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隐机这句“是时候好好想想为何修道”的话语,徐了顿,随即就快步走出了石洞。
他走出石洞时,洞外没有一个人,只能隐隐听到对面那个石洞中传来的乌鸦兴奋的叫声。
此时,这个旧日本是五行绝地的山峡早已死阴尽去,与世间别的山谷并没有什么区别。月来在隐机的指导下修炼蛹蝶功法,徐安然的呼吸频度变的有些散乱。
边走之间边有意调整,当徐安然经平川走到羊肠小道的半途中时,一股熟悉的感觉传来,他的呼吸又恢复到了华阳所呆吸导引的频度上来,感受着身周比十丈红尘中更稀薄的点滴原生道力,全身如沐暖阳的徐安然悠然吐出一口气来。
羊肠山谷两边的山壁比之平川中的裂缝更多,地气尽失带来的破坏随处可见,也正是由于这个缘故,原本设在山壁中的制相继失去了效力。
感受着体内的冰寒一点点隐没,长吁一口气后的徐安然加快了前进的速度。
当他走到隘口时,果然见着那道紧窄的隘门大开,门前地上散乱的躺着四五个兵士,徐安然走近前去,感受到他们口鼻中正常的呼吸后,心思先放下了一些,看来乌鸦那三生迷梦的药物只是致人昏迷,并不坏人命。
日日烧丹炼,外丹道士与药物打交道最多,是以这些人也长于药,当然。他们也同样长于毒,而炼毒用毒就成了外丹道士保命的一宝。且不说乌鸦炼丹地本事怎么样,至少这丸三生迷梦倒是炼制的有模有样。
出了隘门,山路上两边都能见到零星躺倒在地地军,乌鸦二人来时心急,甚至都没心思将这些人稍做掩蔽。
驻守在此的一千军并不归属抚阳观管辖,加之此时留守人员也并不曾死人。是以对乌鸦的作为徐安然倒没什么紧张,至于在押犯人中注定要走的隐机及乌鸦师父,平川中的地形大变已给了徐安然足够解誓理由。况且眼下山南东道民变大起,只怕崇玄上观也没心思来理会此事。
脑子里将这些事情细细过了一遍后,徐安然已来到崇玄上观外。
眼见往日常开着地后门紧紧闭合,徐安然伸手掏出一张符图,脚下步罡踏斗,手中主变幻,月阑曾行符,他的动作已微微有了些生疏。但当第一道上清符成功施放后,心中一喜的徐安然放心了许多。喜的是他的身体并不曾因为器丹功法的修炼就不能再使用符箓道法。当日他虽然答应的坚定,但于符箓道法一门上他毕竟耗费了太多的心血,这种失而复得的心情实在让人高兴。
而让他放心的是,既然这道上清符能施放成功,那脚下这个五行绝地已确乎被破去,在听闻外边生变地时刻。华佩佩贡献抚阳观中能施用符箓道法对他这个观主而言,确乎是重要的很。
上清符后是一个五行遁符,站在抚阳观中,徐安然看到地却是一片狼藉,扯碎的经幡,踢翻的炉,摔坏的案桌椅比比皆是,唯一没有被破坏的就只有那些高踞在供案上的神像,看来这些聚众而起地山民依旧在心底保持着对神灵的敬畏。
大劫之后的抚阳观中静悄悄的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只看了一眼观中的乱象。徐安然便已探手入怀取符行法。
刚在观侧左方一个地势较高的山头上现出身形,徐安然就听到一阵随风传来的呼号声。应声看去时,却见右侧山脚不远处的一块儿坝子地上,数千人围成一个圈子聚在一起,而圈-中央的恰是一片火道袍的青灰。
高踞在健马上地胡八爷现在心情很好,作为一个仅仅只有十多人的小伙山匪头目,八爷过去几年来地日子着实过的不太滋润,但今年托天之幸,江南普遭大灾,府赈灾如绵羊,催缴钱粮时却又化身虎狼,正是借着这股东风,不过几天的功夫,八爷寒酸的山寨中就有数百人来投,及至他将队伍一拉出山来,他这队伍的规模更是如充气的皮球般迅速涨大,一两日间就从数百人扩充到了几千人的规模。
仰头看了看背后那面迎风飘动的“胡”字大旗,咂模咂模满是油水的嘴唇,再模了模那两撇经过刻意修饰的胡须,八爷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他马前不远处的道士们身上。
看着往日里走到那个村子都被人供着的道士们抖抖索索的被捆成一团,胡八爷就觉心中一股莫名的快意勃勃而起,这居高临下的感觉就是好,尤其是看到其中一个火道士居然忍不住哭出声时,忽然感觉身上力量暴增的八爷仰天三声长笑,长笑声中这几天杀大户杀到手软的景象迅速从脑海中翻滚上来,瞬时
