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上前几步,朝他福了福身子,“你怎么会在这里?”连彦并未言语,仍是眸光紧锁着她。
见他态度似乎有些不寻常,她瞥了眼身旁的铃香,“你把东西先拿回重华殿,我一会就来。”
铃香点了点头,拿着大包径自朝重华殿的方向而去。
待她走远,清浅再次开口道:“怎么回事,为何现在还在宫中?”如今已是下午了,按理来说连彦上午就该下朝出宫了。
连彦眉目深凝了几许,毫不避讳的应声,“在这里等你。妪”
清浅微微一惊,未想到他会如此直接,稍稍顿了顿,她唇瓣轻动,“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个时辰回宫。清洛此时应该在府中等你,不乖乖回去陪我妹妹,反而在这等我干嘛。快回去吧,我刚回宫,还有好多东西要准备。”她话突然变的很多,却是想在全部交待完后,不等他开口便赶紧离去。
她径自朝连彦施了个礼,正欲转身迈开步子朝重华殿而去,身旁却响起了他低沉果决的嗓音,“苏清浅,我们谈谈可好?”
清浅轻轻一楞,抬头望向了他。看到他眸中似有潜藏的暗涌来袭,她略显闪烁的别开了眼,“我一会还要去准备茶点,晚膳。逄”
见眼前女子一副闪烁无措的模样,连彦一字一顿的开口道:“和我在一起,便让你如此不自在吗?”他本已微哑的嗓音中似乎还带着点点沉痛。
清浅忙将眸光落向了他,解释道:“没有,你不要想太多。”
连彦的眸光微微暗了几分,她墨染霜华的眼眸中,那一许清泓仍带着点点无措。
那日他假借朝堂之事的名义去了趟相府,实则是想去找她,看看她。因为即便是在宫中,也不能随时见到。却发现她并不在府中,自己也无心再待下去,坐坐便走了。
从相府出来,踏入街市,放眼望去,那满街璀璨如星的灯火。为这沉寂深幽的夜平添了一份妖娆。
在熙熙攘攘前往观灯的人群中行走,忽然他目光穿过人群发现了在对街独自一人惬意的随着人流行走的她。身着一袭粉色衣裙,神色悠然的在房檐下款款而行。唇角不由的扬起,心中的欣喜一瞬间升腾到了极致,他急切的穿过人群想要去到她身旁。
可待他闪让着人群,艰难的行至对街她方才所在的地方时,佳人却已不在。难掩住心中的失意,他神色落寞的继续顺着人群朝前行着。
行至一个巷口时,巷中却印出了两个相缠的身影。
她与一个男人在巷中身形交叠的纠缠在一起,而那个男人,正是连澈。
他呆呆的立在巷口看着二人,那漫天烟火绚烂盛放的瞬间,连澈悠悠的朝他所在的方位瞥了一眼。
“上次我说想要照顾你那件事,你考虑的如何了?”连彦收起思绪,眸光定定的看着眼前的女子,执着而又认真的开口。
“我目前的状况很好,暂时没有考虑太多。”清浅微垂了眼眸,淡淡应声。
连彦不紧不慢的反问,“你已到了适婚的年纪,过不了多久,就算你不着急,太后娘娘也会为你指婚的。”
看着眼前女子沉默不语的模样,他继续道:“还是你打算一辈子呆在宫中,或者成为皇上的妃子?”
