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刚刚过,马车便载着琅云苏停在了相府大门口。
琅云苏刚刚拂开帘子一看,倒是比昨日爹爹成亲更加热闹。
扶泱重礼,尤其是喜丧,必然有诸多礼节。昨日相爷娶亲,依照姜澜城中商户贵胄之间不成文的规矩,今儿一大早必然会有相府中管事的老仆分发热粥和馒头。遂,今日一大早的,天才刚刚翻了点鱼肚皮,相府门口便排了两条长长的长龙。
老管家李伯带了七八个负责相府膳食的小奴,和颜悦色的在门口分发食物。
“云苏小姐,到了。”
“嗯?”
琅云苏拂了马车车窗的帘子看着那些人呢,闻得声音一回头,才发现前边的婢子已经下了车来,恭恭敬敬地站在了门边。赶车的则搬了个小圆木墩子放在了一边,做了个请的姿势。
琅云苏收回视线,本想跟往常一样一蹦一跳地就从马车上跳下来。转念一想,好歹也是楚容哥哥家的马车,楚容哥哥身边的奴仆。太过随意,太过男子的话,指不定就会被人嫌弃不淑女。
犹豫了下,琅云苏打消了蹦下去的念头,乖乖地伸手搭上了婢子的掌心。缓缓将左足移到了圆木墩上,又及时扶住另外一个婢子的手臂,费了点力气才落到了地面。
原来,闺阁淑女真难做!
稳住了身子后,琅云苏砸吧着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只面上倒仍是浅浅的笑意,丝毫见不着半点的不适,反倒是十足的小姐范儿。
这是琅家七小姐?!
两个婢子见琅云苏如此乖巧的模样,微微一惊。不过,毕竟是太子府上的奴婢,礼仪比别家奴婢更懂得几分。即使心里有惊讶,面上也没有太多的表露,马上就恢复一贯的镇定自若。两个婢子一左一右地扶着琅云苏,直接就往相府门口过去。
琅云苏似乎也没觉得这个时辰坐着太子的马车忽然出现在自家门前会有什么不妥,也跟随着她们转了身,淡然的往相府门前走去。
然,琅云苏便刚刚一过马车,便听得前边传来了大呼小叫的一声!
“哎哟,小姐哎,你可算回来了。可急死我了,赶紧的,老爷跟夫人都在厅堂里等着呢,就差你了!”
“是么?都行过礼了,也拜过堂了,应该没啥大事儿了吧?”琅云苏本就不懂这些个礼仪习俗,又无娘亲在旁一一告知,只以为成亲当天忙碌就算完了。见月圆这副着急模样,自然不明所以。
“哪里!今儿还有进门礼,端茶立规矩完,才算是礼成。一会儿夫人还得给小姐见面礼呢。您脚程快点吧,还得回房换套干净些的衣服喱!”
“哦,马上马上!”
听得此事,琅云苏也不再耽搁,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相爷琅奕是扶苏南宁人士,父母双亡,往长辈敬茶这一项,沈如蓝便可以省了。而沈如蓝贵为相爷正妻,自是不用给给一众妾侍倒茶立规矩。相比之下,琅云苏和琅如烟二人向沈如蓝跪拜便为重中之重。
是以,楚容才一大早便要紧赶慢赶的将琅云苏送回相府。是以,急性子的花好,虽则一早便知其中原委,仍是等不急的在门口左顾右盼。
花好的一声招呼,自是引得一旁领吃食的各位姜澜城的贫苦百姓纷纷侧目。也引来了琅云苏的注意。
李伯自然也听闻了,拿着馒头的手微微一滞,心下暗道不妙。
老爷成亲,小姐不在府中,反而大清早地由太子的马车送回府中。指不定别人怎么编排七小姐和太子的关系了吧。
“咦,那不是东宫太子殿下的轿撵?怎么这个时辰出现在相府门口?”
“是啊是啊,刚从马车上下来的姑娘,怎生这么面熟?是琅家七小姐么?”
“嗯,这琅家七小姐我见过,不会有错!”
“……”
“这个时辰回来,昨个这七小姐,是宿在太子府了?”
……
果不其然,只一个征愣间,廊下已经讨论开了。
李伯放下手里的馒头,往琅云苏那边瞧去,却见她仍旧是往日的可爱模样,只是行为举止见多了几分礼貌和庄重,活月兑月兑的一世家小姐模样。却浑然不觉此刻自己依然成了门前百姓们的谈论对象。
李伯又瞧瞧那富丽堂皇的马车,尤其是那通体的象征着天子门楣的明黄锦布。耳畔,还在响着大家的议论声。
“诶诶,各位乡亲们,府院里还有喜事,一会儿圣上还会派人来相府道喜,可得赶紧点儿啊,时辰一到,可没的这些吃食了啊!”
李伯不愧在相府里待了这么多年,不愧能一人将相府上下打点得清清楚楚,为人自是精明。经他这么一吆喝,乡亲们的注意力便都被他话里的内容给吸引住了。大家一听见说当今圣上要派人来,立马安静了许多。又听得后面说快没得吃食领了,更是赶紧正过了身子,连忙往前面推。
什么太子,什么琅家小姐,什么关系的,关咱什么事儿?管饭吃?领些粥米馒头,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才是当下最紧要的。
遂,先前热闹的门庭,经过这么一声吆喝,立马便有规规矩矩起来。连琅云苏进了越过他们进了屋子,也再无人侧目,更遑说有人议论了。
不过,明事理的李伯,却唤了旁边的小厮前来分发粮食,自己个先快步跑进了府院中,向琅相禀告事情去了。
等琅云苏穿戴整齐再到主院寿清苑的厅堂时,果真,一干人等都已经到齐了。
爹爹琅奕和新夫人沈如蓝仍是昨日那一身红艳艳亮堂堂的新郎新娘服,端端正正地坐在那两厅红木雕花福禄寿大椅子上。
二姨娘和四姨娘的穿着仍旧素雅。三姨娘顾盛云却依旧无啥顾及,一身玫红的海棠花开长裙,腰间的白色镶金玉佩则更是添了几分贵气,丝毫不逊色于她旁边高坐着的新夫人沈如蓝。
再看地上,身形婀娜,纤纤丽影的琅云烟恭敬的跪在地上,一双袖手高高这红色的托盘举过头顶。上好的江南玉景瓷上,还冒着圈圈的白烟。
想来,是怕耽搁了吉时,遂不再按尊卑,改按了年岁的大小,开始敬茶了。
眼看着新夫人沈如蓝的手都要触上那杯緣了。
琅云苏顿觉不妙!
昨日行礼,琅如烟已经替代了她一会,今日要是再让她得逞,日后她怕是要仗着这些欺到她头上去了。
琅云苏行事向来奉行哪里跌倒哪里爬起来再战这一原则。眼睛微微眯了眯,心生一记。
只见琅云苏往前一迈,足尖故意碰上半寸高的门槛。
“啊呀!”一声惊呼过后,伴随着扑通的响声,琅云苏扎扎实实地跌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