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彦并未言语,只是眉眼淡淡的凝着眼前的女子。
那专注而又认真的神情,眼眸一刻不离的盯着他的伤处,指尖挽着纱布轻触他伤口时的那份小心翼翼,让他再一次的对这个女子有了新的认知。
清浅细心的将他伤处清理完毕,执起金疮药,便朝他肩头轻轻倒去。
“身体发肤,受于父母,但爱惜却是靠自己,旁人能帮的终归有限。”她微叹,轻轻道。
连彦仍是未开口应她,看着她略带关切说着那些话语的模样,他眸中却是蕴了一抹轻暖与柔和溴。
其实,在你进门时我主动说那些话,为的便是,不想让你难过自责,我不爱看你眉头轻蹙,似有愧疚的模样。
不想让你为难心焦。
你若痛,我也不会好过祷。
所以。
解你烦忧,在你身后。
是我选择,守护你的方式。
*******
青阳街市。
忙完手上的一轮生意,一名灰衣小贩趁空闲的功夫,与隔壁摊位的小贩聊了开来。
聊至一半时,灰衣小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凑近了些,一脸讪笑,“来来来,哥们,最近有件事传的风风火火的,关于莫家的。”
“怎么了?”蓝衣小贩停下了手中赶面的动作,一脸好奇的望向他。
“听说莫三小姐的别院前日里被袭击了,目前正在全力查找。呸!谁这么不开眼,居然敢得罪她。谁不知道她是个嫉仇的主。”
蓝衣小贩谨慎的点了点头,“就是,我看这人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二人身旁不远处的一名小贩听得二人话语,静静的收拾了摊子,挑着担子,一瘸一拐的走了。
“这个华成平日里总不见他对生意有多上心,也不爱说话,有人买他的东西,他也总是爱理不理的,真是个怪人。”蓝衣小贩瞥了眼那人步履蹒跚的背影,低声开口道。
灰衣小贩看向他,八字眉微扬,嘴角一咧,“谁知道呢,估模着是想哪家姑娘,失了魂吧,哈哈。”
入夜。
一名高大健硕的男子立于小巷的一棵树下,前方不远处,有一人一瘸一拐向这边走来,正是街头那名小贩,华成。
“我们如今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现在这满城的风声是什么意思?死了我们也跑不了你的。”行至男子身前,小贩劈头盖脸的便吼道。
二人身后不远处的一堵高墙下,莫语晴正偷偷的潜于之后,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前方的二人。
正如她所料,几日前,她故意派手下去全城放出风声,目的就是为了打草惊蛇。没想到他这么快便按捺不住,自动现身。
“蠢货,你便这般没耐心。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找处地方先藏匿起来,过段时间我再与你联系。”男子阴沉了脸色,微微不耐的斥道。
*******
宜心阁。
一间颇为风雅的厢房内。
莫语晴独自坐于圆桌旁,小手托着脸颊,目光挑向窗台上的花草,眉间凝了丝微微的期盼之色。
雕花木门被缓缓推开,女子心中一颤,目光迅速转向了门口,眸中的流光紧锁。
一双玄色银纹靴踏了进来。
房内,弥散的并非薰香,而是这大旱时期极为珍贵清凝的花香气息。
不媚不烈,只是浅浅的盘旋于鼻息间,若有似无,却绵延不灭。
莫语晴起身,迎上他。
“请坐。”
男子微微颔首,迈着轻雅的步履朝圆桌旁行去。
缓缓坐落,便有一名女子端着茶水送了进来,搁下手中茶水,莫语晴便示意她先撤下。
女子轻轻退至房门处,将门带上。
莫语晴缓缓行至他对面坐落,亲自执起茶壶,替他斟了一盏茶,递向了他。
男子淡淡的瞥了眼她,并未接过,“莫姑娘约我来此,是有何事?”
坐于莫语晴对面,凤目墨瞳的男子。
正是连澈。
见他不接,她缓缓收回了小手。
莫语晴静静凝着手中茶盏,用指尖轻轻抚着盏沿,“公子可还记得夜探别院的黑影?”
