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场被强迫的欢爱之后,叶一心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她不再笑,也不再闹,日日白着一张绝美的脸,在廊下坐着,手中有时捧着杯茶,却从不喝,有时又捧着本书,却不看一页,日日最爱做的事,便是盯着不远处的假山看啊看的。
管家曾几次研究那座他看了有十来年的假山有什么可看的,最终也没有研究出来,见叶一心看得出神,他也不好打扰,唯有一次问暗卫瑶雪道,“侧王妃在看些什么?”
瑶雪摇头回答,“我哪知道?”
探头朝那抹火红色的衣衫看了一眼,瑶雪笑弯了一双眼,她由衷感叹,“不过说起来啊,侧王妃穿红色,倒是蛮好看的嘛!溴”
说起叶一心穿红色了——
当然不是她自己要穿的,而是上官云影让她穿的。
他爱穿红衣,便命府里为侧王妃也赶制了一批,火红的裙装,火红的披风,火红的斗篷,火红的骑装,一入眼便是红红火火,越发衬托得娇颜如画祷。
上官云影一袭红衣,叶一心也一袭红衣,两个人往一处一站,活月兑月兑一对儿璧人,日日都像是处于大婚当日似的。
只可惜……
“新娘子”的表情一丝一毫都不喜庆,总是淡淡的。
事实上,叶一心不仅对穿红衣的事可有可无,而且对一切事都可有可无了——试想,她连大家叫她“侧王妃”都应了,又怎么会在乎穿些什么?
她确实是什么都不在乎了。
夜夜同榻而眠,上官云影亲她、抱她,她便一一受着;
晨起时,上官云影吩咐丫鬟递给她什么,她便穿什么;
早膳时,上官云影给她夹什么菜,她便吃什么;
午后时,上官云影同她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她成了所有人眼中温顺乖巧的侧王妃,小主子,只是,上官云影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
就那么不温不火地过了两日,未成婚时尚且不时闹着要出府去的侧王妃,倒是再也不出府了,她日日裹着火红的斗篷,在廊下的软榻上坐着,一坐便是一下午。
也再不提要回魔窟或者找师父的话了。
管家觉得挺奇怪的。
更让管家觉得奇怪的事,还在后头——
按照浮云城的规矩,新娘子出嫁三日后,是要回门的。叶一心也得回门,可回的门却有些不同寻常——据叶无期说,他们的父母被皇帝斩了,所以她无门可回,只乘了马车往葬他们二人的地方祭拜了一番,算是告诉叶家父母,她嫁给上官云影了。
说起回门这事了,管家曾缺心眼儿地问叶一心,“侧王妃怎么不回魔窟回门?”
他问这句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猫出嫁了,难道不应该带王爷回去拜见一下师父吗?
管家问得实在是发自肺腑的关心,可叶一心当场却是白了一白小脸儿,手中握着的书卷,顿时便掉了。
其时,上官云影正临窗泼墨,窗户故意开着,一双凤眼却总往叶一心的身上瞟。
陡然见她失态如此,虽没听清管家同她说了些什么,但想也知道该不是什么好听的,他不由抬眼怒瞪管家,厉斥。
“退下!”
管家讪讪地模鼻退下,结果当天下午,就看到叶一心盯着假山看的眼神,更灼热了。
当晚,出了一桩不大不小的风波。
晚膳后,按照惯例,王爷通常会亲自陪侧王妃去沐浴的,可今日王爷有客——京城中的首富、前太傅大人听说七王爷娶妾,特意登门来恭贺——故而上官云影抽不开身,便吩咐瑶雪转告侧王妃,要么等着他,要么先自行去洗吧。
瑶雪把这话转告侧王妃之后,回禀王爷说,“侧王妃应下了,说让您先忙,她等着您呢。”
上官云影一听这句,心头只觉一暖,弧度清好的唇角不由得就翘起来了。
他正觉窝心,就听一旁陪坐的前太傅大人拱手贺道,“恭喜王爷娶得爱妾!如此知冷知热体贴知心的女子,哪里求呢?”
