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涛从云南回到羊城后,直接就进了抢救室。
老马与小马两个人站在手术室外,惊魂未定。
特别是见着老马那条还在往外慎血的胳膊之后,小马的手都在抖了。
好像还未从刚才中的惊魂中清醒过来。
这时走廊里有护士走过,走到老马面前停了下来。
“先生,您的伤口需要包扎一下。”
一直盯着手术室的老马这才回过神来。
“啊,哦。”
老马是汉子,所以,抹了抹脑门上的汗,深吸了口气,跟着护士抬腿离开。
小马像傻了般,“哥……”
老马回过头,皱着眉头看了小马一眼。
“你在这等着。”
老马的话大小马面前从来都是圣旨,老马叫他等着,他就一步也没挪地呆在原地等着,眼着一直看着老马跟着护士走远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小马像忽然失了力气般,一走到了地上,路过的护士赶紧跑过来将他扶起。
“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在护士的帮助下,小马站起身,然后找了张椅子坐下,脑子还是混乱的。
想着此前发生的那幕。
红姐抢了把手枪,然后对着涛哥,接着他哥扑了上去,却被涛哥一把推开,然后子弹从他哥的手臂滑过,直接射进了黄涛的胸膛。
老实说,小马进北堂其实没几年,他进北堂的时候,北堂已经平静了,正值蒋芸主张漂白之际。
平常也不过是小打小闹,仗着北堂以前的势,做些欺负人的事,可顶多,也不过是在北堂的酒吧里遇见不上道的客人,踹两脚而已。
像今天这样,真实听到枪声的场面,对小马来说,着实是个刺激。
他们进的是家私立医生,在飞机上的时候,老马就用他那条没有受伤的胳膊给黄伟打了电话,黄伟就把人安排进了这家医院,所有医生都在门口候着,只等黄涛一下飞机,就立马被推进了手术室。
其实黄伟可以完全借着这个机会把黄涛除了,只不过,在接到老马的电话时,他有片刻的犹豫,这一犹豫,手就已经不自觉地打了电话给这家私立医院的院长。
想想,黄伟觉得还是算了,也算是给蒋芸一个交代。
老马包扎完手臂后又回到了手术室门口,看见坐在门口椅子上把头埋在怀里的小孩时,忍不住的,用手模了模他的脑袋。
“哥。”
“没事,涛哥也会没事。”
手术室门口就剩他们两个人在等着,其他人带着货回了北堂,老马也说不清这次任务算是成功还是失败。
但有一点老马想不通。
那就是黄涛那不正常的反应,他们明明就可以做到一兵不伤,全身而退,他又为什么要说那些话去激怒红姐。
这不像是他的作风。
手术进行了六个多小时,等到蒋芸跟方怀民赶到医院时,黄涛已经转入了高护病房。
蒋芸到达病房时,已经有人先她一步挡在了病房门口,蒋芸僵着脖子瞪着那人,恨不得把他给团吧团吧团成一团扔垃圾筒里去。
因为医生才给黄涛做完手术,把他从鬼门关拉出来,还没度过危险期,一律不得探视。
护士姐姐一惯地危言耸听。
“现在你们带进去的一个小小地细菌都能要了他的命。”
于是一干人等就只好在门口等着。
老马不认识韩天星,但还是认识蒋芸的,方怀民他也算是认识,见着人了,立马低头叫了一声。
“芸姐,方医生。”
好像黄涛受伤全是他的错一样。
蒋芸想拍拍老马的手臂安慰安慰他,举起手,却看到老马那缠着纱布的手臂。
“行了,你们回去休息吧,我在这看着。”
老马抬起头来看了看蒋芸,又看了看堵在门口的另外两个男人,一时拿不定主意。
“你回去吧,我跟蒋芸在这就好了,好歹我也是个医生,总比你们在这强。”
方方怀握着蒋芸的手替老马做了决定,老马犹豫再三,还是拉着小马走了。
黄爷那边还等着他们回去复命,他们确实也不好多在这呆。
等到老马与小马走了之后,蒋芸才把视线调回到堵在门口的那个人身上。
“韩天星,你来做什么?”
韩天星耸肩,十分欠扁的模样,他这样子,还真不像是来看病人的,更像是来幸灾乐祸的。
“老同学受了伤,我自然要来看看。”
他这样子,蒋芸自然没有好脸色给他。
“我看你是巴不得他死了才甘心吧?”
