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又一次失败,这已经是徐安然今天的第十四次,也是他三天来的第六十七次施放奔雷符失败。
三个月以来,从施放出第一道上清符,到随后的离火符、冰凝符,没有一道符法是顺风顺水一次就成功的。从小到大,徐安然第一次如此密集的尝试到了失败的滋味,但也正是这一次次的失败,激发了他深藏在骨子里,从不曾显现的倔强坚韧,失败第一次就再来第二次,靠着一遍遍的总结与尝试,在前面的符法中,他最终都取得了成功。也正是前面的成功使他自信这次也不会例外。
保持着古怪的姿势站了许久,弯腰捡起地上飘落的符纸,重新盘膝坐下去的徐安然复又陷入了沉思。
黄裱纸上朱砂写成的云符图早已对着《云笈七签》核对过不下十遍,断然不会出错。坐来的徐安然外表看去呆若土偶,但脑海中却急转不停,检查口制发音,脚下步法及手上主,刚才施放奔雷符时所有的程序一一重现,每一个滑音,轻音,每一个步罡踏斗时的步幅大小都不放过,他试图在这些最容易被忽略的细微处找到失败的原因。
除了云,符箓之法虚平当真是半个字也没教过,数月以来,徐安然早已习惯自己习,自己尝试,自己总结。这样的过程虽然使他习符法的速度变慢,但其对于已掌握的符法却理解更深。正是通过这一次次失败后再成功的过程,徐安然悄然迈入了符箓道法的大门。
由日过中天到金乌西坠,徐安然终究耐不过月复中饥饿,在又一天的失意中返回书院。
书院正房,师徒二人相对而坐,两人中间的案几上放着两盏清水及一个黑陶浅盘,盘中盛放着几株仅以清水煮熟的黄茎,这便是虚平与徐安然的晚餐。
就着清水,味如嚼蜡的啃着略带涩苦味道的黄茎,沉默无语的徐安然想着的依旧是那道奔雷符。
“你在习练奔雷符?”,小口的呷着清冽的泉水,虚平的声音是一如往日的恬淡。
“是”,依然歪着头,徐安然无意识的回答了一句。数月时间下来,他早习惯了自己解决符法问题,所以对于眼下的困惑根本没向虚平发问请教。
“用这个再试试!”,虚平放在案几上的,是一张普普通通的符图,徐安然只扫了一眼便看出是最为普通的上清符。
虚平素来无事时,便好以云绘成各种符图,徐安然早已见怪不怪,此时见他给了这么一张简单的上清符,一时有些不解其意。
只是虚平然再说话,依旧小口的呷着泉水。
放下手中黄茎,拿起这张虚平所绘的上清符,徐安然来到门口处开始行符,上清符刚一施放完毕,随冀法、主、符齐变,右手翻飞处,那张奔雷符图已飘然而出。
“蓬”的一声巨响,符纸刚刚出手便已无风爆燃,随即空际疾风一飙,凭空显出七八道耀眼的闪电,这几道闪电阵型整齐,恰好排成一个小小的方阵,直向院落右侧的那丛婆娑修竹劈去。
一阵轻微的“嗞嗞”声响中,电光一闪而逝,院落汁本枝繁叶茂的大丛修竹就此齐腰而断,断枝碎叶散落一地,使原本整洁的院落看来一片狼藉。
成功了,奔雷符下,连这些枝干坚如金石的剑南异种玉竹都变得如腐木朽土一般,这是徐安然数月以来成功施展出的第一个可算做高阶的符法,其威力果然非同一般。
但奔雷符的施放成功,并没给徐安然带来什么欢喜,静立原地,他仔细的将此次行符过程又回想了一遍,却没能找出与前面有什没同。
三清符,这种情况下只能是那道三清符的原因,用虚平的这张三清符就能施展成功,但换上自己的符纸时然行,这其中的原因到底在那里?
转身回到案几边坐定,徐安然静静的看着虚平。
“丹修丹修,丹是本,符箓为用,丹修的每一境界层级都有相应的道力,并对应着不同的符箓之法,灵通层可与火符,却用不了冰凝符,这并非是灵通层人不知冰凝符术,而是体内丹元受限之故!你虽因身体禀赋不同,能跳出丹元之限而直接吸收天地原生道力存储入上清符,而以短短三月时间施放出份属中阶的冰凝符,但禀赋绝非万能,奔雷符对于现在的你而言,远远超出能力范围之外,简而言之,你所制成的三清符中存贮的道力根本无力支撑奔雷符的施放。不仅如此,又因你难以结成元丹,就无法将导引进来的原生道力加以淬炼,如此以来,虽则你能施放出冰凝符,但由于驱动的道力不够精纯,威力自然也大打折扣。同是一样的冰凝符,若由普通的灵明层道士行符,比之你所施放,威力至少也大上两倍”,言至此处,虚平淡淡一叹道:“人不患不知人,而患不知己,错了,方向错了!”。
“方向错了?”。
“修习黑符箓道法的目的在于降妖伏魔,在于制敌取胜。以此目的而论,一味追求高阶符法对于现在的你而言只能是南辕北辙,依仗不同常人的身体禀赋,以微薄的道力驱谴高阶符法,纵然你能成功,这样的符法又有什么用?适用才是根本。以你如今所能存储的道力而言,只于施展离火符,刺木符时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所以你用功的方向并不在尝试更多的高阶符法,而在于将这些你能发挥出最大威力的符法仔细演练。”
虚平所言字字珠玉,徐安然闻知实有拨开层云见月明之感,凝神细听,将虚平所说的每一个字都牢牢记在心中,他刚一说完,徐安然当即抓住机会抢上问道:“离火符与刺木等符我都已多次演练,如今每发必成,既已如此,还需要演练什么?”。
闻问,虚平却没有直接答话,而是拿起身前盛放着泉水的茶盏向一边地上铺着的青砖泼去,虚平驱遣道力,盏中泉水呈扇形倾于地上时,青砖地面上竟被细小的水珠击出一个个肉眼可见的小坑。
徐安然对虚平此举茫然不解其意,而虚平口中也不解说,只伸手又拿过了徐安然面前的茶盏,抖手而出时,茶盏中的泉水径成一线,直向地面射去,轻响声中,青砖地面上已多了一个深如小指的细洞。
明亮的烛火下,那一片轻浅的水坑和深若小指的细洞对比起来分外明希
“两盏水,我用的是同样的道力”,静静将手中的茶盏放回徐安然面前,虚平依旧是淡淡的语调道:“符箓并不仅仅在施放,更重要的在于控制,控制方向,控制力度,唯其如此,方称得上是‘行’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