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的澜渊城,全然没有生机勃勃的气象,而是乱舞黄沙。
狂风夹着沙石,吹得人几乎要走不动,门口守城的侍卫张武双手揣袖,来回走着,一张脸被风吹得几乎要龟裂。
他抬头不耐烦地望了望不远处那条路,眼见连一条鬼影都没有,不由得张嘴吐出一口沙子,恼火地骂,“这鬼天气,谁他妈会进城来啊?老大到底怎么想的!”
没有人知道老大是怎么想的,而老大的命令也着实令人惊诧——这么大风沙的天,他让弟兄们一个个的抱着暖炉在这里守着,还说什么遇见一个浑身披在黑色斗篷里面的人,就把暖炉都交给他——这,这分明是闲得蛋疼不是吗?
张武很不耐烦,其实也是有原因的,澜渊城是齐州的边界,是国都进入齐州的要塞与关卡,从这里经过的人,手中不是拿着朝廷的官文,就是拿着侯爷的印信,根本就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放行的地方,老大为何要关照那个穿什么黑色斗篷的溴?
张武正不解着,就听侍卫小四喊着。
“他来了,他来了!”
张武转过头,看到了一辆马车,一辆被狂风与沙石肆虐得几乎要零散的马车祷。
马车摇摇欲坠地朝这里冲了过来,张武眯了眯浓眉大眼,依稀瞧见马车里面坐着一个人,那人的确披了一件墨色的斗篷,浑身上下都被斗篷遮得严严实实,竟是连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分辨不出了。
马车的车辕上坐着一个车夫,一整张脸也被黑布蒙着,风沙太大,他一头一脸的沙土,露在黑布外面的眼睛却炯炯有神,张嘴说道,“暖炉给我!”
修长大手一伸,几个人手中端着的暖炉竟被他一手敛了去,他手一挥,暖炉准确无误地进入马车内,那披着斗篷的人略一抬手,稳稳将暖炉抓入手中,毫不犹豫便塞进了自己怀里。
惊鸿一瞥之间,张武看到了一张优美俊逸的脸颊。只是一眼而已,他浑身一僵,马车已呼啸着急速冲过去了!
马车走后很久,很久,终于,张武恍然间回过神来。
他满面惊诧,却又满面喜色,“是他,是他……是七王爷!!”.
没错,那辆快要报废了的马车里面端坐着的,的确是七王爷上官云影。
一路从浮云城行来,越往西走,风沙就越发的大,堪堪出了玉门关,叶一心第二次犯病,这一次毒发得厉害,竟连他把她塞在他的怀里取暖这一招都没用了!
她冷得厉害,撑了约莫有半柱香的工夫,不再撑了,“嗖”的一下便变成了猫身。
小小的猫儿,蜷在他的心窝,这一路便这么凑活着过。
好容易到了澜渊城外二十里的地方,第三次毒发,这一次,居然连猫身的她都坚持不下去了——她连颤抖都没了力气,浑身上下居然开始结出细细碎碎的霜花!
上官云影顿时便慌了。
上官云影虽然不知道寒梅该怎么解,但他知道寒梅的厉害——寒梅毒性奇大,倘若一直置之不理的话,毒素会侵入骨髓,然后通体开始凝固、结冰,直至最后变成一个冰柱,再无生存之理!
他可不想这辈子跟一只冷冻的猫型雕塑过!
密信通知澜渊城内的侍卫统领蓝月,让他早早在城门口准备好暖炉,并备下住处以及温泉,上官云影一行这才风尘仆仆地冲进了澜渊。
下了马车,冲进庭中,上官云影一路走,一路月兑自己身上蒙了厚厚一层沙土的衣衫,行至后院温泉池边,恰好将衣衫月兑尽,他抱着冻得全然没了知觉的猫儿跃入了水中!
温热的水扑面而来,热气涤荡之中,猫儿那结了霜花的眼睫总算止住了冷冻的趋势,上官云影蹙紧眉尖将猫儿紧紧搂在怀中,喃喃地念,“没事了,没事了……”
好似是九死一生。
再晚一点的话,再耽搁一点的话,这死女人真的就要变成冰柱了!
上官云影搂着她,紧紧地搂着她,他扬声吩咐外间紧随而至的清羽,“唤蓝月来!”.
