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水云与容夙就这样在长生岛上留了下来。纵然知道会引起长生岛章族长怀疑,伊水云还是忍不住用水灵珠替容夙疗伤,再加上岛上大夫的精心调理,容夙恢复得极快,不到半个月便恢复了七七八八。
“陛下喝了药,我们出去走走如何?”伊水云将热气腾腾的药递给容夙,浅浅温柔一笑,秋水般的眼眸看不出丝毫情绪,平淡得似一汪湖水。
容夙的脸色依然不是太好,微微的还是泛着点点苍白,原本就如白玉般的肌肤就更加的透明与莹润,因着他眉宇间的病态,将他过于犀利的眼神以及眉峰敛去几分,让人看了便是一个病怏怏的富家子弟。
修长的手接过木质的碗,冰凉的指尖划过那柔软温热的柔荑,容夙看都没有看,便一仰头喝下,而后轻轻抿了抿唇:“若水,唤我公子吧。”
伊水云先是一愣,而后无声点头。
唤他陛下已经成了习惯,却忘记了此时身在何处。人道是最可怕莫过于人心隔肚皮,然而在这儿,隔着肚皮也会被看穿,对方是敌是友尚且不知,他们应该更加小心谨慎才是。
如今是初冬之日,岛上的气候比之东云更加的冷,伊水云与容夙已经换上了长生岛上的御寒衣物,多是兽皮缝制的衣裙,脚上蹬得也是兽皮靴子。
二人走在江边,徐徐寒风吹来,掀起二人墨发狂舞。因着容夙身子骨尚且单薄,故而伊水云搀扶着他,两人靠的极近,飞扬的青丝,在半空之中交缠,远远看上去,不知情的人定会误以为他们而是一对鹣鲽情深的新婚夫妻。
“这岛应该不小。”容夙沿着江边走了一圈,目光投向烟波浩渺,一望无际的江面,紫眸微眯,眼底流光浅浅。
“长生岛约有两百亩之地。”伊水云接下容夙的话,将她这几日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都告知容夙,“岛上有三百户人家,有少数之人生来便有读心之术,岛东方是他们打渔之地,西方是打猎的乌山,房屋都是偏北而建。南方是岛中的禁地。他们似乎是自给自足,与世隔绝。”说着,伊水云抬手,将被风吹出的一缕青丝拢到耳后,顿了顿后又道,“我们都是在岛东被救下,照常理而言,我们应该是从东边被水浪送上岸。可这几日我测过东岛的风势,发现风向与东岛相逆,河流相左,若我们真的是从东边而来,那么绝不可能出现在东岛的位置。”
伊水云说完后,发现容夙久久没有说话,不由好奇的侧首,抬眸便对上容夙,璨华流转的紫眸,那样直直的目光,让伊水云猛然间心口一跳。
“陛……公子,水云有何不妥之处?”伊水云只是一瞬间便冷静下来,毫不躲避的迎上容夙的目光,云淡风轻的问,如樱花般柔软的唇瓣绽开一抹温柔的笑。
“若水,不想笑便不要笑。”容夙目光灼灼的看了伊水云好一会儿,才轻轻的近乎温柔的说出了这样一句话,而话中含着的感情又是那样的复杂。
复杂得让伊水云理不清楚,然而容夙也没有给她理清楚的机会,缓缓的转身,迎着扑面而来的江风,一步步的朝着前方而去。
伊水云看着那远走而又昂长挺拔的背影,看着他的衣衫随着冷风翻飞,墨发飞扬,心里突然就有一下刺痛,脑子里顿时有什么模糊不清的画面一闪而过。一切都是那么的快,快得让她抓不住,便又消失不见。
摇了摇突然有些沉重的头,甩去脑中的阴影,伊水云提步,小跑着追上已经远去的容夙,跟着他走。
“据族长所说,这里便是发现你我的地方。”一路的寒风吹拂,伊水云白皙的小脸上已经晕开了两朵红晕。
容夙看了看她,目光扫过她已经泛白的颤抖的十指。将自己的兽皮褂子月兑下,递给伊水云:“拿着。”
伊水云有些莫名,听着他不容拒绝的强势口吻,没有迟疑的接过,抱在怀中。
容夙一袭棉衫站在岸边,眺目而望。目光锐利如剑锋,淡淡一扫后,便定在了一点。
伊水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寒雾袅袅之间,若隐若现的看到黑黑一点。
“公子有什么发现?”伊水云低声相询。
容夙没有回答,而是又看了一会儿,才缓缓的收回视线:“走吧。”
伊水云也没有追问,而是默默的跟上。
“这是什么花?”回去的路上,容夙看着一路迎风招展的花枝,寒风一过,洁白饱满的花便飘飞而落,夹杂着一袭清冽的幽香,这香很清神,然而芬芳划过鼻息,容夙却蹙了蹙眉尖。
伊水云似乎很喜欢这花,看着片片飘飞的花瓣,缓缓的抬起一只手,接下几片,凑到鼻尖深深的吸了一口:“这是桑葚花,唯有长生岛才有。”
“桑葚……”容夙从伊水云掌中取下花瓣,按在两指间摩挲,魅惑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经过寒风的扩散,让伊水云听了有几分冷意。
看着他白皙修长的两指将花瓣捏碎,凉薄的唇一扬,勾起那抹惯有的似笑非笑的笑容,伊水云不禁心口一颤:“这花……”
伊水云的话还没有问出口,便接到容夙的目光,立刻禁了声。随着容夙转过身,伊水云看到章族长和圆圆的阿爹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们的身后。伊水云不由的骇然,她自认六识过人,可是自从上了长生岛,每一个人出现她的身边,她似乎都没有感觉到。
是这些人太过于无声无息,还是她的听觉下降了?
