克雷伯斯放弃了,准备再爬高一点守夜去。
“我可以给大家一点温暖。”瑞娜冒出一个声音。
这木头人的话语,好就比迷失茫茫黄沙之中绝望旅者,看见绿洲般。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震。克雷伯斯连忙爬到木头旁边,小心帮助她坐稳在树枝上。
只见瑞娜活动一子,然后向着大家比了个靠近点的手势。其他人马上挤在一起,就算是丑陋的巫女挤在身边伊莫顿也不管太多了。木头伸展着枯枝一般的手臂,嘴里吟唱着没有人明白咒语。一股暖流由那块木头中间渐渐向四周散发出去。这是一种犹如坐在温暖的火堆前,开怀畅饮一样舒服。不过这样温暖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瑞娜说自己已经到极限。但是这些温暖就足够他们由绝望中走出来。夜依然在继续着,月亮也慢慢摆月兑了乌云的控制。苍白的月色散落在衰败的沼泽之中,让人觉得既恐怖又难过。除了守夜的人之外,其他人靠着树枝尽量休息一下。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在这样的夜晚中合上眼睛。
塔莉亚在阴沉的月色下突然醒过来。她似乎听到什么声音,这是在做梦吗?塔莉亚揉了揉眼睛准备再次合上眼睛。但那声音有出现了——哭泣声,听起来应该是忒亚的哭泣。女孩挪动子,朝着声音方向望去。在苍白的月色下可怜的小女孩瑟缩成一团,躲在那张肮脏潮湿毯子中偷偷哭泣着。
塔莉亚看了眼四周,似乎大伙们都睡着了,只剩下伊莫顿靠着他们头顶上树枝守夜,不过看起来他也睡着了。塔莉亚小心地站了起来,捉着树枝攀爬到忒亚身旁。她把手温柔地放在小女孩的肩膀上。
“怎么了,小忒亚?”
忒亚转过身去面对着塔莉亚。小女孩的眼睛漫步血丝,鼻子红红的,瘦弱的脸颊上满是泪痕。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然后用手飞快擦了下。“我好害怕,我成了安德大王的帮凶……”她断断续续地数着手指,“一共是四个,四个人因为我而惨死。每个夜晚我都会梦见他们向我索命。我觉得自己真的该死,该下地狱——可是,可是我真的很想救我的家人还有朋友……”她双手捂着脸,无法克制地啜泣起来。
塔莉亚难受地叹了口气,她深处手轻抚着小忒亚纠结的头发,那一刻她完全能体会到,这个小女孩的无助与害怕……
“忒亚,”她柔声说,“每个人都会犯错的,重要的是看他敢不敢于面对自己的做错的事。一个真正勇敢人——就好像你一样,会为自己所犯的过错而痛苦,而且尽力去弥补过错。”
忒亚抬起头眼睛一亮,但忧郁的阴影随即抹去这亮光。“我一点也不勇敢……我……”
“不会的,”塔莉亚露出一个温柔笑容,“你敢带领我们深入那些怪物的巢穴,你刚独自拯救你所关心的人,而且要最危急的关头救了我们所有人的命。”
小女孩再次抬起头,虽然她脸上依旧带着哀伤,但似乎已经止住啜泣了。忒亚带着一丝迷惑地看了眼塔莉亚。小女孩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是咬咬了嘴唇,瑟缩到塔莉亚身后。原来有个不请自来的听众再留意着她们的谈话。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伊莫顿耸耸肩。话语间这个家伙已经蹲在她们前面一根细小的树枝上。透过月色亚述人用着感兴趣的目光打量着塔莉亚。“每个人都会犯错……”他用着挖苦但更像是无奈的语气,重复着塔莉亚刚才说过的话。
“有些过错确实可以弥补,但是有些你一辈子都无法还清的。”伊莫顿的声音渐渐提高起来。他的目光由漆黑的夜空回到眼前两人,“该下地狱的始终逃不过地狱判官的双眼。”这话让忒亚害怕倒吸一口冷气,双手只知道死死捉住塔莉亚的衣角。
塔莉亚朝着亚述人使了个眼色,似乎警告对方不要再说这样的话语了。伊莫顿哼了声,把目光挪向那个笑女孩。
“不过你很幸运,小家伙。”突然伊莫顿加了句,“起码你在感觉麻木之前,遇到了他们。”
这话是什么意思?女人直觉告诉塔莉亚,很显然这话并不只是说给忒亚听的。不过亚述人只是打了个哈欠,又回到自己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