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负盛名的盛浅音,伊水云听到容夙的话后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好奇。迎着江面拂来的冷风,伊水云将秋水般的盈眸眯成一线,目光投向那凤旗招展的华船。
似是为了满足伊水云的好奇之心,华船前的精装侍婢弯身撩起寒风中叮当作响的珠帘,一袭浅黄色华袍的妙曼女子落落大方弯身走了出来。
纵然她轻纱遮面,然而只是那一双便足以倾国倾城,那双眼如狐狸般眼角微微上挑,一睁一闭之间都有说不尽的媚光流转,好似天下风情尽收眼底,黑白分明的眼眸看似纯洁无暇,却纯洁的太过于不真实,融合了妩媚与清纯两种看似矛盾的神韵,却美的勾魂夺魄,叫人不看多看,生怕一个不慎就陷入那双眼中。
一袭浅黄色的披风,随着她的走动,飞扬着。第一次,伊水云觉得看一个女子的一举一动都成了一种绝美的享受,因为她的身姿是那样妙曼的不可思议。
盛浅音只是露了一个面,便吸引了四方所有人的目光,那带着一身高华的雅韵,从容而又优雅的迎着万千注目,一步步拖着冗长的裙摆,款款的走下船,缓缓的朝着他们这方走进。
“东帝,二公子。”盛浅音微微的点了点头示意。
她的声音很美,就像是盘旋在山间的云雾,有些飘渺,有些梦幻。这样一个女人,光是看了,伊水云想若她是一个男人,都会忍不住动心。
然而,她的目光转过,却见到容夙那一双比之盛浅音更加妖邪的紫眸依然是古井无波,唇边荡开的浅笑,还是那样的不深不浅,似乎眼前这个活月兑月兑的大美人与常人无异。也就在这一刻,伊水云突然很想知道,怎样的女人才能打动容夙的心?
亦或是,他天生就无心无情。
“太女素来深居简出,再次相见,到让朕倍感意外。”容夙同样淡淡一颔首,而后浅浅的笑道。
“漪沫是我北辰中人,自幼与我亲如姐妹,得知她罹难,浅音深感不安,故而亲自探望。”盛浅音轻声的回着,目光却看向一袭白衣胜雪的明隰,“二公子,漪沫能够得到公子的垂怜,不仅是她之幸,亦是我北辰之幸。”
明隰如今是什么样的地位,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风漪沫是北辰的人,是明隰名正言顺的未婚妻,已经是政客的盛浅音自然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盟友。如今五国林立,佛仙一水依然还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侵犯的圣神存在。然而,五国经历这么多年的韬光养晦,已经各自有了属于自己的羽翼。
明隰要想称霸,必然要对五国动手,五国亦是野心勃勃,自然各自心里有盘算。
“太女,这场选香并不是本公子的意思。”明隰淡漠的一句话,不仅婉拒了盛浅音的结盟,更加否定了风漪沫的身份。
盛浅音眸光一闪,状似不解的看着明隰:“二公子的意思是……”
“本公子的意思很简单,本公子绝不会娶一个素未谋面的女人为妻。”明隰清清楚楚的直言道,目光环视一周,而后淡声道:“既然主位都在此,本公子便以少主身份宣布,自此以后佛仙一水不再于天香国选香。”也不去理会他的话掀起了多少猜测多少议论,而是两掌微微的抬起,轻轻的敲击了两声,清脆的掌心一落,在佛仙一水的大船之上,便有两名白衣女子簇拥着风漪沫走了出来。
带到风漪沫走进,明隰才对盛浅音道:“本主原打算将风姑娘送回北辰,既然太女亲自来了,就省了本主一趟,风姑娘就交给太女。”没有给盛浅音拒绝的机会,明隰拿着大红锦缎铺面,鎏金大字的喜帖,看了看了容夙以及站在容夙伸出,与他比肩而立的伊水云,“恭喜二位,届时本主必携重礼,亲自到访。”
言罢,明隰对二人点了点头,一个潇洒如清风般的转身,就要朝着自己的大船而去。
然而,明隰才走了两步,一抹白影便挡在了他的面前,风漪沫猛然间跪在明隰的面前,目光诚恳的说道:“公子,无论您是否承认漪沫的身份,在天下眼中漪沫都已经是您的人,您如此将漪沫送回去,漪沫此生都不可能再谈嫁娶。”风漪沫一字一句,清晰明了,不卑不亢,字字在理。
不管明隰是不是承认她的存在,也不管这一次选香是不是明隰愿意的,在天下人眼中,这次选香是真实存在的,而风漪沫成了明隰的未婚妻也是天下皆知。就算明隰昭告天下,他并没有轻视风漪沫的意思,然而,在世人眼中,风漪沫只要这样被带回了北辰,那么就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的女人,而且还是被天下第一公子明隰所抛弃的女人,试问顶着这样的名声,还有谁敢迎娶?
