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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顾青婉歇在小书房里。小书房坐北朝南,白天被日头晒了一日,又是傍晚才添了冰桶进去降温,与正房比起来,还是有些燥热的。
顾青婉虽然只盖了一层薄毯,可屋子里有些闷热,再加上心绪不定始终静不下来,因此翻来覆去熬到半夜稍微凉爽了一些才有些睡意。
到底睡的不熟,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坐在床边,顾青婉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当即便被吓醒了。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楚面容,顾青婉屏住呼吸定睛看了一眼,依稀辨认出床边的人是郑瑞,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惊吓过后更多的是恼怒,顾青婉也忘了她如今对郑瑞是冷处理,推了他一把道:“你大半夜的不睡,一声不吭的坐到我床边做什么,人吓人吓死人懂不懂?”
郑瑞逆着光,眼睛在黑暗中更是显得熠熠生辉。
外头是金钗守夜,听到顾青婉的声音,外头的灯便亮了起来。顾青婉借着外间的光亮朝郑瑞看过去,见他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表情有些凝重与认真。
顾青婉从未见过郑瑞有过这样的神色,一时之间心倒是跳动的快了几分。
她刚想说话,便听到金钗隔着一道屏风问道:“王妃,可要奴婢进来伺候?”
金钗越过屏风往里头瞧,见床边有人倒是有些骇然,等看清楚是郑瑞,连忙惊道:“王……王爷是何时过来的……”
金钗素来浅眠,今日守夜几乎不曾睡过去,因此顾青婉只说了一句话她便惊醒进来询问了。进到小书房里头只有一道门,而且必须经过金钗摆在外间的小榻,可郑瑞何时进来的,她竟然一点动静都不曾听到。
可顾青婉那间屋子里的灯都是她吹熄的,当时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一时间金钗又怀疑是不是自己半途睡过去了而不自知,倒是有些忐忑了。
郑瑞垂着眼,没有转头多看金钗一眼,他眸子定在顾青婉脸上,声音也有些沉:“不必进来了,留一盏灯,今晚也不需要人守夜,你先下去吧。”
瑞王府里的事情从来都是顾青婉说了算的,更何况金钗还是顾青婉的陪嫁丫鬟,郑瑞那番话她也只是听着,便下意识的朝顾青婉看了一眼。
顾青婉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是,奴婢这就下去了,如今子时已过,还请王爷与王妃早些歇息。”金钗把红烛放在屏风旁边的酸枝木桌上,这才悄声退了下去。
等听到小书房的门掩合的声音,顾青婉也从惊醒之中回过神来。她往床内侧挪了挪便坐了起来,又擦了一把额头上的虚汗,这才抬头督了郑瑞一眼,这见他还是有些怔然的看着自己,就面无表情的回视他。
可等了足足一刻钟,也不见郑瑞再说出一个字来,顾青婉好不容易鼓噪起来的情绪又冷了下来,有些疲倦道:“夜深了,我要休息了,王爷请自便。”
说着便卷了薄毯又躺了下来,言行之间都是赶人的意味。
郑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盯了顾青婉许久,顾青婉闭着眼睛都感觉他的视线似乎是胶在自己脸上,不由得慎得慌。等她终于耐心告罄想出声时,只觉得眼前一黑,屋子里又陷进了一片夜色里。
顾青婉一时之间什么都看不见,她皱着眉头想坐起来,却只觉得身上一暖,却原来是郑瑞和衣躺了上来。
小书房里的床是一张三人宽的小榻,若是一人的话倒是十分宽敞,可又挤上来一个人,便显得有些窄了。
顾青婉只觉得郑瑞今夜行为有些诡异,她原先心中倒是存着期盼,可是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心灰意冷之下便想着随便郑瑞怎么折腾,她也不再管了。
往墙那头挪了一些,顾青婉又把薄毯往自己身上卷了卷,便是闷热的紧也顾不得了,翻了个身便想着一觉睡过去就好了。
二人僵持了许久,顾青婉哪还睡的着,只觉得胸口有一团火越烧越旺,恨不得翻个身把床边的人一脚踹下去,可如今也只能窝在角落里装淡定。
良久之后,顾青婉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叹息,语音沉重又似解月兑。她心下一动,便有一双手从她腰下穿过,轻易让她翻了个身。
