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云苏以为是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做好了心理准备会招到人家的严刑拷打。既然横竖是跑不掉的,她反倒也不怕了,其他人在石屋子门口犹豫着不肯进,她自己一个人,则在一众人的惊异目光中率先迈过了门槛。
石屋子里倒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般阴森,没有一角落稀奇古怪的刑具,也没有牢房什么的。只在那扇灌了铁柱的窗户下面摆放了一张书桌,一把有些破旧的宽大椅子。
椅子背后站着一人,因着是背手面向窗外笔挺而立,火把的光照不到他的脸,倒是将他修长的身材衬得很是悦目。且单从他那一身素净浅白的衣衫,和那一头用墨色玉带绑好的一头飘逸的黑发来看,应该不是那种粗鲁的男子,估计是不显山不露水。
那人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但是并没有出声,琅云苏在心里琢磨着等下要怎样的对付,还没思忖出的头绪,身后的石门已经缓缓合上。随着那“咚”地一声,整个石屋子里忽然变黑,气氛也凝重了起来,陡然上升到了最紧张最危险也最担忧的时刻。
“大人,人带到了。”
那统领上前,毕恭毕敬地站到那白衣公子身侧,微微躬着身子向他轻声交代。
那白衣公子听了这话后,却没立时做出反应,一双白净的交握在背后的手有意识转动了几下后,他才转过了身子。一下子,书桌两边墙壁上的火把照射出来的明亮的光全部都打在了他的脸上。
琅云苏偷偷模模抬眼去看,这一张脸,倒不像他背影留给人的那般温和,深邃的面部轮廓,阴狠的眼睛,鹰钩鼻,怎么看都有种肃杀的味道在。下意识的觉得这人对自己构成了危险,琅云苏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在那男子并未注意她们,他只是随意扫了她们这些女子一眼,而后侧头低看着恭恭敬敬地对着自己俯首的士兵统领,冷冷的男低音打破石屋子里的平静,缓缓响起,“这么点小事情都办不好,可要我如何信任你们?上头来的命令,半点都耽搁不得,出了事情,你们提头来见都是不够的。”
这几日,因着陌上混进了许多闲杂人等,除了许多打砸抢掠的事故,上头这几日盘查颇严。适才上头才又来了消息说有一伙西宁的贼人冒充姜澜城的人混进了陌上,似乎打算破坏衍字军的大事。
遂,他们这才马不停蹄的在这座小城的各个落脚点抓人。
琅云苏自然不知道这事情,也不明白其中更深层次的猫腻,她只是无奈地看着那白衣男子微微侧头,伸手从旁边的书桌上抽了一张画纸出来,毫不留情地扔到那统领的脸上。
那纸轻飘飘地落到统领的脸上,那统领倒不觉得这是一种侮辱,反而奴才似的伸了双手赶紧捧住那张画稿,一面儿点头,嘴里一面儿唯唯诺诺地说着“是是是大人”什么的。
原来,这便是人不可貌相么?还以为是跟楚容哥哥一样是那种谦谦公子,温润如玉的男子呢!
琅云苏摇摇头,看来,这楚衍手底下的人,也不过如此嘛!他怎么就能成就一番大事业呢?还不是谋权篡位!
现在,整个陌上都是楚衍的地盘,他刚又说了上面,将这衣冠楚楚却道貌岸然的男人归作楚衍手下的人,没错的吧!琅云苏先入为主的将错判给了楚衍,自然对这白衣男子的重重行为愈加的不满,她正翻着白眼向他投射足以杀人的视线呢,那白衣男子却像感受到了那灼人的目光一般,将不含好意的视线对上了她。
虽说是自己理亏,但琅云苏并未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大胆的迎上了他的目光。
可那男子,却明显已经滞住了。他使劲儿盯着琅云苏瞅了几眼,随后,他的瞳孔迅速扩大,手哗啦一伸,从那刚刚转身的统领手里夺过了那一张画稿。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冲到琅云苏面前,仔细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又看了那画稿几眼,如此往复了几次以后,他先前还带着微愠的一双黑眸已经恢复了清明。先前板起来的一副脸孔,此刻也松懈了下来,带了些许的笑意,是那种功夫不负有心人的笑意。
琅云苏虽怕,但也知道自己一个人没法反抗,挺能走一步算一步,倒也不躲,只揪着自己的裙摆,仍然桀骜不驯的昂着头。
“你,”琅云苏还在征愣之际,那白衣男子已经再度看向了不知所措地站在一边的小统领,下颚微微抬起,指着他,然后一边说话,一边将下巴扫过除琅云苏以外地其他人,“将其他人送出去。”
“是,大人。”
那小统领得了令,再不敢耽搁,赶紧招呼人将这些弱女子们带走。
少顷,这石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琅云苏与那白衣男子,相对而立。琅云苏这副身子才十三岁不到,还是个小女孩儿,这样相对站着,她才到白衣男子的胸口处。
“琅云苏?”沉默了片刻,那男子打破沉寂,挑着眉,试探般地喊了她一声。
“是又如何?”横竖躲不过的,她也挑眉,回了一句。本来,琅云苏就是那种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女子嘛……
嗯!那白衣公子看着她越发与雇主描述的一样,心里越发高兴了,五千两银子啊,只要抓到她,死活不限,五千两银子啊!他在那人手下干一辈子,都得不到五千两银子啊!
白衣公子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表面上却还蛮平静,细细地,从头到脚认真地打量着这一堆比小山还要高的白花花的银子……
当然,他是想要找雇主说的,能确认她身份的那串血珊瑚手链。于是,他的视线,笔直落到了琅云苏的手腕上。
血珊瑚手链么?
琅云苏心里闪过一道亮光,心里头似乎有了眉目,但又不肯定。随即,她的眼眸深沉了下来。白衣男子一倾身就要来抓她的手。琅云苏知道他的目标。自然是在他的动作到来之间,赶紧将手背在后面。
那白衣男子明显愤怒了,手臂高高抬起,似要动武的架势。
琅云苏一介女流,哪里招架得住,只好闭上眼睛打算狠狠承受这一下。
却不想,她才刚刚闭上眼,一个烟雾弹就从窗外扔了进来,立时,一阵刺鼻的烟味儿以飞快的速度冲刺了这间石屋子。混乱中,琅云苏只觉得自己被人拉住了手腕,使劲往外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