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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华灯明耀。
不可否认,这绝对是一间装饰豪华的书房。
南宋鉴赏大师赵希鹄所著《洞天清禄集》中,载有的古琴、奇砚、怪石、笔格等十项文房珍品,在这间房里,四处皆有布置,唯一遗憾的是,摆放的次序似乎略显凌乱了些,让人感觉这间书房的主人,空有炫宝的财力,却无深厚的文化底蕴。
然而房间里最引人瞩目的,并不是这些名贵藏品,而是书桌背后的墙壁上,那幅写实写意两相结合的水墨巨作——《鹦鹉天堂》。
就是这一幅画,曾在帝都文化拍卖会上,以三千多万的天价,创下了华夏迄今为止水墨画作最高的拍卖纪录。而且,当年拍下画作的买主是用电话报价,自始至终,都没有露过面,所以这幅《鹦鹉天堂》,也随着拍卖会结束而石沉大海,没想到时隔多年,今天却在这里出现了。
此时,房间里有一个老人,他就负手站在水墨画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作上那数十只顾盼喁喁的鹦鹉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摇头一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没人知道他话里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就连他身后站着的中年男子,也疑惑问道:“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
老人摆摆手转过身子,似乎不愿多说什么,只是将目光停留在书桌上的金丝楠木盒子。
盒子是打开的,里面共有九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圆洞,当中,有八个放着一颗颗五色纷然的石珠,唯独中间那个空着,什么也没有放,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
“海外的分公司,目前情况如何?”他凝视了许久,突然伸出手去,从盒子里掏出一颗石珠,放在掌心里头细细摩挲。
中年人听他这话,脸上顿时闪过一丝尴尬:“分公司……目前资金链有些脆弱,如果一周时间内,没办法找到新的投资商合作的话,可能,就要暂时性选择退出海外市场。”
“退出?”老人重重哼了一声,拍着桌子凶道:“看看你自己都干了什么好事!”
“我……”中年人满脸不甘,“爸,这事您也不能全赖我啊!我怎么知道,那家福特公司会是百里家旗下的海外企业,原本合同就已经谈得好好的,而且他们公司的代理法人也都说了,只要我们加盟,就能让出百分之十的毛利,谁会想到,这他**|的就是一个陷阱!”
“蠢货,真是个蠢货!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百分之十的让利,我们家族到目前为止,已经连续亏空了两家分公司,再不及时弥补资金链的话,我们国内市场的占有量也要受到波及。”
“什么,这不可能!”
中年人惊愕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地说道:“爸,您就不要说笑了,在华夏,谁不知道我们云氏是帝都四大家族之一,除了洛氏,谁有那个本事那个胆子,敢来虎口捋须?再说了,洛老头子如今病入膏肓,早已经不是当年的洛水银狐,凭借他那毛头孙子,拿什么跟我们斗!”
“怎么,吃过一回亏了,到现在还没被人点醒?”
老人这回是真的怒了:“没错,洛氏暂时是没有什么新动作,可是百里家呢?人家既然可以阴你一回,自然就还可以有第二回。”
“锋儿……”
老人顿了顿,语重心长地道:“商海博弈,尔虞我诈,向来就是这样,只有真正做到知己知彼,才有资格谈论什么百战百胜。不单单只是经商,就连做人,道理也是一样。不要轻易高估自己,也别随便低估别人,如果连这一点,你都没法做到,那以后,还让我如何安心将家族的事业交付予你?”
中年人不服:“谁说的,这些大道理,我都懂啊!只是,百里家算什么,四大家族排在最末,又是一个女人当家,小泥鳅怎么翻也翻不出大浪,我觉得,爸您真是担心过头了。”
“那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问你。”老人恨铁不成钢地摇头,“这次海外资金负债,你准备用什么办法来填补空缺?”
“很简单啊,联系新的投资商合作就可以了。”
“说得轻巧,我要的是实际方案。”
中年人笑笑:“这个更简单了,爸,您不是已经让冰儿去参加徐老头的生日宴会了吗?只要我们两家联姻,资金空缺的是,还算什么问题。”
老人没有否认,只是表情不愉地冷哼道:“那你最好就保佑你另外一个女儿,长大后也能像冰儿这么争气,不然再有这种意外发生,我看谁还能保得住你!”
这句话刚落下,中年人瞬间就愣住了。
另外一个女儿?另外一个?难道……爸什么都知道了?
他惊惶地抬起头,一颗心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放心,你爸还不是长舌妇,这件事,到现在我连你妈都没提起过。”
老人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事不过三,我跟你说,别以为爸年纪大了,就可以在外面胡作非为,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宁愿将云氏送给别人,也不愿意看它败在你手里。”
“知道知道。”中年人暗自松了口气,“爸您放心好了,家族的事,我以后一定会尽心尽力,不会再乱来了。”
“那样最好!”
老人放下手上的石珠,又从盒子里取了另外一颗出来。
“哦对了……”他似乎想起什么事情,“怎么说,那两个孩子也是我们云家的香火,常年呆在国外,也不是个办法。找个机会,带来给我看看吧,是要认祖归宗还是如何,我再安排。”
“好的好的。”中年人连连点头,脸上也逐渐浮起一丝笑意。
十年前,他刚到国外的时候,一次偶然机会,认识了一对姐妹花,因为情投意合,他干脆学汉武帝,来了一招“金屋藏娇”,把这两人包作情妇养了起来。
几年时间里,这对姐妹花先后帮他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如今大的已经八岁,小的也有五岁了,老人这一句话,无异乎是承认了他们的存在。
中年人越想就越开心,正准备说些感谢的话,谁想,书房的门就在这时候,突然“嘭”的一声巨响,被人强行推开。
屋里两人齐齐被吓了一跳。
老人更是半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吓得险些连手上的珠子都拿不住。
不等他出声呵斥,一个娇滴滴的身影已经快速奔到他眼皮底下,哭诉着道:“爷爷,这回无论如何,你一定要帮冰儿出口气啊!”