一个宗门庶女,失去了联姻的价值,就算她再优异,回到北辰也再无一席之地。风漪沫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她不能回去,然而她更加明白明隰是怎样一个男人,从他敢废除选香,就可以看出明隰是一个不容许任何人挑战权威的男人,从他不顾风漪沫的处境,强行要将她退回也可以看出,这个风姿卓越的,如雪如诗的男子,是一个心如也冰雪般冷漠的男人。
所以,风漪沫很聪明,她先是点明了这一点,博取了应有的同情,而后再言之凿凿的对明隰道:“公子天人之姿,漪沫自知粗鄙,没有妄想攀附公子,只求公子能有有一丝垂怜,给漪沫一个容身之地,漪沫愿为奴为婢,服侍公子左右。”不给明隰开口的机会,风漪沫一双妙目之中盈起了点点泪光,“公子若是觉得漪沫上不配随侍公子左右,就请收留漪沫上岛,哪怕只是一个扫地丫鬟,漪沫也感激不尽。”
话,当着这么多人,风漪沫说到了这个份上,若是明隰还拒绝,那么便是将整个北辰践踏在脚底,明隰纵然不在乎一个北辰,难道不在乎五国么?如今三大国的掌权人都在,就不怕他们以小见大,由此认为明隰也没有将五国放在眼里?毕竟,盛浅音有言在先,她与风漪沫亲如姐妹,风漪沫代表的是整个北辰呢。
这一刻,伊水云终于明白为何阳芷嬅忠告她,若是与风漪沫对上,定要小心。
风漪沫是一个精明聪明的女人。她懂得时势,她此刻回了北辰,便是一无所有,然而她只要跟着明隰,哪怕就真的是一个扫地的粗实丫鬟,只要她身在佛仙一水,那么对于北辰就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是没有可以轻视的对象,更何况,明隰顾及着北辰,绝不可能让她去做那些下等人所为之事。
伊水云想,留在明隰身边,只怕是风漪沫的第一步。而这个不敢屈巨人下的女人,要的绝不会紧紧只有这些。
伊水云抬眸,看向明隰,只见他面不改色,淡淡的看了风漪沫一眼,提步,错开了风漪沫跪在他身前的身子,缓步而去。
风漪沫则是立刻起身,毫不犹豫的转身跟上。
明隰没有拒绝,那便是默许。
“走吧。”容夙上前,揽了伊水云的腰肢,与盛浅音点了点头,而后遥遥的看了一直立在船头的萧逸远,才转身朝着自己的大船而去。
伊水云被容夙强制性的带走,转身的一瞬间,透过飞舞的青丝,目光与萧逸远寒冽的冷眸对上。
四目相对,伊水云似乎在他的眼中看到一种难以解读的情绪。却没有多看他一眼,由着容夙将自己带上船。
属于帝王的御用大船,那奢华的程度,纵然伊水云不曾接触过,却也能想象,然而步入容夙的大船,她才知道自己想象的太过于平凡。
琉璃宫灯,水晶珠帘,暖玉铺地,金鼎香烟,锦榻绣帐,无一不是珍宝中得极品。
伊水云没有细细欣赏的功夫,便被容夙唤来的丫鬟带下去沐浴更衣。香烟缭绕,雾气氤氲,华池白玉,温泉清幽。这些东西,曾经作为西麟丞相爱女她没有享受过,曾经作为西麟皇后她没有享受过,如今却在容夙的行船之上享受到。
鞠一捧水,水珠溅落之间,伊水云暗暗想到,难怪人身来便贪而无厌,向往至高至尊,那是因为越是有资本的人,便越能得到最好的享受。
低头看着水面之上漂浮的一个五光十色的水泡,伊水云伸出修长纤细的食指,轻轻一戳,水泡破碎。就想她现在拥有的一切,看似美好而又梦幻,却只是一层脆弱的幻象,经不起一碰就碎了,是那样的不真实,也不能填满她空落落的心。
她想要成为一个如同盛浅音那样强势的一个女子,然而,这却是被情势逼不得已。其实她觉得她的内心依然是柔弱的,她依然更向往成为一个被心爱之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娇惯的弱女子,与他刚柔并济,哪怕只是一对山野夫妇,她的心也会得到无限的满足。
说她胸无大志也好,言她不思长进也罢。这,就是她最想要的最真的平凡。
然而,这是她此生最后一次如此憧憬,从今而后,她要将这些统统丢掉,因为,她要活出属于她的天地,既然她渴求不到平凡,那么她便要扶摇直上,做人上之人!