吃饱喝足的八爷就觉手上心头都一阵阵发痒,近日来杀意勃勃然升起来。
长笑仅仅三声,戛然收住笑声的八爷扭头之间,憋出全身的力气高叫道:“儿郎们,你们说,这些个贼道士该如何处置!”。
“这些贼道士跟着差催逼起奉道钱时比他娘的差还狠,出家人眼里只认钱,我操他先人的,杀,杀了这些王八羔子!”,一人高喊,众人附和,数日间如蝗虫般席卷而来,往日还是老实农夫的山民在杀了一个个“大户”,焚烧了一个个庄园后,骨子里的杀早已被一腔腔血,一把把火激发出来。原本就处于狂热中的他们想着过去一年年被强行催逼的“奉道钱”,胸中的燥热更是遇无减,刚一听人出声,顿时就随之附和高叫道:“杀!”,不过数声之间,整齐的喊杀声已遍及整个坝子,声传十余里不辍。华佩佩贡献
这种一呼百应的感觉声威让胡八爷无比沉醉。转头之间,以羔羊般地眼神审视了那些被捆做一团的火道士们后。眼底慢慢泛红地八爷沉声嘶声道:“来呀,把这些贼道士给老子剁了!”。
应声而出的是八爷山寨中的老班底儿,四个山匪狞笑着扛着明晃晃的大刀向道士们走去。
看着穿着一身绫罗绸缎的山匪步步向自己逼近,许德禄慢慢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后,几个年轻的火道士已忍不住心中地恐惧放声号啕起来。
道士们的哭声使山匪们的狞笑更厉害。感受着脸上刀映日光而来的一抹亮热,许德禄的双眼忍不住眨了眨眼睛,就在他微微睁眼的瞬间,蓦然就觉眼前一团火光划过。
“怎么会是蓝的火焰?”,生死边缘,许德禄心底竟然古怪的浮现出这个念头来,随即他就听到了一连串杀猪般的惨叫声嚎然而起,身边刚才那个还在狞笑的山匪已扑然倒地,全身抽成一团地翻滚哀嚎不已,他身上燃烧着的正是刚才所见地那团蓝火焰。
不仅是他。其余三个山匪全都如此,原本还是一片嚣闹的坝子也突然安静了起来。这就使几个山匪的惨叫声愈发刺耳,诧异的目光由山匪们身上向火光来处看去,许德禄就见到了一身儒衫打扮的徐安然。
“观主!”,惊喜的叫喊声后,那几个年轻道士们地哭声反倒是更大了,“扑通”一声。许德禄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落到实处的声音,等他想要说话时,才发觉嗓子干噎的难受。
从虚空中突然现出身形,举手之间便有一团蓝火离手而出将四个铁杆手下撂倒在地,最古怪的是这蓝火根本就扑不灭,耳边听着山匪刺耳的嚎叫声,全身绷直的胡八爷泛红的双眼紧紧盯住突然出现的徐安然。
颀长的身量,清灵地容貌,让八爷感觉古怪的是眼前这人看年纪最多不过十六七岁左右,此时脸上倒还带着笑容。但胡八爷看着他时,越看越觉得心中竟莫名生出一股寒意来。阳天大日头地身上竟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疹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少年的这双眼,黑如点墨般的双眼就如同一口百年深井,胡八爷感觉自己的目光一投过去就如同掉进了深井中,总也探不到底。蓦然,那口深井中闪出一抹诡异的晕红,乍一看到这抹晕红,胡八爷的双眼就如同被尖针刺中,突如其来的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徐安然虽没穿着道衣,但他先是临空现身,随后又以一道符纸放出那道离火符,啸聚的山民早根据传闻判断出他用的是符箓道法。
丹修道士常年居于深山,与世俗接触的极少,更不会去随着差催逼“奉道钱”,加之民间对这群道士几乎没有愤恨。再加之关于他们种种神通的传言早已深入人心,是以尘世间的民众早已习惯了对他们的仰视。
徐安然凭空现身已让原本叫嚣喊杀的数千山民安静了许多,及至他那道离火符施出,四个山匪滚地哀嚎后,胡八爷身后已是落针可闻,年轻道士们的哭声与山匪的惨叫掺杂在一起,更让整个场中的气氛显得愈发压抑。