“嗯。”连澈淡淡应声。
目光挑向置于圆桌的精致茶壶,她缓缓开口,“那日出现在清浅姑娘窗前的黑影,是贼寇。”
连澈并未惊讶,只是眸光紧锁于对面那个把玩茶盏的女子,“你既告诉我这个信息,自然是同你哥哥作对了。”他沉凝似水的嗓音蕴着一份笃定与微微的探究。
对面女子抚着茶盏的指尖忽的顿住,将眸中的惊异一抹而过,她目光投向了连澈。
未想到,他居然已知道这么多了。
沉默了片刻,她眸光微微一黯,垂下了眼眸,“我并不后悔。或许你不信,若是为你,我觉得什么都值得。”她缓缓的吐着话语,却字字执着而清晰。
“那日你与我说的,我都记得,你放心。”她接着补充了一句。
见连澈不应不语,她径自继续道:“这批贼寇,藏匿在城外山上的一片迷雾环绕的山林之下。朝廷拨款的银两也是他们劫走的。”
连澈轻轻打量着对面神色微凝的女子。她眉间轻蹙,脸颊微红,小手紧紧捏着茶盏。
*******
莫府。
一名小厮急冲冲的向一间厢房而去,待房内的人应声后,他几步跨至了男子身前,一揖,“三小姐与那小白脸在宜心阁密会。老大,接下来怎么办?”
男子眉间一拧,径自行至桌前,思虑了片刻,他抓起桌上的茶盏,狠狠的惯摔于地,“欺人太甚,大不了鱼死网破!秦一,替爷备马!”他眸中好似含了火一般,正狂烈的燃烧着。
跨上马匹,他猛的一甩缰绳,便朝城外奔去。
一路上,那马踏飞灰,就似灼烧过后的浓烟般,滚滚层层,一直蔓延至城外。
来到山上的房子前,他几步跨过去,重重的敲着门。
一名贼寇刚开门,他便风风火火的奔了进去。
找到贼寇的头领,男子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沉戾开口,“我已忍无可忍,必须先灭了他,即便他是督察御史。”
贼寇头领看得他一副怒极的模样,微微皱了眉,“兄弟,先莫冲动。”
男子眉目一凛,“不就是个督察御史啊,我们不可再犹豫了,在精兵有所行动之前,我们要先下手为强!”贼寇头领神色略显凝重的瞥向他,缓缓开口,“这次,凭什么让我们相信你?”
男子将房内的贼寇环过一遍,咬牙道:“现在合作,才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你以为银子的事还能藏多久?想保住你主子的计划就必须博这一次。”
*******
莫家别院。
颓漠的月色下,几抹肃冷的寒光闪过,别院门前守夜的护卫还未看清来人,便一一倒地。
男子同贼寇悄悄的潜入了院落。
一行人行至房前,贼寇首领看了看风向,寻了个顺风的位置,便吩咐手下将花毒涂抹于棉帕上,而后点燃。
不肖片刻,便有一缕缕的幽香,借着风向,乘着燃烧的飞烟朝房屋内飘散而去。
众人等了半晌。
待准备的棉帕焚烧殆尽。他们便无声无息的窜入了房内。
一脚踹开连澈的房门,里面竟是空无一人。同时潜入其他几间厢房的贼寇,也未见到人。
正待众人疑惑纳闷之际,大厅内悄然闪出一批人。
众人听得外面响动,纷纷从房中退出,来到走廊上,与他们正面相对。
正是连澈一行人。
自那次清浅误中花毒后,连澈便吩咐了潜伏在青阳的暗卫寻得了花毒的相克之物,雪魄草。
并将此草分于大家,装于随身佩戴的荷包中,以防万一。
男子朝他们望去,一眼,便瞧见了站于连澈身旁的莫语晴。
他心狠狠一抽,神色痛苦而又戾怒的缓缓吐出几个字,“你果然背叛了我!”
莫语晴看着不远处的男人,眸中满是不屑与轻佻。
冷寒微光的走廊上,男子压抑着胸中狂躁的念想,喉结微动,语气粗嘎低沉,“就算你夜探贼营,就算你暗自放出风声,我都愿意去相信你,不会背叛我!”
他胸膛剧烈的起伏了几下。
望着对面女子的,是他血红沉痛到扭曲的眉眼,“我是那样爱你。”
他终是将心中多年来,压抑许久的爱慕与念想,说了出来。
莫语晴一惊,她眉头紧拧,朝他嘶吼道:“别说了!这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的爱,让我觉得恶心!”
她鄙夷厌弃的话语好似一柄利器,瞬间刺穿他心房,还未察觉到痛,便已停止了跳动。
男子沉默了片刻,猛的将手臂一扬,直直指向了连澈,颤抖着开口,“是因为这个小白脸?”