沐浴之后,容夙在正殿设宴,使了宫婢前来传唤她。伊水云一身素色宫装,身披雪白狐裘,手中笼着貂毛手笼,款款的走在四个宫婢的之前,目光若有似无的在领路的宫婢身上转动。
自从她有了武艺之中,一眼便能看出一个人是否懂武,看着她四周几个步伐稳重轻盈,大有足不沾尘之势的宫婢,伊水云便知道,她们都是身手不凡的人。
想到这船上的戒备森严,伊水云猛然间心底有些发突,总觉得回去的路必然不会这样的平静。
“在想什么?”伊水云一边沉思着,一边低头跟着领头的宫婢走,浑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步入了正殿,领头的侍婢早已经退身一侧,低眉顺耳的站在那儿。
倒是一直坐在案几之后的容夙,看着伊水云站在正殿门口,一动不动,蓦然出神,于是轻笑的问道。
伊水云这才猛然回神,对容夙惯有的温柔一笑,而后摇摇头,一转眼找到自己的位置,便提步朝着那方走去。
伊水云明显敷衍的态度,容夙岂会看不出来,但是却没有计较,而是低头慢条斯理的继续用膳。
其实伊水云本能的摇头之后便有些后悔,因为她与容夙之间的关系要妥善的保持下去,纵然是相互利用,也要最基本的信任才是,从父兄辞世,她便已经习惯不对任何吐露心思,于是方才的反应只是出自本能。
然而,看到容夙也没有追问,于是也就不再多想,缓缓落座,埋头用膳。
伊水云饿了很久了,在山洞之中,她根本没有吃多少,一早醒来,到现在,才有的吃,伊水云自然也就什么都抛诸脑后,食指大动起来。
冷不叮的,容夙低魅撩人的声音在她的头顶飘来:“若水,你说夫妻之间,应该如何相处。”
“咳咳咳……”伊水云真好将吃食咽下去,蓦然间听到容夙这样的话,一个不慎,竟然将自己呛到,猛烈的咳嗽起来,一张小脸瞬间涨红,好在身后的婢女机灵,一个细心上前替她顺气,一个为她送上茶水。
好一会儿才顺过气,伊水云的小脸依然晕染着淡淡的红晕,容夙一敛眉:“传御医!”
“不用了劳师动众。”伊水云有些气岔的挥手阻止欲去的侍婢,才转头,平复了声音,对容夙道:“我没事。”
容夙听着她的声音虽然还是有些低哑,然而却没有其他异样,也就没有坚持,而是放下手中的白玉箸,淡淡的对着身后的侍婢道:“撤了吧。”
侍婢恭敬的福了福身,而后将容夙的食案撤了下去,从新换了新的,再供上精美的茶点。
容夙不吃了,伊水云自然也没有继续吃下去的到底,何况她本就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于是也对什么的侍婢点头。
一顿并不算愉快的午膳便这样匆忙的结束,伊水云总觉得气氛变得有些压抑。于是她捧起一杯热茶,借着温柔的茶杯的暖着手,突然问道:“宇哥哥呢?”
似乎自山顶分开后,伊水云就再也没有见到玉倾宇。
容夙原本转动白玉杯的指尖顿了顿,抬首看向伊水云:“若水,记住你的身份。”
那声音不见的是警告,却在伊水云听来,万分的沉重,让她有些烦闷。
容夙要她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身份?
是家破人亡的弃妇,还是东云未来帝后的身份?
两者之间天差地别,然而,无论是那一种都不再具备追逐那个圣洁男子身影的资格。
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她对玉倾宇有着那样奇特的眷恋,那种感觉似极了她昔日对父兄的感觉,却又比之还有更为浓烈一点点,所以一时间她弄不明白,玉倾宇之于她,到底是怎样的意义。
然而,容夙的她却深深的提醒了她,她不能再如此下去,这样任性若是让玉倾宇有所误会,疏离她是其次,演变成了玉倾宇与容夙之间的争端,才是不可原谅的错误。
她,的确该牢牢的记住自己的身份!她不再是伊水云,从今而后她只是云若水!
“陛下说得是,若水记住了!”这是第一次,伊水云在容夙面前自称“若水”,而非水云,因为这意味着她抛却了伊水云的身份,也抛却了属于伊水云的一切,除却伊水云的仇恨!
容夙目光微抬,对上她萦绕着薄雾般的水眸,那雾蒙蒙的一层,让他清楚,她的心思又更深的隐藏了起来,心里似喜还悲。“若水,你还未回答我之前的话。”很快,容夙便一敛所有情绪,低声问道。
伊水云先是黛眉一蹙,而后立刻反应过来容夙的问题。长翘黑密的睫毛垂下,在她白玉陶瓷的眼睑之下投下了蝶翼一般的阴影,更加遮盖住了她所有的情绪。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容夙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准备起身离开后,才听到她绵软动人的声音传来:“陛下要听世人之言,还是想听若水心中所感?”
“世人之言,我自然知晓。”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伊水云突然抬起头,看了看殿外,目光透过凭栏,看到江面依稀间的白雾茫茫,而后似自语般轻声:“爹爹自幼娇宠着我,他说我是他这一生唯一的挚爱所出。而我却与两位哥哥异母,哥哥们也疼惜着我,然而我却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我这般幸运。”说着,她收回目光,直直的看向容夙,“士族门阀,男尊女卑,女子以男儿为天,所以男人三妻四妾,所以高门大户之中正乱不休,妻妾之间,兄弟之间,姐妹之间,手足相残,一双手沾的都是与自己流着的相同血脉。皇家王侯更甚,权位之争,一个不慎便是天下动荡。”伊水云顿了顿,而后道,“那日我在地宫,看到大赢帝后的遗像,我便觉得那才是真正的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中唯有你,你中唯有我!任天荒地老,海枯石烂,情意之中再无其他。”
伊水云的话,让在殿内侍候的宫婢与内侍都不由的深吸了一口气。
殿内一时间很静,静的没有丝毫声音,于是恍然间,伊水云甚至听到了外面船行过的哗哗水声。
“当年你为何容许萧逸远纳妾。”淡淡之间,容夙低声轻问。
容夙的问题,让伊水云身子一震。这个问题她也曾千百次扪心自问,她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女人,为何在苦苦缠着萧逸远的同时,她竟然能容得下他身侧有其他的女人?