见过去几日威风凛凛的胡八爷只是与这突如其来的年轻人对视了一眼后就已受伤,人群中靠前的山民在亲眼目睹这一幕后,当即脸急变,扭过脸去的同时,脚下蹬蹬急退。
“毁我道观的人留下”,转眼看着这群面有菜,衣衫褴褛的山民,尤其是见到乱民群中竟然有一个须发白的老人正瑟瑟发抖,油然想起家中老父的徐安然心头莫名一软,“其他人都散了吧!回家好生待着,你们也都是有家人老小的,别枉自送了命”。
正在前排乱民如蒙大赦的转
钻时,蓦然就听一声嘶声叫喊,“回去也是饿死,被不如干了这雏儿,大伙继续吃酒喝肉,丢他娘的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咱们踩……”。
听着刚能勉强睁眼的胡八爷骑在马上嚣叫不已,原本面有慈的徐安然就觉身体中,骨子里有一股阴冷的火焰“蓬”的被点燃起来,随后一股勃勃然的杀意不受控制地奔涌而起。
步罡踏斗。主变幻,胡八爷那句豪气干云的“儿郎们。跟老子冲”刚刚出口,蓦然就听头顶一声轻微地爆响,抬头看去时,正见着一个绚烂的火球临空裂变成点点火星,下一刻,那亮丽的火星就飘满了他的全身。
惨叫声中。胡八爷应声落马,随着其他二十几个山民与山匪在地上翻滚不止,只是任他们如何翻滚,也扑不灭身上越来越旺的火头儿,惨叫声,火烧声,皮肉燃烧时的滋滋油煎声,诸般混杂在一起地声音在寂静的坝子中不断回响,亲眼目睹这一切前排山民再也不敢稍动,双腿一软的矩跪了下来。
看着不断翻滚的胡八等人。听着他们的哀嚎,双眼蓦然变成晕红的徐安然只觉心中舒畅无比。而刚才升出的杀意更是满心满腔的升了起来,他的身体从内到外,甚至每一道骨缝都在渴望着杀戮,渴望着濒死的声声哀嚎。
无边杀意中一点清凉蓦然而生,这点清凉好不扩散,只紧紧护持出徐安然心中地方寸灵台。
随着这点清明闪现。徐安然正踏罡斗的脚步慢慢停住,变幻地手指紧握成拳,微微低着头的他双眼中黑红两几度变幻,当那双眸子重又恢复正常的清明之时,徐安然才抬起头来。
一阵微微的山风吹来,徐安然只觉身后一凉,就在这片刻之间,他背心处已出了一层细密的白毛汗。
此时的胡八等人早已声息全无,只是尸身犹自在烈烈燃烧,间或有一声尸爆地闷响传出。低头将这些烧着的尸身看了许久,徐安然才扬扬手道:“各归乡里。都散了吧!”。
那些相继跪倒的山民闻言如蒙大赦般,苍白的脸上恢复了生气,只是却无一人敢说话,就此默默起身,默默离去,抚阳观道区内的这次民变就这样暂时的被消弭了下去。
“观主,那些打砸本观的乱民也跑了!”,借着那几个山匪丢下的刀割开了绑着身子的绳索,许德禄走到徐安然身前说完这句话后,才注意到徐安然脸上的表情不对,“连朝廷法度里都说‘乱世需用重典’,咱们虽是出家人,但象刚才那样情景也慈悲不得。若不是观主你出手既快且狠,我等该是早就死了。再说,地上死地这些多是流窜多年的山匪,观主以神通道法除之,不仅无过,反有惩恶扬善地外功”,难得许德禄一次说出这么多话,说完,他还满脸担心的看着徐安然。
“谢谢了!”,拍了拍许德禄的肩膀,抬头扭过脸来的徐安然至少从表面看去已恢复了正常。“跑就跑了吧,能将抚阳观破坏成那个样子,有份参与的人最少也有数百,刚才毕竟只有我一个人,若是逼的太很,我也弹压不住,介时你们少不得又有命之危”。
许德禄脸上的感激之一闪而逝,却没说什么动听的话语,只是问道:“观主,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观里虽是凌乱,好歹屋舍无恙,收拾收拾也就是了”。
“我说的不是抚阳观,我说的是本观所属的道区”,见徐安然不解,许德禄为之解世:“按宗正寺规定,天下各道州宫观所属道区若有百姓民变,则道区主观当教化安民,抚靖地方。若教化不力使民变扩大成谋反作乱,则主观全体道士与地方员份属同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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