拖这人的福,蒋芸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太平不了。
他先是把黄涛拖下了水,接着又把蒋语也搅了进去。
她算是看明白了,这人就是专门从北堂来羊城找她不痛快的。
韩天星没有理会蒋芸的针锋相对,而是把视线转到了握着蒋芸的手的方怀民身上。
继续欠扁地咧嘴一笑。
“方医生,芸姐这脾气,还真是难为你了。”
韩天星这话,半是暧昧,半是捉模不定,听着让人生气。
至少鸫蒋芸是生气的。
不过,方怀民倒是比蒋芸气量要好,浅浅一笑。
“知道她脾气不好,你还来惹她。”
方怀民这话一说,蒋芸就痛快了,简直是太痛快了,犹其是看到韩天星那张龟裂的脸之后,她简直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方怀民这人,果然还是适合四两拔千金。
“那方医生可得护好了啊,别一眼没看住就让她被别人给欺负了去。”
不过,蒋芸忘了的是,要比起贱来,谁都不是韩天星的对手,她认识他第一天的时候就见识到了。
她就不该相信韩天星的那张狗嘴里能吐出象牙来。
蒋芸急急地怕方怀民误会什么,好在方怀民这个时候倒没拿乔,只是挑挑眉,对着韩天星淡淡地说了一句。
“不劳韩警官费心。”
蒋芸重重地吁了口气,心里一疼。
她觉得自己更对不起方怀民了。
把好好的一大好青年给拖下了水。
黄涛打了麻药,人还没有醒过来,自然不知道病房外的明刀暗箭。
这个时候,他倒是睡的比别人实在。
韩天星毕竟不像蒋芸那么闲,只在病房门口站了一会,就接到局里的电话,然后火急火了地就走了。
蒋芸在人走后,重重地从鼻子里哼一声,表示对此人的不屑。
方怀民头疼地笑了笑。
其实韩天星有一句话还是说对了,蒋芸的这脾气……
半个小时后,护士姐姐来换药,蒋芸就趴在门缝上往里瞧,黄涛还是那个样子,没醒,也不见其实动静。
蒋芸看着有些心烦意乱,回头瞅着方怀民,一副深仇大恨状。
“你们这些医生怎么这么没用。”
这话就是**果的牵怒了。蒋芸用的无耻极了。
外面烈日当空,晒得人汗滚夹背,可医院这地方,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让人觉得阴风阵阵。
蒋芸牵怒完方怀民之后,搓搓手臂,觉得这鬼地方,真不是人呆的。
方怀民倒是真大肚,都被蒋芸这般说了,还能带着温和的笑意,把人抱进怀民。
“是不是有点冷?”
蒋芸这个时候就再也说不出半句话了。
黄涛走之前,她答应他,等他回来后会给他一个答复。
可现在黄涛这个样子,蒋芸真不知道自己该给他一个什么答复。
最重要的是,方怀民,她发现自己已经离不开了。
就跟有隐似的。
她这个样子,还怎么给黄涛答复,怎么能把那些伤人的话,告知还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的人。
“方怀民,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如果他不对她那么好,或许她就能戒掉了,或许她就能还跟从前一样,像个废物那么地活了,不必把谁放在心尖尖上活着。
“你忘了我说的话吗?你要是敢对我不好,我就掐死你。所以,我也要对你比你对我的好更好。”
方怀民的话太深了,蒋芸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想了半天,也没想出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因果关系。
正巧这时护士姐姐已经换了药出来,看见抱在一块在门口的两人,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当这是你家呢,要抱不会回家去抱啊。”
人家护士骂完一扭就走了,蒋芸被说的气不起,拧了怀中的人一把。
“你们的护士就这服务态度啊。”
明摆着继续牵怒。方怀民是人医的主治医师,人医是公立医院,这里是家私立医院,怎么着也扯不上半点关系。
方怀民笑着揉揉发疼的胸口,“放心吧,这里虽是私立医院,但这里的医生医术都是一流的,黄涛会没事的。”
方怀民这么一说,蒋芸倒是放心很多。
但心情并没有放松两分钟就有抑郁了。
“这下惨了,我答应了蒋离今天去看他。”
暑假快过完了,蒋离拍完这几天的戏就要回学校了。蒋离一直缠着蒋芸还要去探他的班,蒋芸答应了他今天一定会去。
“蒋离本来就不待见涛子,要是他知道我是因为来看涛子而没有去看他,指不定他又会胡思乱想些什么。”
方怀民不语,这件事,他还真不能帮她,她自己答应的事,没做到蒋离不理解也是情有可原。虽然这事确实是事出有因。
“要不,回头,你跟你那儿子好好说说。”
说说?
蒋芸摇摇头,说啥啊。
“蒋离那孩子,根本就说不通。”
人都是惯性动物。
习惯了一个人的好,哪里肯接受到一点不好。
当然,蒋芸对王世唯的那点阔别十来年的突然觉悟,估计是祖上哪座坟显灵了。
人是蒋芸的,方怀民还真不好再说什么,蒋离那人,他见过,也能猜出来他那点心思。
至于他为什么跟黄涛过不去,他不得而知,反正,只要他不太与自己过不去就好。
因为黄涛一直没醒,蒋芸与方怀民两人就一直在走廊里,起初站着,又来又找了张椅子坐下。
方怀民旁若无人的把人圈在怀里,让蒋芸坐在他腿上,蒋芸脸皮也厚,就那么坐在方怀民的腿上,脑袋拱在人怀里。
一会伤春悲秋,一会愁眉苦脸。
“方怀民。”
“嗯?”