她不知道,因为事实上她的确看到萧逸远纳妾,甚至大方的以正妃的身份接受了寒凌的茶,当时很气怒,却并没有撕心裂肺的痛。
“也许……我从未看懂过自己的心……”自嘲一笑,伊水云轻声道。
因为没有看懂,得不到的才是最好,所以她痴缠着萧逸远。因为没有看懂,以为自己爱得情深不寿,实则却能与他的侧室和平共处。
原来,原来她从未有自己想象的那样爱得深。如果她可以早一点看清,一切是不是就会变成另一番局面?
“我乏了,你也下去好好休息吧。”容夙看到伊水云眼中的悲痛,终究有些于心不忍,于是淡淡的说道。
伊水云也不想再与容夙面对下去,很多话是她不该与他说,却是说了。
然而伊水云的脚步迈出殿门槛,身子刚刚转入门扉后,消失在殿门口时,恍然间,却听到了那若有似无的声音:“若一日,你还愿留下,我身侧再无他人。”
伊水云脚步一顿,停了好久,才再一次提步,脚步有些冲忙。
一个下午,伊水云没有再于容夙碰面,也不知道容夙是不是故意告知她,她从几个侍婢的口中得知玉倾宇早他们一步回了东云。
晚间,伊水云再次被容夙请去正殿用膳。
这一次,正殿不再安静,而是歌舞笙箫。伊水云还未踏入殿门,便有一阵阵的女儿脂粉清香浮动而来,再听到丝竹管乐之声,顿时能够想象一转身,她会看到怎样的场景。
然而,她却没有选择的转身,目光略略殿中间姿态撩人的舞姬,却是有些惊愕的看到了一个陌生的人。
那人一袭南齐贵族打扮,生得也于夜宸有几分貌似,只是少了夜宸的雍容与稳重,唇角带着一丝轻浮的邪笑,目光一瞬不瞬的追逐着殿中舞姬的身影。然而,伊水云却是看到他的眼底没有一丝一毫的陶醉,更深处甚至隐隐涌现一丝不屑。
是个有趣的皇子。
看到他袖口的隐龙纹,伊水云便知道这位必然是南齐的某位皇子,只是她对南齐不甚了解,只知道名动天下的南齐王——夜宸。
“水儿,快进来。”容夙的目光落在伊水云的身上,对她招手。
殿中的歌舞瞬间一停,其中明显是领舞的女子也停了下来,轻纱遮面,然而露在外面的一双美目却饱含敌视的看着伊水云。
这双眼睛,让伊水云微微的一愣,因为和夜夕雪像极了。若是她的目光没有夜夕雪那般深,伊水云还真要怀疑她便是夜夕雪。
既然不知道夜夕雪,那么自然便是南齐的某位公主。看到突然对她招手,此刻正含笑等着她的容夙,伊水云大概知道,这里在上演什么好戏。
无视那公主的目光,伊水云扬起一抹温柔动人的浅笑,目光瞬间含情的看着容夙,步步生莲花般优雅的走到容夙的面前,盈盈一福身:“陛下。”
“我们之间,何须这些虚礼。”容夙一伸手,就将伊水云拉入怀中,温柔的将她抱了一个满怀,饱含深情的对着伊水云轻声软语。
“这便是云香主,未来的皇后娘娘?”坐在容夙下手边的男子,清亮的声音响起,而后起身,对着伊水云微微欠身,“夜侑见过云香主。”
夜侑,南齐五皇子——敏王。
以伊水云现在的身份自然是当不起夜侑的礼,但是容夙一双铁臂桎梏着她,让她动不得分毫,她立刻便明白了容夙的意思,于是眼中带着一丝倨傲,只是象征性的对夜侑点了点头。
“哼。”耳边顿时响起了一声不屑的冷哼,声音虽不大,却也入了所有人的耳。
容夙微微一莞尔,本就生的花枝招展的容夙,这一笑的风情,怕是这世间没有几个女人能够抵挡得住!小公主第一个,一脸痴迷的盯盯看着容夙。“水儿,这是南齐六公主。”容夙笑着为伊水云解释,“五皇子带着六公主做客东云。”
做客?
伊水云心底冷笑,怕是打着做客的名号,想要联姻才是事实吧?
天香国一役,就算佛仙一水捂得再紧,然而这世间岂有不透风的墙?五行阵被毁去其中之四,出去北辰,其他的四国皆是蠢蠢欲动,大势从新洗牌,自然要表明立场,然而,明面之上,能与佛仙一水一较高低的自然是东云!
