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本是奉了皇命给琅奕送来新婚贺礼。可来了这许久了,却一直未曾有所动作。一众人等都猜测到了这其中有蹊跷。遂,在琅奕稍微的暗示之下,几房姨娘各自领着自己的孩子和婢子们,纷纷散开了。
琅云苏虽想看个究竟,可毕竟需要避讳。也只好在花好的暗示之下,跟着姨娘们离开寿清苑。
二姨娘跟三姨娘打从进了相府以来便不合,甚少走到一处。即便此刻,二人都是要回馨香园,见二姨娘走了主道,三姨娘媚眼一勾,带着琅云烟宁愿绕了清园往轻荷苑转也不愿跟齐芳菲一道走。
正值盛夏,清园里面可热闹着。入眼竟是郁郁葱葱的大榕树,枝上喜鹊吱吱吱地唱着歌儿,清脆悦耳。尤其是那一汪池水,簇拥着一片片的碧绿的荷叶,有些面上已经有了开的正好的粉女敕女敕的荷花,还有各色的蜻蜓在睡眠,花朵儿上三三两两的飞快,煞是好看。
池塘边,当初她出生时,娘亲亲手种下的那几株合欢花树,早已经高大挺拔。往年,没到盛夏,琅云烟都要去帮它浇水,除草,一道合欢花开的季节,还总要去采摘一些合欢花或是送到云锦轩去做香脂,或是让厨房做几个像样的糕点。
可今时今日,琅云苏已经不再有那时候的心境。
爹娘都是扶苏南宁人,那边盛产合欢。在扶泱,合欢树是忠贞的象征,而并蒂的合欢花则是琴瑟和鸣的最美代表。
可惜,并蒂合欢花并不是那么常见,满树的并蒂合欢花则更是少之又少。
娘亲手把手种植了那么多年,却终究没有成功。于是,爱情也没有成功,爹爹娶了三房姨娘之后,渐渐往娘亲的兰馨苑去得少了。尤其,有了几双儿子之后,分给娘亲的心思则更加的有限。
于是,娘亲才已是高龄却仍要继续怀胎。
最后,带着弟弟一同去了黄泉。
“小姐?”
眼看着琅云苏站在廊桥之上,却望着院子里的几株合欢花树出了神,花好不禁疑惑,轻声唤了她,让她回声。
“嗯?”琅云苏顺着她的声音,扭回头看着她。
“要不要去看看?今年雨水多,兴许会有并蒂合欢花也说不定的。”花好毕竟跟了琅云苏这么多年,瞧她的心思,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算了,便不去了罢。“琅云苏摇摇头,准备转身。
这时候,月圆却欢欢喜喜地蹦了过来,“照我说,看什么看啊。听说这合欢树可娇气着呢,第一年开花的时候没有并蒂的,日后就再不会有了。甭管用了多少心力,都是没有的。小时候跟娘亲去观音庙拜佛,曾听说苗疆的兰陵有位女子专门种并蒂合欢花树的。不过,后来便不种了。这么些年过去了,好像真的再不曾听说过那女子的名号了。”
“你从哪里听说这并蒂合欢树是这样的啦?真的只第一年不是,以后就都再也不可能了么?”
毕竟合欢花象征着爱情,此话题一开,两个小丫头就都来了兴致,都全然不顾琅云苏了。
琅云苏只是听着,抿唇笑了笑,脑海中,孩提时的记忆轻浮。
那时候,她才八岁,第一次见到并蒂合欢花。
还是因为她一不小心闯入了扶摇皇宫中的禁宫,合欢宫。
那年中秋,敬献帝宴请百官,琅云苏便硬要跟着爹爹和娘亲去皇宫。百官宴,自然要耗费些时辰,又是歌舞,又是地方戏曲的,琅云苏从小一个地方坐不得太久,便及早离了席。本是跟诸葛玥和郁允文去御花园里闹一闹。几个臭小子捉弄她,将她扔到了偏僻的地方。她自己个边哭边模索,寻了个小偏门出去。
许是百官宴,收尾的也高兴,跑一旁喝酒去了,没人阻拦,她也不知道是禁地。糊里糊涂的就闯了进去。
正迷糊之际,一阵风过,夹带着扑鼻的合欢花浓郁的花香,她登时来劲儿了,顺着花香的味道赶紧搜寻。
终于在合欢宫门前的院子里寻着了一片密密麻麻合欢花树。整整一大片呀,全部都是并蒂合欢花,她一下子就看痴了。
直到有个一身华服的小哥儿从树上扔了树枝过来瞧她的头,她才回过神来。
也是那天,她第一次听说,合欢花树如果第一次开花开不出并蒂合欢,此后便再无可能。
“哼,你又不曾种过合欢花树,你怎么知道?”
“我偷偷翻了这位冷宫娘娘留下来的花记,这位娘娘这么说的。”小哥儿躺在树上,双手枕着脑袋,两条细细的腿胳膊一晃一晃的,晃得合欢花树都震动了。
“那没见过,我就不信。我家院子里也有合欢树,我生出来那年,我娘种的。第一次开花的时候,她不是并蒂的,我以后就试试看!一定要种出来的。”
“你家院子里有?你是哪位大人的孩子?”
“兵部尚书琅奕家的,怎么了?”
“没什么,以后偷偷进去看看。”男孩子嘴里叼着朵合欢花,样子痞痞的。
“哪用得着偷偷的,你跟门口两个小厮说,你是来找七丫头琅云苏的,她们会让你进来的。”琅云苏在家胡天胡地惯了,说这些的时候眉眼轻轻往上扬着,英气极了。
“你叫琅云苏呀,好听。“男孩子倒是没想过那些,只念了遍这个名字。
“嗯!”小丫头狠狠点了下头,“那你叫什么名字?”然后仰头看着被一圈月光笼罩着的男孩子。
“楚……”
叫什么?
琅云苏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喝了酒的两个门卫跑了过来,大呼小叫要抓他们。他们一个往东一个往西,狼狈逃窜。
想来那个男孩子应该平安了罢。不然,为何被抓到敬献帝面前的只有她,而不见那个男孩子?
……想起那时候看到的满园的并蒂合欢花,又看向娘亲和自己亲手种的合欢花树。琅云苏有些唏嘘。
那满园的合欢花,虽然并蒂又怎么样?不过是长在了冷宫中。后来有一年上元节,一宫女不小心,引了一场大火。合欢宫都化成了一片灰烬,更别提那些合欢花了。
而院子里的这些合欢花,就算以后能开出来并蒂合欢花又怎样?娘亲都过世了,新夫人也已经娶进了门。而且,以后,爹爹和娘亲是及其恩爱和睦的。
“算了,不去看了,反正开不出并蒂合欢花来的。”
思及花好刚才说的话,琅云苏没了兴致,只淡淡回了一句。
“怎么?也有我们小七惧怕的事情?小七也信了那位娘娘的话,不是并蒂便再也开不出并蒂花?”
回答她的,却不是花好,而是刚从寿清苑出来,正要来找琅云苏的太子楚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