方怀民的声音轻轻的,柔柔的,有种安抚人心的作用。
每次只要一听到方怀民的声音,蒋芸就觉得特别安心。
可是,安心也没有用啊,摆在面前的那些事,还是得一件一件地去解决。
“我领蒋离回家时他已经十岁了,你说十岁的孩子心是不是已经硬了?”
都捂不热了,看什么都是凉的。
“怎么这么说?”
蒋芸本来想告诉方怀民,蒋离上次使计陷害黄涛的事,想想还是没说,这事越多人知道对蒋离越没好处,不是方怀民不值得信任,而是蒋离他……
唉。
“上次我们吵架时他还说我根本不了解他,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我领他回来的第一天,还是黄涛帮他洗的澡呢,小时候他也挺喜欢跟在黄涛后面的,只不过我不想他跟北堂扯上关系,一直阻止这件事。你说是不是说矫枉过正了?”
蒋离如今十九岁了,又是男孩子,有些事,蒋芸不知道怎么说,也不好说,但这样一直放在心里,就跟块石头似的,迟早得放出病来。
“或许你可以想想,蒋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待见黄涛的。”
想想,从什么时候开始。
方怀民的这句话倒是提醒了蒋芸,蒋离又不是打一开始就不喜欢黄涛的,总是有什么原因。
但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蒋芸拧着眉,想了半天。
暑假之前,这事肯定在暑假之前,要不然他怎么会那么快就给黄涛挖了个坑。
那是……
对了,蒋离上学期中途回来了次。
那次正好就是蒋芸喝多了,把黄涛给办了的那次。
蒋芸的眼睛急俱地收缩了下,像是忽然想通了,却又没完全想通。
老实说,蒋芸就这熊女乃女乃的个性,什么事,等到弄清楚了,却发现真相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时,就只会一味的逃避。
所以生活被她弄的一团糟。
好在方怀民一直是那样温暖的一个人,不会去逼她。
既便是蒋芸想到了什么,他也没有问。
因为等的时间太长,中途方怀民就下去买吃的去了,剩下蒋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等。
护士姐姐又来换了几个药,最后一次见蒋芸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好像令她心情好了不少。
昂首挺胸地就从蒋芸面前走过去了。
蒋芸被护士姐姐这高傲的姿态给囧到了,气场十分弱的在护士姐姐身后问了一句。
“护士姐姐,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吗?”
蒋芸一边弱弱地说着,一边往黄涛的病房门口指了指。
大概是蒋芸那爆弹的气场取悦了人护士姐姐,“进去吧,人已经醒了,小点声,别让他累着。”
终于得到放行,蒋芸边搓手臂边往病房里走去。
等到进入病房时,气场就更弱了。
“你醒了。”
“嗯,芸姐。”
“伤口疼吗?”
蒋芸一问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问的这等蠢话,换谁在胸口被别人用子弹打个窟窿能不疼的?
不过还别说,偏偏有那不疼的。
“不疼,这点疼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呃……
这也是蒋芸为什么会那么喜欢方怀民的原因之一。
她好像与任何人都会尴尬。
与黄涛会尴尬,与贺三也会尴尬。
只有与方怀民在一起时,她才能做到那么自然,那么真实。
“芸姐,你说等我从云南回来,就给我答复。”
“啊,那个……嘿嘿……”
蒋芸正愁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有人敲了两下房门。
蒋芸立既弹跳起来,“我去开门。”
本来脸上就毫无血色的黄涛定上脸色更显惨白。
门外正是已经买外吃的回来的方怀民,提着几个食盒,一点粥,还有一点小菜。
蒋芸见着方怀民就跟见着了救星似的。
“你回来了。”
“嗯,人醒了?”
蒋芸侧身让方怀民进了病房,看见靠在床上睁着眼睛的黄涛,方怀民惯性地一笑。
“醒了啊,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方医生的关心。”
“客气了。”
“饿了吗,我买了些粥,你现在吃点流食应该没有问题。”
“不用了,谢谢,没有胃口,不想吃。”
方怀民把手上的食盒放到了一边的桌子上,蒋芸立即上前去牵住了他的手,好像迷路的孩子忽然找着了妈一样。牵住就不撒手了。
方怀民无奈的笑了笑,面带宠溺地道。“刚刚不是说饿了吗,你这样我怎么拿吃的给你。”
蒋芸这才嘿嘿地干笑两声,放开了方怀民的手。
方怀民把食盒摆出,拿出里面的筷子。
“我去洗下筷子。”
蒋芸噘着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
“我就说你有洁癖吧。”
一次性的筷子有什么好洗的,问题是她现在不想一个人面对黄涛。
“没有洁癖,筷子也要洗。”
方怀民没有理会蒋芸的抱怨,直接拿了筷子走出了病房。
蒋芸的眼神一直盯着他的背影,那样子,让黄涛不忍看见。
“芸姐。”
“啊?”
蒋芸回头,看向病床上的人。
“怎么了?”
“这就是你给我的答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