与依然受制于佛仙一水的北辰不同,其他三国都很多选择,譬如自立,譬如彼此联盟,譬如依附东云。
然而,南齐却选择以上三条皆不是的第四条,那就是与东云联盟。因为若是要依附东云,那么此刻站在这儿的必然是夜夕雪,而非这个没有七大美人光环的六公主。
“你放肆,你……”
“茜儿!”
夜夕茜看着伊水云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腻在容夙的怀中,对容夙一见倾心的她自然是妒火与怒火中烧,颐指气昂的怒视着伊水云。
然而,她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夜侑高喝打断,夜侑冷冷的瞥了夜夕茜一眼,顿时让这位在南齐地位仅次于夜夕雪的公主红了眼眶,被感委屈。
“茜儿,日后你与云香主便是姐妹,你要像对待雪儿一般对待云香主。”夜侑看似谆谆教导,却有意无意的把夜夕茜冠上容夙女人的称号。
伊水云这一瞬间,莫名的怒了,然而她脸上笑得越发温柔娴雅,一双盈盈水眸溢满疑惑看向夜侑:“恕若水直言,若水不懂敏王之意,六公主乃是南齐金枝玉叶,若水不过父母双亡,举目无亲的孤儿,怎么会与六公主是姐妹呢?”
夜侑如此明显的话,怎么会有人听不懂,然而伊水云这样充满不解的纯净目子望过去,倒是让处事圆润的夜侑不知该如何说。毕竟容夙之前并没有答应他的提议,而他作为来与东云结盟,而非投诚的南齐使者,自然不能低下头说,夜夕茜是被送给容夙的女人。这样掉价的不是夜夕茜,而是整个南齐。
“本公主爱慕陛下,要嫁给陛下!”夜夕茜倒是不掖着藏着,下巴一扬,斜视着伊水云,咄咄逼人的看着伊水云。
伊水云闻言,先是笑了笑,而后水眸之中升起一层盈盈雾气,似幽似怨的看着容夙:“陛下,您不是答应水儿,今生只娶水儿一人么?”
这话一出,纵然伊水云抱怨的语气成分居多,然而也让夜侑瞪了瞪眼,尤其是在容夙不见不厌烦这样的伊水云,反而长臂一览,将她抱得更紧,轻声细语的安慰:“水儿莫哭,朕的心都被你哭碎了,只要你不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容夙那一副甘愿为美色所迷的昏君模样,让窝在他怀里装着委屈的伊水云忍不住想要笑,然而她也确实咬着唇笑了起来,只是她的脸埋在容夙的怀里,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知情的人自然以为她在伤心欲绝的哭泣。
唯有把她抱得紧紧的容夙,知道这小女人笑的可欢了,在夜侑与夜夕茜看不到的地方,伸手用劲儿捏了捏伊水云的掌心。
“敏王也看到了,朕的皇后善妒,容不下旁人。”容夙淡淡的看着脸色古怪,像是吞了一只苍蝇般难看的夜侑,伸出大掌温柔的抚模着伊水云如丝的秀发,“朕舍不得她伤心,故而,南帝的好意,朕心领了。”
靠在容夙的怀里,伊水云狠狠的掐了容夙窄腰一把。明明是他自己要拒绝南齐,却又不能撕破脸,如今却要她这个还没有嫁个的“皇后”背上妒妇的名声,自己倒好,落了一个痴情种子的好名!什么便宜都被他占光了!
这还没有回到东云,她便臭名远扬了,等到回到东云,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着她为他背黑锅!
夜侑定定的看了看容夙,在看了看一直窝在容夙怀中,委屈得不行的伊水云,忽而笑了:“原来传闻无所不能,无往不利的东帝陛下,也会有软肋。”
夜侑的有些冷刺的话,自然是在刺激容夙。
可是容夙却是摆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淡然的看着夜侑:“敏王还未寻到一个倾心相待的女子,若是有了,敏王也会为她不惜一切。”
容夙的话让夜侑一阵茫然,眼中有些飘忽,然而很快恢复澄明,对着容夙恭敬的拱手:“夜已深,小王便不打扰陛下休息,告退。”
“来人,带敏王与六公主去休息。”容夙自然不会挽留,甚至连一句客套的话都不曾有,直接传唤内侍。
“五哥我……”
“走!”夜夕茜自然是不愿意,可是却被夜侑强制性的拉走。
他们一走,原本那些乐师也被容夙挥退。大殿之中,瞬间只剩下了容夙与伊水云两个人。
伊水云立刻挣月兑了容夙的怀抱,然而她还没有站起身,便再一次被容夙圈入怀中。
“陛下,松手。”伊水云微愠,挣扎着。
“水儿,你难道不知道你的身子冬暖夏凉么?”容夙依然紧紧的抱着伊水云,甚至得寸进尺的将下颚搁在她娇小的香肩之上,低魅的声音就在她的耳边响起。
伊水云挣扎了半响,见容夙越搂越紧,她也懒得挣扎,她与容夙之间尚有实力悬殊,他若不想放手,她便挣不掉,既然如此,何必白费力气,反正他们之间,远不止搂搂抱抱这么简单,马上又是要冠上夫妻名分的人,何必矫情。