“族长。”容夙淡淡的出声,算是打过招呼。
“容公子,伊姑娘,最近岛上将有大事发生,若是可以,二位便留在屋里,以免牵连到二位客人。”章族长依然温和的笑着,话中处处是为他二人设想。
“多谢族长提醒。”容夙尔雅一笑,“多日缠绵病榻,今儿觉着身子骨好了些,便让水儿陪着在下出来走走。”
“容公子能一路走向东边,看来身子的确是大好,怕是有些思家了吧?”圆圆的阿爹牧方开口,不咸不淡的说道。
牧方的话让伊水云眼皮一跳,原来他们一直跟着她和容夙,可是她和容夙此刻才发现这二人。
“老夫和牧方本是去探望容公子,却未见到二位,想着这几日岛上不安全,心中担忧,所以猜想二位必然是去了东边,于是便去了一趟,发现岸上的脚印,才知道二位去了哪儿,这才追上来,伊姑娘莫要误会。”章族长解释道。
伊水云咬着唇,这才想起眼前这人是懂得读心之术,于是立刻缄默不语,凝神静心,什么也不想。
“水儿向来心思纯白,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族长见谅。”容夙依然从容应对。
“无妨无妨。”章族长摆手道,“这儿风大,二位还是回屋吧。”
“在下与水儿原打算回屋,只是水儿见着这桑葚花,心下欢喜,才忍不住促步。”容夙目光温柔而又宠溺的看了看伊水云,对章族长说道,“说来这花甚是奇特,花香沁人。”
“桑葚花是长生岛独有,是桑神的化身。”章族长提及桑葚花,脸上多了一分恭敬,就好似看到了他口中的“桑神”,肃然起敬,“二位远观可以,切不可以亵渎桑神。”
“族长放心,我二人既然借住贵岛,自然要守贵岛的规矩。”容夙点头,而后又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族长方才缕缕提到贵岛上近日会不太平,却不知道是何事?我二人初入贵地,怕冒犯了贵地,故而想要了解一二。”
“你们只要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其他的事情是我们长生岛自己的事,轮不到你们置喙。”章族长还没有开口,牧方便冷冷的说道。
伊水云想,容夙这一生,怕是都不曾有人这样对他说过话,本以为他会不豫,却没有想到他依然神色不变,那份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夫,伊水云不得不赞叹。
“牧方。”章族长不赞同的看了牧方一眼,而后对容夙温和道:“容公子与伊姑娘无需担心,这只是长生岛每年都会有的事儿,你们只需在屋中静养既可,等到这几日过了,我便会想办法送二位出岛。”
容夙听后也不再追问:“既然如此,便先多谢族长了。”而后揽了伊水云的香肩,“我们先告辞了。”
不待二人转身离去,章族长目光在容夙握着伊水云香肩的手上一顿,伊水云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一丝阴霾。
“不知容公子与伊姑娘是……”章族长试探性的问道。
“水儿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伊水云相信容夙也看到章族长那一瞬间的情绪,于是他说的格外的深情,握起伊水云的小手,“我二人本欲渡海回家成婚,不想在海上遇上了风浪,才会误打误撞进了贵岛,好在上苍怜悯,没有将我二人分开。”
魅惑的声音缱绻万分,若不是伊水云心里清明,怕也会被容夙的深情所动。
然而,伊水云却分明看到章族长听了容夙的话后,垂在袖口下的手握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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