小书房的里间只开了一扇小窗,月色大半被屏风挡住,流进来的光亮只能让顾青婉稍稍辨认出郑瑞的轮廓来。月光亘古而悠长,郑瑞放在她腰上的手透过薄薄的锦缎,炙热的几乎揪住了顾青婉的心。
她抬头对上枕边那双熠熠的眼睛,一股酸涩的感觉冲进了眼眶里。
她觉得从未有过的委屈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便是代替顾三姑娘受过在病榻上缠绵了大半个月,即便是顾家的人对她态度十分冷淡,即便是顾明礼和小孙氏联合着算计她,她都不曾感到委屈。
因为对于顾家,顾青婉没有归属感。
可郑瑞不同,赐婚是形势所逼,可也是顾青婉挣扎之后又下定决定的事情。从进了瑞王府,她便把心智不足的郑瑞当做自己的责任,因为知道自己一辈子要跟郑瑞绑在一起,再加上郑瑞心性单纯,她从不设防,短短月余顾青婉竟然就习惯了这种生活。
郑瑞即使心智不足,却也不是痴痴傻傻,有时候顾青婉也想着这样过下去未必不好。
从头至尾,这桩亲事都是郑瑞的计中计,郑瑞在怀王府被顾青嫣害的落水那一次,顾青婉便一脚踏进了圈套里。
郑瑞不可能一直装傻下去,等靖王爷成了大事,随便编个什么理由都可。她和郑瑞是裕丰帝赐婚,瑞王妃的位子只要她还活着便始终是她的,可那个时候她与郑瑞之间也仅仅止步于此了。
“你……有什么话想问我?”略带些沙哑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郑瑞低下头贴着顾青婉的额头,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顾青婉心若擂鼓,却还是用手隔开了彼此的距离,反问道:“那你有什么想说的?”
“你不是都猜到了么?那夜我烧糊涂了,怕是说了不少胡话,你支开了屋子里的丫鬟独自守着我,想必是心中有些计较了。”郑瑞见顾青婉有了回应,倒是稍稍松了口气。
顾青婉犹豫了半晌,才闷声道:“我猜到了是一回事,你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郑瑞沉默了,半晌才叹了一口气道:“你这个月来日日冷着我,便只是因为这件事?”
“什么叫只是这件事情?”顾青婉脸上好不容易露出来的一丝笑意顷刻间荡然无存,她推了郑瑞一把,见推不动,便只能自己往后仰,“若是我不曾察觉的话,你可曾打算坦白?你是不是准备瞒到公之于众的那一日?”
郑瑞没有开口,顾青婉便冷笑了一声:“想必我没猜错吧。”
说完这句话,她语气一顿,倒是觉得自己这样斤斤计较,像是钻了牛角尖。顾青婉语气越是尖锐,可心思却越是平静。
郑瑞察觉到顾青婉态度又冷了一些,便往顾青婉的方向靠了靠,前言不搭后语说了一句:“原先在我身边伺候的丫鬟是双喜和顺喜,后来换成东珠和南玉,她们守夜都是在里屋安置床榻,只有点了安息香之后,我才敢放心睡过去。”
这安息香顾青婉也听过,是一种无色无味轻易察觉不到的香,据说只要吸了一口便会沉睡。安息香十分温和,对身体也没什么大的伤害,失眠或者浅眠之人用最好。但是这种香十分精贵,虽然不至于有价无市,可也是十分烧银子的。
顾青婉蹙眉看了郑瑞一眼,又听他道:“从十五岁搬出宫,在我身边伺候的不一定全是能信任的人,这样的日子也断断续续过了四年。”
“你让丫鬟去外间守夜,倒是深得我意,可大婚之后一个月,我夜里几乎不曾睡过。”郑瑞又用额头抵住顾青婉的,沉声道,“外院的书房里,还锁着一匣子安息香。我也不是没想过再继续点,可到底没用在你身上。”
安息香不同于**,虽然能让人熟睡,可要是外界的动静大了,却还是会让人惊醒的。若是郑瑞对她用安息香,想必她也察觉不了。
郑瑞只说大婚之后一个月夜里不曾睡,那之后的几个月,他不曾对自己安息香却还敢与她同榻而眠,却不知是用了什么其他的手段。
“我就知道你想左了。”郑瑞叹了一口气便用手盖住顾青婉的眼睛。顾青婉是迎着光的,郑瑞借着淌进来的微弱光亮却是能把她的神情看的一清二楚。
“便是从邹思敏的行为举止上,你也应该能看出些端倪来的。”郑瑞的手不曾从顾青婉眼睛上移开,又抬起另外一只手在枕边模索着把顾青婉压在身下的长发陇到一起。
顾青婉惊诧于郑瑞话里的意思,微微阖起来的眼睛也突然睁开,睫毛刷过郑瑞的手心时倒是让他的手指动了动。
“这件事情不止关系我一人,便是连皇嫂都不知晓,我不想隐瞒你,却也不能告诉你。”说罢他倒是有些古怪的笑了笑,“若是你自己看出端倪来,却是不关我的事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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