上官云影心里高兴,高兴得直冒泡泡,面上却故作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她还小,顽皮着呢。”
结果,侧王妃真的就顽皮了一下。
上官云影堪堪送走前太傅大人,从正厅里出来,迎面便遇到了慌慌张张、面无人色的管家。
管家边跑边道,“小猫……呸,侧王妃她,她撞假山了!”.
又是一夜鸡飞狗跳。
叶一心瘫在榻子上面,额头上有鸡蛋大一个包,淤青可怖,小脸惨白惨白的。
她还晕着。
上官云影黑着一整张脸,磨着牙,“怎么回事?”
管家身子猛一哆嗦,推了推瑶雪。
瑶雪斗着胆子上前,颤着声儿报说,“是,是这样的……侧王妃她,她说等王爷一同沐浴之后,便将属下挥退了,属下谨记王爷的嘱咐,要时时看着她,便在门口守着,可,可侧王妃她将灯吹了,属下以为……以为她先睡下了……”
“所以你便离开了?”
上官云影眯眸,咬牙。
瑶雪身子一颤,面色一白,说不出话。
是默认了。
上官云影冷笑,“清羽!”
一袭黑衣的男人从暗影里走出,看了看瑶雪,又看了看上官云影,他低头,恭敬地道,“瑶雪办事不利,属下这就惩罚。”
抬手一拎,拽着瑶雪的衣领子,出去了。
上官云影抿唇盯着昏迷不醒的叶一心,他定定将她看了片刻,越看就越是窝火,攥了攥拳,他沉声问,“御医怎么说?”
管家哆嗦,“说~~说侧王妃并无大碍,只是撞了一下,有~~有些狠。得~~得等醒了之后,才~~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落下……”
上官云影一听那句“有些狠”,脸色顿时便变了,他拳头一攥,一拳捶在床榻上面,恨声怒说,“这下倒是不嫌疼了!”
管家哆嗦,“主子息怒~~息怒~~”
上官云影的怒气哪有那么好息?
他守了叶一心足足一夜,一整夜脸色都是又黑又臭的。
管家守在门外,依稀听到他咬牙切齿,自言自语地说,“同我好就那么让你讨厌?恨不得去死才成么?”他的语气既恼火,又无奈,还夹杂着那么一丝寥落。
管家在门外站着,久久站着,叹了口气.
天刚亮时,京兆尹林锐来七王爷府上玩儿,上官云影二话不说,便命人将他赶出府去。
林锐直叫迁怒,迁怒,死皮赖脸地留了下来。
他厚着脸皮在叶一心的房里转了一圈,将叶一心的情形大致看了,摇着折扇,一脸“我很懂”的模样对上官云影说,“依下官看来,小心心那副样子……怕也未必就一定是要寻死吧?”
上官云影忙乎了一夜,终于喝了口茶,闻声动作一顿,眸色一动,抬眼看他。
林锐立刻合起折扇谄媚笑道,“王爷想啊,小心心若真心是想寻死的话,还愁没有法子吗?”
上官云影讨厌那个“死”字,秀丽的眉尖不由得蹙了一下。
林锐将他的神情看在眼底,合起的折扇在指端转了个圈儿,指向窗外,林锐挑一挑眉,续说,“就不说别的了,您的府上有湖、有塔,从哪里跳下去,不都是必死无疑,干脆利落?”
上官云影哼了一声,面色却总算略略好些。
他瞥了床榻上那仍昏迷不醒的少女一眼,嗓音里依旧漾着几分怒气,问林锐,“那你说,她是图个什么?”
心底想着,若只是怄气什么的,他便不同她计较了。
谁想林锐模模鼻子,看看昏迷的叶一心,又看看恼火的七王爷,讪讪,“下官可不敢说~”
上官云影转眼,看他,眼神冷锐,就像淬进了冰粒子似的。
林锐一个激灵,月兑口而出,“她,她不求死,怕是……怕是要求个头昏失忆什么的吧!”
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又如当头一盆冷水泼下,上官云影浑身震了一震,恍然大悟:她……她不求死,她只是要忘了他?!
这一认知如同一根凶狠凌厉的尖刺,狠狠地扎进了上官云影的心窝,他漆黑的凤眼眯了一眯,拳头紧攥,恶狠狠地瞪着昏迷少女看了一眼,朝林锐道,“迦冥呢?你还没找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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