察觉到伊水云温顺了下来,容夙松了些许力道,却依然将伊水云紧紧的抱着,大掌抚模上她柔顺又光泽的青丝,低低的叹息道:“若是水儿永远这般柔顺该多好……”
“陛下,当真希望若水永远是这样一个柔顺的女子?”伊水云抬起小脸,迎上容夙垂下的目光,柔软如樱花般的唇瓣扬起,似讥似讽的看着容夙。容夙紫眸之中幽光一闪,很坚定的回答:“不希望。”
“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感叹。”伊水云冷笑道。
容夙突然扣住伊水云的下颚,逼得她抬起头,于他平直的对视,紫眸紧紧的锁住她:“水儿,我希望你是翱翔九天之上的凤凰。”
“若水,一定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伊水云回答的同样斩钉截铁。
秋水般的盈眸烨烨生辉,容夙在那双黑瞳之中看到了一抹睥睨苍生,俯视天下的倩影,满意的扬起了唇角。
伊水云心中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半个月后,他们一路风平浪静的回到东云。
东云是五国之中最富饶的国家,它温柔的就如同一个娴静的少女,烨都是东云皇朝的帝都,它是东云最为繁华的所在,只因东云皇城坐落在此。
从伊水云一踏上东云的土地起,她便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国家,在这儿有抛头露面女车夫,在这儿没一座城池有沿街乞讨的乞丐,在这儿随便一个地摊买菜的老人也能吐出一两句文绉绉的话。
这样如同梦幻一般的皇朝,竟然这样不可思议的存在。
而且,他们一入东云,沿途每一郡一县,都是百姓倾巢而动,没有地方官员可以营造出来的太平盛世,没有招摇过市的奢侈排场,只有全城百姓有秩序的围在街道两旁,带着敬佩、仰望、膜拜的目光默默的注视着容夙的御驾路过。
没有士兵横矛相拦,他们依然那样静静的站在那儿,没有三呼万岁,只有最虔诚无声的叩拜。
与容夙同一个銮舆,伊水云都有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不会相信,东云竟然是这样的一番盛世。
容夙,他正如他所说,是一个真正的帝王!
“很多年前,有人对朕说过,一个帝王若能做到天下无丐,便是一个最为伟大的帝王。”容夙顺着伊水云的目光,看着街道两旁默默跪拜叩首的百姓。伸手执起她搁在膝盖上的手,握在手心,那声音缱绻着无尽的柔情,“朕还不是这天下的主人,所以朕目前只能做到属于朕的土地上没有一个乞儿。”
“陛下会成为超越崇天皇帝一样的帝君。”伊水云转过头,说得连她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笃定。
崇天皇帝,那是开创第一个盛世,缔造了史上寿命最长的皇朝的伟大君主。
“你可知,崇天皇帝这一生最为人所称颂的是什么?”容夙对于伊水云的话,只是淡淡一笑而过,而后笑看着她,问道。
“六宫无妃,唯有一后。”这是阳芷嬅在那日地宫之后,告知她的。
一千五百年前的大靖皇朝,那一个丰功伟绩的帝王,娶了大靖功勋之后的妻子,这一生珍而重之,如珠如宝,再没有其他女人入得了帝王的眼。
那是一段不可抹灭的传奇,至今为人称道,真正做到了千古流传。
崇天皇帝与靖睿皇后,赢繌皇帝与绝华皇后,这一段段帝后的千古绝恋,让素来不喜看史书的伊水云,萌动了要好好品味史书的强烈意念。她很想很想知道,帝王天家的两心不移,是怎样的刻骨铭心的爱。
“我的御书房,珍藏了大靖开国与大赢开国野史与秘史,等回到皇宫,你可以慢慢的看。”伊水云那憧憬的目光,瞬间让容夙明白了她心中所想。
伊水云侧首对上容夙的含笑的紫眸,那眼睛真的很美,若是盛浅音比起来,怕也要逊色几分。
“那就是陛下要娶的皇后娘娘么?”
“皇后娘娘和陛下好恩爱!”
“是啊,皇后娘娘一看就是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
“陛下亲自选的,自然是最好的。”
“……”
伊水云那样愣愣的看着容夙,耳边飘过一声声压低的议论之声,让她猛然回过神,不仅俏脸一红。有些羞赧的低下头,才看到容夙与她不知何时十指交缠。这才明白为何百姓会那般议论。
不过伊水云倒是很惊讶,按理说她这一个凭空出现的女人,既没有得天独厚的家世背景,也没有倾国倾城的容颜,这么容易就被东云百姓接受,让她不诧异都不行,然而细细的回想了一番百姓的对话,才明白他们不过是爱屋及乌。
因为他们相信容夙,所以容夙选择她,他们便接受她!哪怕她是来路不明之人,这就是容夙在东云的地位,已经不仅仅是百姓心中的皇,简直就是百姓心中的神,对他已经不是信任,而是盲从!