声音甜糯糯中带着一丝哭腔。
没错,这个闯进来的人正是云冰,而书桌后的老人,自然就是云家的现任家主云钧祥,至于那个中年人,则是云冰的父亲云锋。
“冰儿,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哭成这个样子?”云锋关心问道。
云冰双眼噙着泪水,抬起头来回答:“爸爸,有人在宴会上欺负我,不活了不活了,这回我什么脸面都丢光了。”
“打住,什么死的活的,有事就好好说。”云钧祥按捺住心头的怒气,闷声斥道。
他的脸色明显不是很好,要不是看在来人是自己宠到心头尖尖的宝贝孙女,估计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好的脾气。
云冰便开始一边啜泣,一边添油加醋地将晚宴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什么?叶晴?”云钧祥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也阴沉了下来:“怎么到哪里,都有这妮子的事!”
“叶晴又是谁?”云锋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老半天,才恍然道:“我想起来了,爸,是不是那个跟你打赌,结果……”
他说着说着,忽然又猛地闭上嘴巴。
“该死,我怕怎么没头没脑地提起这事来了。”
云锋连忙擦了擦汗,暗自在心里恼悔着:上回在德艺轩时,老爷子跟一个小丫头打赌,结果一不小心,连镇族之宝的云心石都输掉一颗,这件事情,后来可是闹得沸沸扬扬。直到现在,一般没有重要事情,老爷子都选择不出门,怕的还不就是被外人揪着这事取笑。
偏偏他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纯粹挑着灯笼进茅坑——找打嘛!
“没错没错,就是她了。”
云冰灵机一动,很好地利用起这一点来:“爷爷,你还不知道呢,那个叶晴,竟然胆大到敢在大庭广众面前说你实力不济,冰儿就是看不惯她的嚣张,才出言驳斥几句,谁知道……”
她挤了挤两颗眼泪出来:“谁知道她埋恨在心,就反过来整蛊我。”
“还有这事?”云钧祥听了以后果然大动肝火,“那徐家呢,徐老头看你被人欺负,难道连吱一声都没有?还有徐家那小子,也没开腔袒护你?”
“没有,徐爷爷明明看到了,却在那边装聋作哑,子墨哥哥更可恶,他不帮我也就算了,竟然反过来包庇那个贱人。”
“岂有此理。”云钧祥气得胡子一颤一颤,“他们当我云家好欺负不成?为了一个外来的小丫头,就敢这样直接撕破脸皮作对?走,爷爷带你上门去讨个说法!”
“等等,爸您先别急。”
云锋只关心钱的事:“我觉得,就是要讨说法,也不应该这个时候过去,爸您想想,我们现在海外资金吃紧,就等着徐家出钱出关系来加盟合作,您这一闹,岂不就没戏了?”
“没戏那就没戏,谁稀罕徐家那点破钱,我们云家就是再怎么落魄,也不至于沦落到看别人眼色过活。大不了,就把这副《鹦鹉天堂》贱卖了,筹来的钱先把海外亏空补上,接下去要怎么着,再慢慢想办法。”云钧祥决绝地道。
云冰一听这话,心头顿时乐开了花:有爷爷做主,那她就放心多了。
几家欢喜几家愁,云锋的心情就大不一样:如果是外资入股,那他暗中操控还能混点油水潇洒快活,如果是典卖古玩,那得来的钱可是一分一毫都不敢动的啊。
“不行不行,现在卖了这一幅画,亏本不说,还有可能被人知道我们云家海外资产不稳,如果消息传出去了,影响可是巨大。”
云锋劝道:“再有,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没有冰儿说的那么简单,爸,要不让我派人先去调查调查,具体什么情况,回头再说?”
他这番话虽是出于私心,但也说得有凭有据,云家老头听完,稍微一想,就发现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也对,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云钧祥不满地扫了云冰一眼:看来,他这个孙女,真是被自己宠坏了,越大越没规矩,现在居然敢把心思打到他身上来,还好及时发现了,不然,冲动是魔鬼啊!
云冰自知心里有鬼,硬着脖子解释:“爷爷,我真的没有说谎!是,没错,我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是怎么出手陷害我的,但是,我有直觉,我的直觉一向都很准的,爷爷,这点您应该比谁都清楚才对啊!”
“爷爷并没有说你撒谎,只是……”
只是现在云家有难,如此重要关头,还跟徐家撕破脸皮的话,实在是不明之举。
“只是什么?呜呜,我知道了,爷爷现在也不疼冰儿了是吧?既然如此,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一哭二闹三上吊,云冰左顾右盼,找不到绳子,只看到墙边大开的窗户。
“那好,爷爷,爸爸,我现在就去跳楼,死了至少一干二净,记住,这都是你们逼我的。”她说到做到,两腿撒开,还真往窗边跑了过去。
云钧祥父子顿时脸色大惊。
正要疾呼出口,却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从窗外响了起来:“不可,你若死了,哪还有谁,能有资格来当贫尼的弟子?”(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