莫语晴不语,只是冷冷的看着他,眼中尽是嫌恶与厌烦之色。
男子将目光转向连澈,满眼尽是厉怒与妒恨,他抄起大刀,跨出几步,便向连澈袭去。
温玉同池宋瞬间挑剑,挡了在了连澈面前。
身后,一批精兵也冲了进来,与贼寇交缠打斗在一起。
连澈身旁的池宋,温玉同连彦都已纠缠其中,承着贼寇首领等人的频频攻势。
他则退至了一旁,眸光缓缓将众人一一掠过。
男子摆月兑了身旁精兵的纠缠,瞄准连澈,刀锋直直朝他挥砍而来。
连澈神色淡然的立在原地,垂于身侧的指间轻轻一扬。
还未靠近他,男子便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他双膝的骨节处,赫然插着三枚寒光闪闪的银针。
男子咬了咬牙,一脸愤恨的剜了眼连澈。
将手中的大刀,撑于地上,他想借助外力,挣扎着起身。
一番痛苦的顽抗后,他已汗如雨下,却仍是无法起身。
他目光狠狠的挑向连澈,一双眸子尽是血怒肃杀之色。
连澈却眉眼淡淡的俯瞰着他,周身散着寒冽的华贵之气,“不会让你轻易去死,先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他清润如水的嗓音蕴了一抹冷戾与压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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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温玉带领着精兵在城外山上水源处后方隐秘的山洞内发现了被劫的银两。按照连澈的授意,他将找回的银两,交予了青阳知府,以用于赈灾和安抚百姓。
莫家别院。
精致如画,秋意微凉的后院内,静静的立着两个人。
“公子就要离开青阳回帝都了么?”莫语晴眉眼黯然的望向身侧清淡绝美的男人。
连澈瞥了眼她,淡淡应声,“嗯。”
“能带我一起走么?”女子露出了恳求急切的眼神,言语中更是透着焦灼。
连澈神色清冷,“莫姑娘,我尊重你。但同样的话,莫要我说第二遍。”他如水的嗓音微沉,透了抹寒凉与不耐。
莫语晴心中一颤,呆呆的望着那个冷寒如雪的男人。
她抛却了这么多,背弃自己的家人,只不过,是希望他能看自己一眼,对自己倾心。
连澈轻了皱眉,冷傲转身,朝厢房行去。
莫语晴眼见他要走,心一横,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伸手,抱住了他。
身后突然传来的温软让连澈微微一顿,他收住了步履。
“我不求名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床婢,我也愿意。这样还不行么?”
莫语晴身子紧紧靠上这个让她恋慕不已的男人,手臂桎梏的圈着他的腰身。
连澈神色微绷,眉间一拧,“放手。”
他淡然若水的嗓音已萧冷寒漠到极致。
女子听得他的言语,咬了咬唇,却是将手臂圈的更紧了。
连澈微微顷转了身子,大掌攥上了女子的衣襟,将她扯离自己。
她却死死的圈着他的腰身,丝毫不肯放松。
连澈眸中映出一抹强烈的厌恶与冷戾,他用力一攥,只听得衣衫撕裂的声音传来。
女子的衣襟教他的大掌撕扯了开来,露出胸前一大片雪白的肌肤,而那丰盈因她身子与连澈身子间的紧靠,几乎就要从肚兜中跳跃而出。
莫语晴小脸顿时晕红一片,她轻咬唇瓣,眸光盈盈的探向了他。
连澈将大掌从她肩头拿开,看着她随着气息起伏,呼之欲出的丰盈,他冷冷一笑,言语中满是淡漠与凉薄,“床婢?抱歉,你的身子无法勾起我的任何兴趣。”
他目若寒霜,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
尽管连澈的话语足够让她满腔的炽烈化为悲戚,将她的自尊践踏到谷底。可她却仍是心有不甘的死死圈着他的腰身,不肯放手。
第一次用心去爱,去为之付出的男人,她不想就这样放弃。
哪怕是伤痕累累,痛到麻木。
她仍愿爱着。
连澈不再看她,将眸光挑向不远处,他一字一顿的开口道:“莫要以为我不知道,那日清浅与竹烟窗外的黑影便是你安排的。”
莫语晴身子轻轻一抖,目光缓缓瞥向男子精致完美的侧脸。
沉默了半晌。
圈于连澈腰身的力道渐渐消失,她小手缓缓垂落身侧。
身子软软的朝地面跌坐而去。
她温婉的小脸上,尽是颓然灰败之色。
连澈不再言语,只是径自迈开了步子,走出了后院。
女子缓缓抬眸,目光紧锁于那抹高大颀长,渐行渐远的身影。
眼眸微微盈动了几许。
一颗泪珠,缓缓从她眼角悄然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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