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武一看见张道陵那狼狈样子,只怕有所损伤,忙关切的道:“天师觉得怎样?”张道陵微一摇头,话也不说,只是怔怔的望着身旁一副枯骨。马武道:“天师道上下俱盼着天师赶快回去主持大事,此地不宜久留,这就回山去吧。”伸手欲搀,张道陵自行站起,把本就破烂不堪的外袍解下,摊在石棺里,把里面那副枯骨剩下的零零碎碎都包了起来。
那副枯骨本是张顺的,张道陵要拿走,便如拿他自己的东西一般,旁人当然不好阻止。
张道陵把枯骨收拾完毕,始终都未问一句为何马武也在此处,更勿论搭理方仲等人,便径直往墓道走去。方仲和普玄闪在一边,看张道陵面沉似水,更是不敢发话。眼见他已经走过去了,忽又转过身来。普玄最是心虚,慌忙躲到方仲身后。岂知张道陵只是淡淡道:“十月十五乃是鄙教下元会之日,还请各位朋友前来观礼,顺便把那天之诀还给昆仑派。”方仲愕然道:“晚辈还未向尊长说起此事,或许昆仑派并不想向天师道索要符法,不如待我回禀之后,张天师再做取舍。”张道陵摇头道:“此物既非我天师道所有,又何必留在天师道。非我天师道之物,鄙人不妄取。”方仲道:“既然如此,我一定向尊长解释清除这符法的来龙去脉,绝不冤枉了张天师。”张道陵道:“冤枉又怎样,不冤枉又怎样,只要我张道陵问心无愧,何必纠缠于旁人一点看法。往事已矣,从今而后,鄙人不图一时之名利,率性而为,是对是错,任由人去说罢。”说完,自顾转身走了。
马武拱了拱手,说道:“还望各位准时前来,老朽必定扫塌恭迎。”普玄在方仲身后叫道:“大祭酒,可别怪我普玄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复,这一回可别有什么花样了。”马武笑道:“不会,不会,道长尽管放心就是,昔日就算是老朽有些私心,那也是为了天师道之故,如今连张天师都不在乎那区区几个书卷,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普玄道:“大祭酒虽然这样说,普玄还是有一点疑问,张天师说不在乎就不在乎,这性子未免转得太快了些。”马武道:“天师也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人,道长若有疑问,可看下元会时他是否舍得交出天之诀。”普玄道:“好,那贫道就拭目以待了。”目送着马武出去。
张道陵一走,众人都松了口气,司空谅道:“张天师不究既往那是最好,我还怕他心中记仇,要寻我晦气。”普玄道:“他也许是故意装着不放在心里,其实愤恨无比,就要来寻你出气。”司空谅害怕道:“若真如此,那张道陵可是心胸狭隘无比,我打又打不过他,还是趁早寻个地方躲起来的好。”方仲笑道:“道长这是故意吓唬你呢,若张天师真要记仇,第一个要寻的可不是你,而是我和道长了。我看张天师这一回是真的没往心里去,就算被我等有所折辱,又怎么能和他这前世今生的是是非非相比,他连过去都可忘记,何必惦着这一点小节。”司空谅道:“方兄弟说得是,我看那马武掀开棺盖时,那棺盖已经碎了,张道陵如此本事,又无人压着,他难道还出不来?分明是他不想出来,在里面听了个一清二楚,这思前想后之下,说不定就开窍了。我读圣贤书时就是这样,往往一遍两遍不解,十遍百遍也不解,可突然之间就明白了这其中道理。我看张天师就是如此,往往重名重誉之人,当有一天一无所有的时候,就是他悟世开窍之时。”普玄道:“你这样说,岂不是张天师比原来的那个还要厉害许多。”普玄虽然读过一些道书,毕竟不比司空谅是读书人出身,他对人的看法完全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类世俗之见,不信这张道陵经此一变就和原来有什么两样了。当然这也不是他见识差,而是老在红尘中滚打,自然而然的就总结了这个道理,这个道理对绝大多数人是绝对适用的!
方仲道:“张天师的本事虽然不见得厉害了多少,但修行不只修身,还在修心,我看张天师的确和原来有所不同了,只看他方才明明衣衫褴褛却又从容不迫,不计小节,邀请我等上天师道观礼,换着原来的他,必不会如此。”四人又说了一阵,方仲道:“我上鹤鸣山这么久,必定让人牵挂了,这就回去,顺便向尊长说起这符法之事,张天师说要在下元会时转交,到时还要麻烦卢师公亲自上天师道一趟。”普玄眼珠转了转,轻轻一拉方仲,二人走到旁边,普玄轻声道:“方仲,你见到那卢师公时千万不要提起我茅山符法之事。”方仲奇道:“这是为何?”普玄道:“你只管听我的便是,我想你卢师公本事这般大,当然也不把这符法放在眼里,到时拿了这天师道的符法给他,他也不一定喜欢,与其如此,何不瞒下其余两卷符法来。”方仲想起自己在昆仑山上时的遭遇,那符法并不为昆仑弟子所看重,点头道:“那就依师父之言,只把天师道的天之诀给卢师公。”
普玄叮嘱过后,四人既不见那‘婆婆’出来,也不见仙儿踪影,更不敢一直这么待着,害怕那‘婆婆’恼怒之下又做出什么无礼的事来,一商议,还是出去的好。于是一行人离了陵墓,直接下了鹤鸣山,往大邑县卢公礼宿处——德济寺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