这一刻,伊水云才明白为何佛仙一水如此忌惮着东云。
她突然恶作剧的想着,若是有一日容夙死在了佛仙一水上,东云的百姓会不会集体拖着锄头,扬着菜刀杀到佛仙一水去?
想到那样的场景,伊水云不由的抿唇一笑。
容夙看着她古怪的笑,自然是猜不到她心里再想些什么,但从她的目光之中,也知道她没有想什么好事儿。
然,却没有想要追问的意思。
一路上享受着万民朝拜,伊水云与容夙在踏入东云境地后的第十日抵达了烨都,那已是腊月二十八,距离大年也就只有两日。
烨都空前的繁华,处处张灯结彩,大红的灯笼早早的挨家挨户的挂了起来,一派年关将至的喜庆。
令伊水云诧异的时,一路行来,无论是寻常百姓家,还是茶肆酒楼,或者是富豪官宦之家,门口都摆放着一株曼陀罗,那一株株花开的极为盛芳,如今是寒冬,曼陀罗花的花期是六月至八月。
伊水云忍不住想容夙问道:“为何那些花竟然是开着的,且每一户门前都有?”
“你可听说过关于我出生时的一些谣传?”容夙目光扫过伊水云纤纤玉指所指的花,不答反问。
伊水云思忖了片刻后,有些惊疑的问道:“难道你出生是真的一夜间开篇白色曼陀罗花?”
容夙含笑点头。
“你生辰是何日?”伊水云立刻又追问道。
“三月初三。”容夙笑容不改的回答。
“三月初三!”伊水云美目一瞪,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三月初三不是他和自己……而后又猛然想到了什么,于是蹙眉,“三月初三竟然开遍白色曼陀罗!”
“我降生后,父皇大喜,请了无数花匠,钻研了六载,终于让白色曼陀罗在东云四季常开。”容夙轻声为伊水云解释,紫眸之中有着丝丝缅怀。还有一丝丝的孺慕之情。
“陛下与先皇必然父子情深。”伊水云笑道。
“父皇子嗣艰难,一生后妃无数,膝下却只有一子一女。”容夙淡淡的说道。那言外之意便是,对他好是因为没有选择,一旦有了选择也不见得会如此。
伊水云也听得懂他的弦外之音,生在皇室的悲哀,是她无法体验到的,于是她也就没有再开口说话。
又行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的那巍峨,气势宏伟的东云皇宫一点点在伊水云的眼中变得清晰。
目光对上那方,宫门前黑压压的一片,随着距离的拉近,伊水云才看到那是一个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的朝臣。
他们皆是一身朝服,个个神情肃穆,目光炯炯的看着远方,那眼底的崇敬与期待,隔着这么远,伊水云也能感觉得到。
容夙,真的将东云上上下下的人心捏在了掌心。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动作出奇的整齐,声音出奇的一致,那一种雄浑的气势从百余人的口中呼喊而出,是那样的振奋人心。
容夙站了起来,拉着伊水云走到銮舆最前方,大手豪迈一扬:“平身!”
容夙的声音不若平日那样的低魅,依然那样的动人,却于平淡之间彰显着帝王的威势。
“谢主隆恩!”百官叩首,谢恩,而后起身。
动作依然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朕的皇后!”
就在伊水云心里赞叹之时,容夙已经一把将她推到了最前方。
百官竟然没有一人质疑,没有一人好奇的抬首,整齐的俯身叩拜:“臣等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伊水云从未经历如此浩大的声势,因为除却文武百官,更有聚集而来的烨都百姓,众口一致的呼喊之声,深深的撞入她的心口,让她一瞬间愣在当场。
她没有出声,跪在地上的百官竟然也没有一个有怨言,依然垂首,背脊平直俯身叩拜。
“朕的水儿,你不会要他们一直这么跪着吧?”容夙看着愣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反应的伊水云,调笑打趣的声音没有压低。
伊水云担保,这样沉寂的气氛下,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了容夙的话,不由的一恼,恶狠狠的瞪了笑得妖孽无比的容夙一眼,才深吸一口气,抬手,绵软柔美的声音掷地有声:“平身!”
“谢皇后娘娘圣恩!”
伊水云心里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然而,她却是那样镇定的站在容夙的身侧,脸上挂着娴雅温婉的笑容,这让原本对她有一丝质疑的重臣们看到后,也不禁暗暗的点头,算是勉强认可了她。
容夙也知道伊水云需要慢慢的适应,于是对銮舆上的内侍点了点头后,就拉着伊水云返回了銮舆之中。
随着内侍一阵尖细的呼喊,銮舆缓缓的驶入东云皇城。
这是伊水云第一次踏入这个改变了她一生的地方,带给她一生荣耀,极致问鼎天下的地方。此刻心里仍然惶惶然的她,并不知道,她的一生将会史无前例的极尽荣华,成为千古一来的第一个至尊红颜!