且不说连澈现在已有了竹烟,单就作为帝王身边的女人,便注定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专情。
而连澈,从来不会被感情左右他的决定。后宫中的明争暗斗,稍不留神,便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清浅听得他的一番话语,呆呆的楞在了原地。她已无言以对,自己确实从未考虑过以后的事,而她也不知连澈又会怎样安排自己。
连彦忽的一步跨至了她面前,垂下头盯着她。有温热的气息正轻轻的喷薄在她头顶,这样近的距离,忽然让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压迫感。
半晌,他一字一顿的开口,“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目的。你达到了,给你一段时间考虑。”话音刚落,他便退开了一步,恢复了平日里温淡清雅的模样。
清浅不语,只是朝他福了福身子,随即转身,快步朝重华殿的方向行去。
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连彦微眯了眼眸,想起了那日在相府,苏相对自己说的话。
“当初她爱你如火如荼,痴心不悔。如今虽在宫中伺候皇上,却也是如履薄冰。上一次她无辜被人陷害,吃了不少苦。我和夫人都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我虽身为丞相,却不能为女儿做什么。我首先是皇上的臣子,然后是苍玄国的左相,最后才是清浅的父亲。我思虑了很久,我想为她定一门亲,让她能真正的幸福。所以,清洛那边,我会去说说。”这番话,其实苏相就是在暗示自己,希望他能够娶清浅,并且会说服清洛接纳。
清浅一路朝重华殿而去,却在暗自思虑着连彦方才的话。被他问到自己的目的,她实则感到莫名,莫非这些和从前的苏清浅有关。
回到自己的厢房,她换回了女官的服饰,重新挽了髻。对着铜镜深吸了口气,她调整着换了个心情。
缓缓朝茶坊踏去,她只觉今日的连彦很奇怪,她决定找个机会还是把话同他说清楚,并且把腰牌还给他。
此刻的清浅却不知,与连彦的那次见面将会颠覆她的一生。
刚跨入茶坊,她便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氛,目光缓缓掠过坊内的人,似乎大家做事都颇为小心翼翼,且带着些许惶恐。
就连平日里做事勤快麻利的何姑姑,动作也都显得格外细致温吞。
“大家今日这是怎么了?”清浅略显莫名的望着众人,淡淡开口。
几名宫女太监见她回了,忙悄悄的围了过来,向她做了个噤声的姿势。她微微一楞,随即示意他们告诉自己究竟怎么回事。
一名小宫女望了眼众人,又神色怯怯的看了看门外,将目光落向了清浅,声音略略颤抖的低声道:“苏姑娘你有所不知,今日皇上心情甚为糟糕,他在朝堂上用朱砂笔圈着奏折斩人。圈一本,甩一本,那落地的奏折足足有上百本。”
清浅微微一怔,刚准备开口问什么,身旁一名小太监将那方才说话的小宫女轻轻一推,“怎么不说重点。”小宫女脸上的表情倏地痛苦了几分,眸中除了怯生生的光芒,瞬间多了一抹惊惧。她颤颤巍巍的看了眼小太监,轻轻咽了一口,“还是…你来说。”
小太监微蹙了眉,定了定神,继续道:“方才皇上在重华殿召见大臣议事,前去伺候的宫女不小心打翻了茶水,被皇上…仗毙了。”
清浅心里一惊,略略艰涩的反问,“怎会这样?”
其他几人互望了一眼,脸上的神色皆是惊恐不安。
小太监微叹了口气,应道:“那名宫女便算得自己倒霉吧。只是,她被活活打死,我们几个正好瞧见了,血肉模糊的一片,几乎都不成人形。”
一名宫女似是被小太监的诉说拉回了想象,她忽的捂着嘴冲到了池边,干呕了起来。
清浅静静立在茶坊内听着大家的诉说,她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好陌生。
“快做事去,别围在那了。”何姑姑见一群人都围着清浅停下了手中的活,忙过来招呼大家各自去忙手中的事。
瞥了眼刚沏好的茶水,她开口道:“皇上的茶水好了。”
众人皆微微一顿,没有人敢应声去送茶水。清浅眸光缓缓落向了那盏茶,悠悠开口,“我去吧。”
端起茶水,她深吸了口气,一步一步的朝重华殿踏去。
清浅乘着幽幽的暗香,穿过满树繁花的小道,行至殿前的开阔地时,一张盖着白布的东西,映入了她的眼帘。
她忽的放缓了脚步,目光死死的盯着那张白布,想来这应该就是他们所说的那名被仗毙的宫女。
白布以上的部分仍是立体饱满的,而以下的部分却塌了下去,混着刺目粘腻的鲜红。虽然她看不到那副惊悚可怖的惨状,却依然能瞧见有鲜红混着浓重的血腥气息从那已几乎扁掉的流淌而出。
清浅皱眉别开了眼,快步行至了殿前,抬脚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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