蓝月来时,小猫已经慢慢恢复了一些知觉。
四肢终于不再那么僵硬,呼吸渐渐有了起色,两条后腿在温热的水中荡漾着,偶尔会有少女修长双腿的幻象一闪而过——她快可以恢复人身了。
上官云影浓黑如墨的长发尽皆披着,十分巧妙地将浑身湿透的猫儿全部遮盖住了,蓝月走近池边,躬了躬身,清俊的脸上满是恭敬,他嗓音清润地说,“属下见过王爷!”
时间紧迫,上官云影并没有同他寒暄什么,他搂紧猫儿,单刀直入,“还没有迦冥的下落?”
蓝月眉宇一皱,低头,歉疚地答,“澜渊只是齐州的外城,属下无权进入内城搜查……”
这就是齐州,平西侯的地盘。
内外城之间尚且不许随意进入,更枉论是其他地方?上官云影想到林锐那句“迦冥既然身在齐州,我们怕是不好动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拧眉再问,“内城近日出了何事?”
蓝月眸中闪过一抹赞赏,他低头道,“平西侯病了。”
病了?“什么病?”
蓝月迟疑了一下,片刻才答,“据说是清花……”
清花?!
上官云影眸子霍然一缩,一把揽紧怀中猫儿的同时,他抬起脸,一脸的惊愕。
蓝月抬眼看了看温泉热气中俊脸泛白的绝色男人,他俯首轻叹着说,“侯爷似乎是在一次行猎中被灵猫族攻击,灵猫剜掉了他一只眼珠,毒素渗入,已经病了多时了。”
上官云影眯了眯眸,手掌不自禁收紧的同时,语气莫名的便有些沉,“你怎知道凶手是灵猫族的?”
蓝月苦笑,秀逸的眉毛惯性地挑了一挑,他一脸笃定地说,“侯爷的通缉令已经贴到了外城,直说要发动全齐州的力量,搜出灵猫无期。由此看来,嫌犯不是灵猫族的,又是哪个?”
上官云影面色突然滞了一滞,“无期……”
蓝月抬手拭了拭额角被温泉热气蒸出的汗滴,他为上官云影解惑说,“无期是灵猫族的太子,攻击了侯爷之后,逃之夭夭,如今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儿。”上官云影冷笑,“竟然是他!”
蓝月诧异,“王爷见过?”
上官云影抿唇不言,却是不自觉地将怀中猫儿遮挡了一下,顿了顿,他掀睫看向蓝月,“无期因何会攻击侯爷?”
蓝月锁了锁眉,这个消息他得知的不太肯定,因而也没敢用笃定的语气,只是有些含糊地说,“听闻是……侯爷此前曾血洗过灵猫族的家园,好像趁乱夺走了灵猫族公主的什么东西,并把灵猫族的太子打得重伤。这不太子一苏醒,立刻便来复仇了……”
上官云影怔了一下。
叶无期是灵猫族的太子的话,叶一心她……
他掀睫出声,语气有些微的凌乱,“侯爷为何要招惹灵猫?”
蓝月笑了一下,抬手又擦了擦汗,他轻声喟叹,“能是什么。”
热气朦胧,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蓝月的语气有一丝难以掩饰的不屑,“这不,前阵子侯爷最心爱的脔宠死了,听闻灵猫九命,更能救命,便派兵端了灵猫的窝……唉,”蓝月摇头,感慨,“为了一个男宠搅得全境难安,说起来,也真是作孽!”
上官云影秀逸的眉尖拧了一下,脑海中突然划过一句——平西侯夺走了叶一心的东西?
夺走了她的什么?
修长大手霍然一缩,他诧异并且惊愕,这么看来,迦冥之所以会滞留齐州,竟然……
竟然不是为了那幅画?!.
叶一心终于清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
她浑身光果,已然恢复人身,正在床榻上温软的被窝里躺着。
侧脸看了一眼,身旁无人,她皱了皱眉,刚发出细微的窸窣声,便听到一旁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响,“醒了?”
她转过脸,看到了上官云影。
他一身夜行衣,明显是刚从外面回来,手中拿着一块黑布,似乎是刚从脸上取下。眼见叶一心醒了,他随手搁下黑布,朝她走了过来。
挨着床榻停下,他俯低身,凑过来,微凉的唇亲了亲她的嘴巴,他笑得低沉,沙哑,“昏迷多日,可想念为夫我了?”
叶一心一怔,没来得及说话,唇瓣纠缠,她毫无自主之力地被他撬开了唇,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舌尖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