伊水云就这样正大光明的从东云皇宫东天门随着容夙走了进去,这样看似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却让东云百官清楚的意识到,这位他们仍然保留质疑的皇后,在他们敬若神明的陛下眼中,是何等地位。
因为,东云建朝三百多年,伊水云是第一个从东天门进入皇宫的帝后,这条只有帝王才能走的路。
当天夜里,容夙大宴百官于羲和宫,伊水云自然在列。
傍晚十分,伊水云刚刚沐浴之后,便有八个婢女小心翼翼的捧着华美的凤袍,宫廷总管杨贺亲自带着凤冠前来她的暂居的栖霞宫。
大红色的抹胸绣着凤穿牡丹图,衣襟,领口,袖口,金色锦缎滚边,腰间绣功精致的凤翔图纹锦带,衔着颗颗圆润的珍珠,厚重的凤袍披身,裙摆迤逦于地,金凤展翅。云髻高挽,八宝珍珠九翎凤钗,细长的珍珠细坠垂下,摇晃间光华流转。额间一抹衔着红宝石抹额扑上。大红的胭脂让樱花般柔软的双唇明艳动人,挑高的眼角,让秋水般的眼眸细长而又深邃。
只是一瞬间,那个温婉娴雅的女子,顿时变成一个高贵雍容的女人。
侍婢们看到伊水云都有点大气都不敢出的压抑,总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纵然眉宇间依然那样柔情可见,却无形之中给了她们一股威慑,那种看了就想要低头臣服的感觉,像极了她们的陛下。
于是,当这样一袭盛装的伊水云出现在了羲和宫,自然震慑了所有的人,心中依然有些保留质疑的大臣再度给伊水云升了分值。
伊水云站在殿门口,看着不再是一袭艳红华服,而是一袭明黄龙袍,头上戴着十二旒皇冠的容夙,被他那样不怒自威的凌然气势所慑,竟然就那样站在大殿门口,目光与他隔着整个大殿,遥遥相望。
直到身后随侍的婢女第三次小声的轻唤,她才回神,拖着沉沉的华服,优雅端庄迈进大殿,踏上艳红的地毯,一步步走近容夙。
她每走一步,步伐晃动间,头上垂下的东珠摇晃,淡淡的光泽流转,身后艳红的裙摆摇曳,金凤招展,那一举一动之间的高雅华贵,让人不敢质疑,也不敢直视。
高坐在龙椅之上的容夙,缓缓地绽开了唇角,竟然起身,一步步迈下鎏金的九步阶梯,亲自走到她的面前,将手伸给她。
伊水云看着那一只白皙如玉,精雕细琢的宽大手掌,横在自己的面前,透过殿内明亮如昼的烛光,那样的厚实与精美。
抬首,对上他含笑的双眸,那一瞬间,伊水云感觉那璨华流转的凤目竟然将她的魂真的吸了进去。
她竟然鬼使神差,不假思索的就抬起手,将小巧的柔荑放在了他微冷的掌心。
触及到她温热而又小巧的手,容夙五指收拢,紧紧的握着她的小手,牵着她,两人并肩一步步走上御座。
两人一同站在那儿,高高在上的让人仰望,朝臣自然是一番朝拜,容夙只是一挥手,一句免礼。
他并没有让伊水云坐在杨贺准备的凤椅之上,而是拉着她与他并作龙椅。
伊水云心里惊愕着,想要挣扎,却被容夙死死的按住。百官大臣看到这么不合规矩的一幕,竟然只是最初的一怔,而后就视若无睹。
容夙一句众卿同乐,场面便活络了起来。
大殿之中歌舞升平,丝竹管乐之声萦萦绕耳。
伊水云却如坐针毡,她弄不懂容夙这样做的目的。
是要给她造势?
似乎没有这个必要,毕竟她与容夙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也没有指望能够真正的掌握东云的皇权。要麻痹其他人,然而这大殿之中除却有着贵客身份的夜侑,全都是东云朝臣。而夜侑早已经知道他对她到底有多么的“重视”,这一可能也被否定,其他的伊水云便想不出来了。
然而,伊水云这边厢还在费心猜测,那一边,容夙又在她的耳边语不惊人死不休:“从明日起,你要与我一同早朝。”
“陛下!”伊水云不可思议的看向容夙。
容夙似乎被她的震惊逗乐了,伸手把握着她凤冠上垂下的珍珠,低沉的笑道:“水儿,只有珍珠才配得上你,而你,就是一颗稀世奇珠!”
“陛下,你难道就不怕……”
“怕什么?”伊水云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容夙笑着打断,紫眸笑意盎然:“怕你窃取东云军机?”
“陛下这般相信若水?”伊水云蓦然正色的问道。
容夙看着伊水云严肃的小脸,也收了脸上玩世不恭的笑意,目光直直的看着她:“我素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顿了顿,松了手上的珠子,再道:“你,是我选择的人!”
一句话,让伊水云心里有着另一番的萌动。她说过他们之间纵然是利用,也必须要有最基本的信任,然而,她一直在说,却从未有给过他,反而是他,先实行了!
他让她与她同朝,这背后意味是帝后共政!
历史之上不是没有,然而,那些都是戎马疆场,有了一生的情意的帝后!然而,她与容夙,他们彼此之间,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一刻,她真的不懂容夙的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